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貌比奇葩

他從來沒有想到一個女子還能有這樣冰冷強烈的氣勢,方才的對視,雖然她戴着面紗,眉眼彎彎,好像是在笑,但是他卻感覺不到她的笑意,分明,裏面是漫天冰冷的寒意。

雲傾揚手,墨臺受意,騎着馬緩緩退到軍隊後面。

三萬大軍緩緩行進,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得勝歸來的琉王身上,沒有人注意到緊緊跟在他身後的貼身侍衛墨臺消失了身影。

不難猜出墨臺是受命去請茶坊二樓的那個戴面紗的白衣女子,他雖有疑惑,卻不會質疑王爺的命令。然而,當他趕到之時,屏風隔房那處靠窗而坐的白衣女子早已消失無蹤,只茶杯仍有餘溫。

墨臺皺了皺眉,是他太慢,還是她太快。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尋來的途中他不僅沒有浪費一分鐘,反而用了輕功加快腳步趕來,沒想到還是沒有趕得及。

墨臺放下手中的茶杯,收回向進城大道搜尋的視線,閃身跳出窗口,得趕緊回去跟王爺禀告才是。

“小姐,方才為何不讓青芒給他一點教訓?”青芒站在冷半月身後,表情有些不甘願。

冷半月自顧自挑着琴弦,一指松開,“叮”的一聲長吟,竟是斬斷了飄飛而下的一片落英。

纖長的睫羽微阖着,卻是漫不經心的樣子,不緩不急道:“今日一見,也确定了他不是那種只有表面功夫的閑懶王爺。憑他五載征戰沙場不僅沒有死在那戰場之上還得了一個不敗戰神的稱號,便可知他是怎樣一個不容易對付的人,莫不是你真以為能打得過他?”

“可是屬下只要一想到他那樣對待小姐,這口氣就難以咽下去,就算打不過他,整他一番,讓他丢臉難看一番也是能稍稍解恨的。”青芒的眼中盡是不解恨,連語氣都加重了。

“青芒,你可是我身邊最穩重的,今日怎這般失态。”冷半月挑了挑眉,語氣依舊薄淡。

“青芒知錯,怪只怪那琉王欺人太甚……”青芒又道,英氣的眉宇之間劃過一絲厲色。

“好了,今日不找他算賬并不是以後也不找他,時候未到,該來的總會來,該還的也總是要還的。”冷半月擡眸,指尖輕輕一滑,清冷而靈雅的天籁樂音細細流淌而出。

青芒靜靜立在她身後,內心卻在暗語,那琉王看不上她家小姐,她家小姐還看不上他呢。

一詩流傳:南鳳相府有二奇,一女無鹽成奇葩,一女美貌賽天華,花顏碧玉同落塵,美醜相對亦成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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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傳相府有個無才無德又不受寵愛的無鹽千金胥冷月,就連她的父親胥亭都嫌棄她,只給她獨立建了一個院子,派了兩個粗使丫鬟供她使喚,卻是從來沒去看過她,只任她自生自滅。

相府還有一個才德兼備的美貌千金胥清顏,胥亭寵之若冰糖,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丢了。胥清顏貌美,才情溫婉,是南鳳所有男子心目中的天仙瓊子。

傳言,傳言,欲傳欲遠,人們總會記得最美的東西,人們總會贊嘆最美的東西。當然,人們也會鄙棄醜陋的東西,久而久之,他們連談論都懶得談論胥冷月這個名字。是以,不過短短幾載,胥清顏的美名便傳遍了整個風華大陸,而胥冷月這個名字卻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人人皆知相府有千金胥清顏,卻不知另有瓊瑤在月端。

當胥冷月這個名字再次出現在南鳳王朝之時,卻是因為一紙退婚書,書中“貌比奇葩”四字似揚又似挫。自此,“胥冷月”這三個字又進入了人們的視野,但它身後往往還帶着四個短淺概括的字——“貌比奇葩”。

胥冷月,再次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笑料,然而,這個惡作劇的始作俑者不是別人,卻是她苦苦守候五年的未婚夫婿,琉王雲傾。

一紙自沙場遙寄而來的退婚書,生生切斷了那個十六歲少女的所有念想,五年來的心靈依靠瞬間崩塌。十六歲,一場雨,一場漫無邊際的花雨,她把自己想象成飄落湖面的落花,只着一身輕薄紅衣跳入湖中。

當她再次醒來,那個十六歲少女的眼中不再是悲戚,也不再是痛苦。一雙妖冶黑瞳,猶如天上的寒星,閃爍着攝人心魂的光芒,只一眼就會讓人淪陷其中。

她言:“我命由我不由天,修羅閻獄任我闖。”

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了任人欺淩的胥冷月,只有不服輸的她,冷半月。

冷半月靜靜站在窗前,擡頭望着天上那半缺的明月,夜色濃黑,卻因為月色迷蒙橫添了幾分旖旎。

“小姐,夜深了,別着涼了。”含煙為她披上了一件輕薄的紗衣。

冷半月拉了拉紗衣,這才感覺到天色晚了,夜風習習,真有幾分涼意。

“你先下去吧。”冷半月開口,複又擡頭看着那輪彎月。

含煙受意緩緩退下,輕輕帶上了門。

含煙是她那鮮少見面的右相父親胥亭派來的粗使丫鬟,還有一個叫含翠,兩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含煙表面上看着恭恭敬敬、唯唯諾諾,鮮少多語,心思卻比那藏不住事的含翠複雜的多。

想來,這幽然小院的一舉一動怕是從沒逃過胥亭的眼。

在這裏已經兩年,要出門也總是得敷衍好這些個睜着大眼盯着的眼線,看來,是時候考慮一下怎麽處理這兩個人了。

“青芒。”冷半月一聲喚,一道青影劃過,青芒立刻站定在她身後。

“小姐。”青芒恭敬揖首。

“這兩個人不能再留着了,這件事就交給你和樂靈去辦,記住,不要惹人注目。”冷半月沉聲道,雙眸依舊遙遙看着天上的明月,頓了頓,又道:“胥亭那邊一定要處理好,為防他又安插眼線進來,你和樂靈就暫時跟在我身邊吧。”

青芒眸色一亮,有些不可置信道:“小姐是要屬下和樂靈光明正大地跟在你身邊?”

“莫要讓那老狐貍懷疑。”冷半月囑咐道。

“是,青芒定不辱命。”青芒英氣的眉目間盡是掩蓋不住的欣喜,終于可以跟在小姐身邊了。

又一青影劃過,青芒早已消失不見。

冷半月之所以對胥亭印象不好,很大一部分是因為胥冷月的記憶。在胥冷月的記憶中,胥亭從來沒有盡過一個做父親的責任,她生活在這個相府中,從小就任人欺淩,胥亭當然知道,卻寧願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從來沒有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兩段記憶在冷半月的腦海交疊,讓她想起她前世的母親,還有那個冷面薄情的父親。

在她的世界,她與父愛無緣,無論是在過去,還是穿越時空的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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