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肆曉時從地上爬起時腿還有些軟,握起拳頭敲了敲膝蓋,小心翼翼地走到門口。
回眸與梁正年望了一眼後,肆曉時開口:“誰啊?”
對方不應聲,繼續有規律地敲着門。
咚咚咚…咚咚咚……
這時,敲門聲中還摻雜起音樂,滴滴答…滴滴答…大半夜聽着,格外滲人。
肆曉時不敢開門,聽到這音樂,連聲也不敢吱了,掉頭跑回梁正年身邊,死死攥着對方胳膊:“怎麽辦……”
梁正年也不太清楚現在的情況,料想真是那個侵犯者找了過來,既能傷害到自己,便絕非常人:“你是誰?”
門外這時沒了聲響,隔了好一會兒,門竟被輕而易舉地推開。
一個穿着黑色風衣的男人從門外走入,被光亮籠罩後,擡手将遮住整張臉的兜帽拽下。
一張堪稱絕世的俊美臉孔,讓肆曉時心頭的小鹿不由一撞。
萬萬沒想到,世上還有這麽好看的…變态?
好歹對方開口,并不是剛剛那個侵犯者的聲音:“梁正年!”
梁正年吐出口氣,給肆曉時一個放心的目光:“不用怕,不是壞人。”
“壞人?”對方的聲音也很襯那張妖孽面孔,蘇軟又惹人發饞:“我是人嗎?我是神!梁正年,幾十年不見,你就不記得老子了?什麽态度啊你!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想投胎轉世了?”
梁正年仍苦着一張臉,垂眸望向他手裏的銀柄刺刀:“你還好意思說,我剛剛差點被你害死啊!”
肆曉時聽到這裏,不由得瞥見對方手中刺刀,吓得又往梁正年身後躲。
太爺爺這時蹦到臺燈上,試圖和大家保持相差不多的高度:“蘇以,這麽久不見,你看起來又落魄了!”
蘇以瞄了眼太爺爺,态度忽冷:“你找死麽?”
太爺爺能轉世卻不轉世,逗留在這世上,就是個不合規矩的孤魂野鬼,見到死神蘇以,自然膽顫。于是一臉谄媚地搖搖尾巴,立刻自行頓滅。
蘇以轉回目光,傲氣生生地勾了眼肆曉時後,察覺到她是個百分百的人:“小姑娘,你找錯靠山了吧?神和鬼,你分不清好壞麽?”
肆曉時又望了眼梁正年。
梁正年難免要和蘇以道:“你別吓唬她了,她膽子小。”
“哦?梁正年你态度很奇怪哦?居然在人的面前現原形,還這個騷樣子……”
“……”梁正年下意識避開蘇以目光。
蘇以尖銳的狐貍眼抖出萬般波瀾,笑得格外嚣張:“呦呦呦!一百多歲的人了,還知道害羞?”
梁正年清了清嗓子,意圖将蘇以趕走:“你來幹什麽?最近不忙麽?”
蘇以将手中刺刀舉起,刀鋒在梁正年眼中一閃而過:“有個畜生偷了我的東西,真是膽子大啊,居然偷到神頭上了,怎麽樣啊,剛剛是不是被這東西刺了個好歹?”
梁正年了然:“原來是你的神器,差點害死我。”
蘇以笑了笑,上前很不禮貌地拍了下梁正年臉蛋:“對不起啦!你也知道我行走四方,哪裏都待的麽!又不像你這麽好命,有空房就能睡,我前陣子去了趟貧民窯,真沒想到,大家都是窮人,還有那窮兇極惡的來偷我。”
肆曉時揪着梁正年衣服一角,指尖已微微滲出冷汗:“他是…神?”
梁正年轉眼,和肆曉時介紹:“他叫蘇以,是負責這附近靈魂的死神。”
“死……”肆曉時吸了口氣,話沒開口,又慌張地往梁正年身後躲。
蘇以對肆曉時的态度嗤之以鼻,轉瞬,手裏的刺刀幻化成蝴/蝶/刀,在手指間來回跳躍起來,一下下,晃出銀白色寒光:“梁正年,又死過一次,感覺怎麽樣啊?”
“你還好意思說?一個神,被小偷偷了,你丢不丢神啊?”梁正年說着,瞧向門口,只望了一眼,門便主動敞開了一條縫:“走開吧,別讓我再看到你。”
“哇!你搞什麽?”蘇以不敢相信地望着梁正年,眼眸微微一顫,幾許怨怼:“趕我走?梁正年你皮癢癢了是不是?”
梁正年将肆曉時護在身後,與蘇以有一說一:“不然呢?這裏之前沒人住,你想住一晚就算了,現在有人在這裏,你還要住麽?”
“為什麽不能?看來也不是一般人,不然的話,怎麽會看見你?既然知道了你的存在,也清楚我是什麽人,那麽想必讓我住一晚,也無所謂的吧?我相信,這位小可愛是不會介意的。”
肆曉時嘴上沒說,心裏難免念叨起來:“我介意啊!”
蘇以卻已脫下外套,裏面穿得也是黑色,黑襯衫配黑色長褲,領口敞開,明晃晃的誘惑。
肆曉時主動避過目光,再一反應,又急地拽了拽梁正年:“他要幹嘛?不會要在這裏睡吧?”
在這屋子沒人居住的前幾十年,蘇以這家夥隔三差五就會來找梁正年。雖然他是個神,但因是死神,整日都在和那些要死或者已經死的家夥打交道,幫忙引渡完一個靈魂後,還得再去找下一個靈魂,終日在人間漂泊,神界卻從未考慮過,給他在出外勤期間安排一個穩定住所,如此只能走到哪裏睡到哪裏,從這個鬼魂的地界混到另一個鬼魂的地界,神生颠沛。
梁正年知道自己攔不住蘇以,卻仍努力為肆曉時争取公平權益:“你想在這裏蹭一晚也行,但是現在這地方是她的,她有租賃合同,明明白白花了錢來的,你要睡的話,睡沙發。”
蘇以瞥了眼一旁沙發,印象中,上次來時還是老氣四溢的姜黃色印花沙發,這次已經蓋上了水藍色的亞麻布套子,看起來格外小清新:“我睡沙發?那你呢?”
梁正年已沒有地方可選:“我今晚不睡…或者地板。”
蘇以又望了眼肆曉時:“她睡床?”
梁正年點頭:“對。”
蘇以将手指立在當空,欠扁地晃着那張絕色腦袋:“NO NO NO!我要睡床的,我前陣子睡在那個該死的地下廠房,骨頭都要散架了,今晚我得好好休息,我要睡床!這個沒得商量。”
肆曉時終于為自己開口:“什麽沒得商量啊!你是神就了不起嗎?這是我家哎!你睡床的話,我睡哪裏啊?你既然在人…人類居住的地方,就應該守規則吧?”
蘇以重新将目光落到肆曉時臉上,鋒利卻明朗的眸子緊促一閃,免不得又将肆曉時吓得往梁正年身後縮。
來回糾纏了這麽久,蘇以也倦了。神的狂氣一旦上來,不容得鬼和人再來周旋,轉身走入卧室後,一頭倒在軟綿綿的床墊上:“啊!好舒服的床…嗯,香香的,這新床單也不錯。”
肆曉時跟着跑進卧室,雖然還有點怕,但她覺着,既然是一個神,就應該不會傷害自己,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總能把他這尊大神請走的。
“喂!你不可以這樣子,這是我家,我可以收留你,但是麻煩你不要睡我的床好不好?我床單新換的……”
見蘇以望過來,肆曉時越說聲音越小。
見狀,蘇以只是笑笑,一只手杵在腦袋上,飄着挑釁調子:“你有沒有意識到我真的是個神啊!居然還嫌棄我?那你知不知道,那個鬼也睡過你的床呢!”
肆曉時當然知道,但那怎麽一樣麽…也許之前的話,性質是一樣的,但現在,梁正年終究和其他人或其他神不同了。
他是鬼,是一只守護自己的溫柔帥鬼。
蘇以瞧出肆曉時的态度,轉身将身子往床上蹭了蹭,一副死狗霸占疆土的派頭:“好了麽!讓我睡一晚吧,寶貝!你要知道,讓神睡了你的床,是多麽崇高的榮幸!我看你印堂發黑,估計也活不久了,如果近期死的話,肯定是在我這引渡,那麽你就要仔細考慮一下了,對我好一點,不用給我紙錢賄賂,我也可以讓你提前轉世哦!下輩子讓你當馬雲的女兒,怎麽樣?”
“……”在這種情況下聽說自己快要死了,肆曉時難免覺得,對方一定是在和她扯皮,往前又走了兩步,複聽蘇以道:“還要過來?哦!好麽!你長得還挺好看,我可以讓你睡。”
聽到這句話,門外梁正年率先不淡定了,一轉身從牆壁穿進卧室,拽起蘇以衣領就要趕他走:“你給我走!別忘了你是個神,不要這麽不要臉。”
話音一落,梁正年的世界登時黑了。
沒想到蘇以這缺德神為了睡軟床,竟直接用捕魂袋将梁正年捉了起來,黑色絲綢的花邊口一緊,梁正年就變成了袋內的一口青氣。
肆曉時愣了一下,馬上急了:“你把他怎麽了?”
“放心,只是把他捉起來,他晚上可以在這裏面睡覺。”說着,蘇以松開手,捕魂袋如氫氣球般飄到天花板上。
肆曉時夠不到,怕梁正年出事,攏起雙手沖捕魂袋喊:“梁正年!”
蘇以重新倒在床上:“他聽不到的。”
肆曉時認真害怕了,只能和蘇以讨饒:“你把他放了吧,你可以睡床,但你明天會走的吧?”
蘇以察覺到對方情緒,勾一勾手指,肆曉時就被一股氣力推到床上。倒下時,剛好陷入蘇以懷中。
在殺戮中洗禮多年的死神,胸口有一股混合着血腥氣息的莓果味,讓人聞了眩暈。
月光下,蘇以趁肆曉時還沒抽身,竟直接壓下去,紅唇勾住她耳畔:“哦?你看樣子,在想念着什麽人。”
肆曉時本想掙紮,卻被蘇以的聲音惑住,一下止住動作。
以貼近的距離再次聞了聞,蘇以追加:“外婆曾背着你從學校門口回家,到家後會給你一顆糖果,像變魔術一樣。後來外婆忽然離開了,也像變魔術一樣。”
紮根在心底深處的秘密,被蘇以硬生生拔起,讓人無力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