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可就算張大人重新再教一次,殿下也不該在學堂上分神。”柳斐然心中對張松的行為有所不解,但此次之事初玉塵也有不對在內,她斷然要維護張松為人師表的尊嚴。
“塵兒知錯了。”初玉塵愧疚地低下了頭。
柳斐然見她态度誠懇,心裏也沒有了怒氣。她輕輕揉了揉初玉塵的頭發,見周圍并沒有下人在,便把這小小的人兒摟進了懷中,嘆息一聲,道:“殿下,并非是下官太過于嚴格,只是殿下現在是儲君,是璟國未來的天子,需要學的東西太多了。”
最重要的是,時間卻沒有那麽多。
這句話柳斐然并沒有說出來,但是初玉塵見她神色,心中卻也覺得微有不安,好似有顆石頭壓在心髒上一般。她小小的手兒抓住柳斐然的袖子,輕聲叫喚:“姐姐……怎麽了……”
“沒什麽,只是下官希望殿下能夠更端正一些态度。”柳斐然桃花眼微微眯了起來,“殿下作為未來天子,要學會如何治國安邦,管束臣民,文韬武略自然不能也不能落下,再有琴棋書畫,無需樣樣精通,但也總歸要略懂一二。殿下,請記住,您是未來的天子,是璟國的驕傲。”
“殿下,您的一舉一動,都被無數臣民看在眼中。您是萬人之上,同樣,您也被萬人所束。”
初玉塵雖然并不完全懂柳斐然所說的話,但卻為她的話感到心情沉重。她扭了扭身體,道:“姐姐,你說得我好難過啊。”
柳斐然微微一怔,便知是自己操之過急了。她微笑道:“殿下長大了就懂了,希望殿下啊……快點長大吧。”
最後一句話,似是囊括了無數的嘆息。
初玉塵心中有些悵然,好似心中某個地方空落落的。但是初玉塵還是把柳斐然的話聽在了心中,只要是她希望的,她總歸是想要做到。
第二日柳斐然在教完武功之後,便出宮處理公務去了。初玉塵練完武,卻遲遲沒有等到張松的到來。她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硯臺,招來小可子,道:“今日少師不曾進宮?”
小可子面露難色,初玉塵心中有數,問道:“可是少師退了朝之後,直接出宮了?”
小可子見初玉塵小臉滿是嚴肅,也不敢隐瞞,便道:“回殿下,少師退朝之後告了假,自稱身體不适,感染了風寒,怕傳染給了殿下,便不來東宮了。”
初玉塵明白張松是還在氣昨天的事情,她雖然依舊覺得略微委屈,但也不想柳斐然失望。再者,柳斐然說過,她現在是未來天子,代表着天家的臉面,總不能和一個臣子計較吧?
她猶豫了一下,說道:“既然少師病了,本殿作為學生,理應探望一番,備轎,本殿要出宮。”
小可子一聽,頓時愣住了,他面色猶豫,有點結巴地道:“殿……殿下,這不妥吧?”
初玉塵現在可是皇太女,年紀又小,皇上子嗣單薄,若是出了什麽事,小可子就算是五馬分屍,也都難以抵罪啊。
“有何不妥?”初玉塵畢竟不是任人揉捏的孩童,眉頭一皺,便是有一種驚人的氣度在。
“這……這宮外魚龍混雜,殿下若是出了什麽事,奴才如何向皇上交代?再說,張大人是臣,您是主子,哪有主子去看望臣子的呀,要是這樣的話,豈不是要被臣子看輕了?”小可子苦口良心地勸道。
初玉塵并沒有被小可子輕易地說服,“是否會被看輕并不在于本殿是否登門,而是有沒有這個本事讓別人看重。再者,這是禮賢下士的做法,只會得到衆人的誇贊才是。”
不得不說,初玉塵說得有道理,小小的人兒能有如此見識,已經是頗為不凡了。然而小可子此時也只能苦笑了起來,道理雖有,可架不住殿下年紀太小,根本沒有自保能力啊。
“殿下,您就聽奴才一句吧,你若出了什麽事兒,奴才可就小命不保了呀。試想一下,皇上就您一個公主,還是咱璟國的儲君,一旦有個三長兩短,豈不是天下要大亂了起來?”
初玉塵一想,小可子說得也有道理,現在可不像是當時在黎城。在這深宮之中可保安然無恙,可一旦出了這宮門,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恐怕就危險了。
初玉塵眉頭一皺,小可子見說動了自家主子,連忙再次說道:“想要體現禮賢下士,待得張大人進宮再體現也不遲啊。殿下,您就體恤一下奴才吧。”
初玉塵只好放棄了這個打算,“那待得少師進宮再說吧。”
然而初玉塵這一等,等了兩天都沒能把張松等進宮來。
初玉塵雖然覺得張松的授課乏然無味,但在柳斐然說過那番話之後,她也知自己不可任性妄為,張松不來,她終究是有點坐立不安,連柳斐然教她武功都有點心不在焉。
柳斐然又怎會不知張松抱病之事?不過是她沒有提出來,想要看初玉塵會怎麽做罷了。這一件事皇上也是知道的,畢竟初玉塵是皇太女,誰也不敢怠慢。
柳斐然裝作無事發生地指導完武功之後,說道:“今日就練到這裏吧,殿下,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初玉塵接過貼身婢女白露遞過來的熱面巾,擦過臉上的汗之後,見柳斐然要走,連忙開口,“少傅請留步。”
柳斐然心中有所猜測,她面上不顯,溫言問道:“不知殿下還有何要事?”
“塵兒聽聞張少師近日身體不适,心中挂念,便想出宮探望,然而塵兒年紀尚小,若是單獨出宮,父皇肯定不會應允,故而希望少傅能同塵兒一同前去。”初玉塵打起官腔的時候,實在是看不出是個孩子。
柳斐然對初玉塵做出如此決定頗為滿意,她早已和皇上商議決定,就待初玉塵的反應罷了。此時見她一本正經地說了出來,便含笑點頭,道:“張大人若是知曉了殿下一番心意,必定會感動不已。”
初玉塵并不相信張松會有多感動,她的心思很是細膩,明顯看出了張松對自己似有不滿。但柳斐然這樣說,她也斷然不會反駁罷了。
于是初玉塵就換了身便服,毫無阻礙地随着柳斐然出宮了。畢竟是皇太女,所以除開柳斐然之外,暗中還随了不少的高手在後。
初玉塵回皇城之後第一次出宮,心裏難免有些發癢想要出去玩。在黎城之時她出門便從來不會受到阻攔,後來性格雖發生了改變,但也不會說閉門不出。而今在皇宮裏,倒是把她給悶壞了。
不過想到自己還有正事要辦,初玉塵也沒有要下車去閑逛。她乖巧地坐在一旁,眨巴着眼睛問道:“姐姐,你住在哪兒?”
柳斐然道:“住在青熙巷那一帶,和張大人的府邸并不在同一方向。”
“那我能去你家裏玩嗎?”初玉塵眼睛亮晶晶的,很是期待地問道。
柳斐然啞然失笑,“今日恐怕不行,我還有事要忙,待會要回府衙。” 初玉塵有點小失望,好不容易可以出來了,竟然還不能去柳斐然家中。
很快馬車就到了張松的府邸門口,柳斐然率先從車上下來,伸手去扶初玉塵。初玉塵很想直接撲在柳斐然身上,但想起現在還有人在,便也端正了小臉,一本正經。
随着初玉塵出來的小可子連忙上前敲門,自有管家跑來開門,狐疑地問道:“你找哪位?”
“殿下到來,還不速速開門迎接?”小可子壓低聲音說道。
管家驚疑不定,看向那邊,柳斐然他是認識的,旁邊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小人兒,能讓柳斐然站她身後的,除了當今皇太女又還有誰呢?
管家連忙行禮,把人迎進門來,急忙忙地跑去彙報,“老爺、老爺不好了,皇太女來了。”
張松不過是借故不去東宮罷了,又何來生病?他此時正在看書,聽得管家此言,有一瞬間也是慌了。
“殿下怎麽來了?”張松眉毛一挑略有心虛,旋即又按捺住心虛之感,放下書來,說道:“真是胡鬧,殿下若是出了什麽事,那豈不是都是老夫的過錯?”
管家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汗,說道:“老爺,随行的還有柳大人。”
張松雖然不怎麽喜歡柳斐然,但是這個女子一向聰明過人,斷然不敢太過敷衍,只能哼了一聲,出了書房。
待得柳斐然一見張松之時,眉頭便忍不住緊皺了。這張松面色紅潤,腳步穩健,又哪裏有抱病之态?
張松面容冷淡,行禮雖一絲不茍,然而人卻帶了幾分漫不經心,“下官見過殿下,殿下怎麽來了,真是蓬荜生輝啊。”
“聽聞張少師身體不适,已有多日不曾入宮,學生擔憂,故登門拜訪,還望少師勿怪學生沒有事先拜帖,突然到來。”初玉塵恭敬地說道。
張松目光斜斜地看了初玉塵一眼,也沒有笑意。她此番舉動,若是換成皇子的行為,他必是誠惶誠恐的歡喜,但換成了公主,他便覺得果真是女子,行事終歸不妥。
“殿下身為儲君,怎可随便出宮?柳大人,殿下若是出了什麽事,誰能負責?”張松開口就是一番責罵,“哪怕是出宮,也得多帶一些侍衛,殿下身份尊貴,怎可如此随便?”
柳斐然才松開的眉頭又忍不住皺了起來,只是她也沒有反駁,溫言道:“張大人說得對,是柳某考慮不周。”
“殿下您要知道,您若出事,所有人都難逃其責,特別您又是皇太女,不安全因素實在是太多了。”張松對初玉塵說道。
張松這話雖像是為了初玉塵好,可卻聽得她心裏不舒服。哪怕她聽不懂,也知道這斷然不是好話,便忍不住冷了小臉,說道:“學生自知安全重要,然我國歷年來,還從未有過不出門的太子。不經磨砺,又何來的成才?”
初玉塵的一番話,讓柳斐然心裏頗為贊賞,與此同來的,是對張松的不滿。初玉塵都懂得的道理,張松卻如此行為,也不知是何緣故。
張松被這麽一氣,頓時那點心虛都消失不見了,“皇太女果然聰慧過人,下官比之不及,少師一位,下官擔當不起。”
“張大人,還請聽柳某一言。”柳斐然開口說道。
“柳大人不必多言,下官身體不适,恕難相陪。殿下,柳大人,請。”
初玉塵臉色徹底變得冷漠了下來,就連柳斐然,也是淡了笑容。
“張大人慎言。”柳斐然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