第15章
被召喚的瞬間,梁正年立刻覺察到對方的不安。
鬼魂敏感的知覺襲來,如在跳躍神經上撒了一把硫酸。準确嗅到大樓內氣勢磅礴的危機後,梁正年只花了一秒,迅速出現在肆曉時面前。
一股強大氣流将侵犯者沖離肆曉時。
待一切恢複寧靜後,肆曉時看清了梁正年。
那個滿眼邪光的侵犯者,也看到了梁正年。
此刻的梁正年,在侵犯者眼中不是一個鬼,只是一個突然出現的,如同從地獄中爬出來的……
侵犯者找不到準确的形容,卻從口袋中掏出一把小刀,在黑暗中嚣張地晃向梁正年:“滾!”
梁正年卻笑着,一步步逼近對方,學舌般道:“滾。”
侵犯者咽了下口水,顯然也不是那麽好打發走的。
他從商場開始就盯上肆曉時了,一個人逛商場的小女孩,管她落單還是性格孤僻,一定都很好對付,而且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能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猜測肆曉時這樣的女孩在出事之後不敢報警——正是他這種色狼下手的完美對象。
卻沒想到,會突然跑出這麽一個人,話說,他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正疑問時,梁正年已明目張膽地走到侵犯者面前,平靜發問:“你想死麽?”
侵犯者還舉着刀,面露膽戰之色,轉身看了下樓梯,留存餘地往後一退:“給老子滾!聽到沒有!”
梁正年歪歪腦袋,繼續用一種藐視的态度微笑,其實他不過是在想,要怎麽懲罰這個家夥。
肆曉時這時從地上站起來,摸了摸襯衫上的紐扣還都在,放心地吐出口氣。
梁正年聽到聲響,回過頭:“你沒事吧?”
侵略者被輕而易舉地無視,趁機将刀捅向梁正年。然而一刀下去,整只手就被對方的身體吞沒。
侵略者當即愣在原地,看着逐漸透明的梁正年,才緩緩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這…這……”
梁正年回身,剛想對侵略者進行新一輪的精神抨擊,卻忽然産生了靈感,低頭掏出自己的直播系統,對着侵略者的臉開始三百六十度拍攝:“大家好!不知道現在你們忙不忙,我現在要臨時加一個特別直播,讓你們看看,這個人是個變态,我現在要玩他一下,喜歡我直播的朋友們,歡迎給我打賞銀……”
話音未落,梁正年肩膀處被狠狠插了一刀,鮮血四濺的瞬間,他怔然望向侵略者的臉。
那瞳仁深處的血紅色頓時沸騰,梁正年很快意識到對方的身份:“玩我?鬼魂還想和神玩麽?”
梁正年剛要應聲,侵略者再度将刀子捅入梁正年腹部,疼痛湧起的鮮血從傷口與嘴中汩汩流出。
肆曉時望着眼前發生的一切,當即癱坐在地。
一個閃影,梁正年迅速從侵略者的襲擊下掙脫出來,撲過去将肆曉時抱住後,立即頓滅,眨眼間帶她回到家裏。
太爺爺将屋內燈光調開,急地在沙發上胡亂蹦跳:“我的媽呀!怎麽會遇到神!人間怎麽會有神!神為什麽會侵犯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肆曉時只愣了一秒,在發覺梁正年的鮮血,開始像人一樣汩汩留出後,馬上慌了:“為什麽會有傷口?你不是鬼嗎?怎麽會出血的?”
太爺爺和肆曉時解釋:“普通的兵器當然沒有問題,但那個人拿的是神器啊!拿着神器的就是神了,會把鬼傷到灰飛煙滅的。”
肆曉時聽到“灰飛煙滅”四個字,腦子裏立即冒出各種聊齋悲劇,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淌:“那怎麽辦?怎麽辦啊太爺爺,你快點想辦法救救他!”
“我也不知道怎麽辦啊!”太爺爺也是急地跳腳:“這按道理來說,被神傷到的鬼,那就…那就徹底沒救了……”
肆曉時腦中喪鐘長鳴,卻不肯相信地拼命搖頭:“不…不不不,不可能的,他只是被捅了兩刀,不應該就這麽死…不應該……”
說着,肆曉時連滾帶爬地跑到一旁矮櫃前,拽開抽屜找到自己從沒用過的醫用箱,打開盒子後将裏面的東西全部倒了出來,挑出紗布,剪刀,碘酒後,又重新跑回梁正年面前,手忙腳亂間,她将碘酒直接倒在梁正年的傷口上,卻惹對方痛得更深。
“啊!”鑽心的痛從傷口處襲來,梁正年的腦袋已斷續升出青煙…掙紮過後,仰身倒在地上,吐了口煙氣後,再無聲息。
肆曉時傻在原地,吓得将碘酒扔進垃圾桶,又開始剪紗布幫梁正年綁傷口,也許人間的藥不頂用,那麽就只是止血總該可以吧!
可醫藥箱裏面的紗布就那麽點,很快綁完了,對方的傷口還在往外冒血,肆曉時頓時哭得更慘,轉身扒來醫藥箱,想看看還有什麽可用的東西,末了,卻只是氣地将醫藥箱往地上一摔:“我為什麽不買個大一點的醫藥箱!”
太爺爺看那醫藥箱的外包裝,還有心思和肆曉時吐槽:“這是你買餅幹送的贈品吧?你應該問你為什麽不多買點餅幹,也許就有更大的了……”
肆曉時懶得聽太爺爺廢話,直到這時,在意識到梁正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即将為了自己喪命時,才終于摸清了那潛藏已久的心思。
她不希望梁正年離開,她舍不得梁正年,她已經有點在乎他了。
即便這份“在乎”也許是建立在太爺爺說:自己長得像他表姐,而且梁正年可能喜歡她的基礎上,但沒關系,她終究不想失去一個,關心自己,保護自己的人。
“梁正年你不要變成灰,我不要你變成灰,不要……”
梁正年痛了許多時,才開始有了知覺,朦胧中擡眼,見肆曉時蹲在身邊哭喪,趁機開口:“對不起,我之前洩露你的隐私,把你當成工具人……”
都到這個份上了,肆曉時哪裏還會和他計較這個,乖巧地搖搖頭,立馬與對方冰釋前嫌:“我不怪你了,其實…反正你都是給鬼魂看的麽,他們投胎之後就不會記得了,又不會把這種事托夢告訴他們的家人呢,有什麽大不了的……”
梁正年吃力扯了下嘴角:“我也不是故意看你洗澡,和你睡一張床的,我是真的習慣了在這裏一只鬼…而且你脫光了之後,我只看了一眼就不看了……”
“你別再說了。”肆曉時聽不下去,實在一想到這些,就想一拳捶在他的鬼臉上,但他現在已經滿身是血,快要灰飛煙滅了,肆曉時覺得,她要忍!
“那你都原諒我麽?”
肆曉時點了點頭:“我都原諒你,我不怪你,如果沒有你的話,我現在早就…好久沒有人對我這麽好了,怎麽辦…梁正年你不要死,我求求你不要死,我還要幫你賺錢,幫你輪回投胎呢,你現在這樣沒了,會什麽都沒有的,不要啊梁正年……”
梁正年得到了肆曉時的原諒,忽覺安心,但身體确實被傷害了,即便正在恢複,也還是累得厲害,索性閉眼睡了過去,打算睡一覺,醒來後再說。
可梁正年這種時候閉眼,不免讓肆曉時更絕望了,呆滞一刻,肆曉時又拼了命地搖起對方身體,襯衫一角被她活活揪起,在手中緊成了亂麻:“不要啊!梁正年不要啊!你這樣走了讓我怎麽辦!梁正年,梁正年……”
太爺爺在一旁看了許久的戲,才覺得不對勁。從沙發上下去,一溜煙兒跑到梁正年腦袋旁,順着脖子爬到臉上,用手去試了試對方鼻息:“好像…還有鬼氣。”
“鬼…氣?”肆曉時不免懷疑,太爺爺又是在胡謅。
太爺爺卻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貓着身子跳到梁正年肚子上,望着他身下血泊,和肆曉時指點:“你仔細看。”
肆曉時仔細低頭去看,看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出什麽:“什麽?”
太爺爺搓了搓小手:“血在倒流,在慢慢流回他的身體,你沒發現?”
肆曉時抹幹淨眼淚,重新低頭仔細地望,才捕捉到,原本在腳下溢滿的血泊,這時已剩下小小的一塊。紗布上本來往外滲的鮮血,這時也停止了肆虐。
跪在梁正年身邊安靜等了兩個多小時,屋內再聞不見血腥味,梁正年睡好後,緩緩睜開雙眼,起身時,立即被肆曉時抱住:“你沒有死!你沒有死!你沒有死!”
梁正年笑她:“重要的事情說三遍嗎?”
肆曉時還傻傻地點頭:“太好了你沒死!”
梁正年拍拍她的後背,這時觸摸到她,雖然感受不到溫度,卻能聞見,一股從少女心底盛放的溫暖:“好了,我沒死,不要哭了。”
緊緊抱了他好久,肆曉時才收回手,反應一下,和他質問:“不對!你沒死…那剛剛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你騙我!”
梁正年單手立在半空:“我以死神/的/名義發誓,我沒有騙你!我剛也以為我要死了,但是好奇怪…自己又恢複了……”
疑惑間,門外傳來敲門聲。
一人兩鬼的小心肝,頓時提到了一個維度。
咚咚咚…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