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禦賜鸩酒
“他若知道,這事就沒有這麽好辦了。”冷半月揮着紫毫,筆鋒一提一收,動作行雲流水。
很顯然她絲毫沒有把這件事的危險性放在心上。
當然,她也沒有預料到今晚即将發生的事,這件事,不僅将她設定好的計劃攪得一團糟,差點讓她丢了性命,還牽扯出了一段坎坷糾葛。
筆尖一頓,一滴墨落在紙上,暈開。
聽到腳步聲,青芒閃身出了門。
冷半月看着在宣紙上緩緩暈開的墨汁,形成墨菊花瓣妖冶綻放的弧度。最後一個字,在提筆回收的那一刻,一滴墨,毀了一幅字。
看着那幅“題君山”就毀在最後一個“心”字上,冷半月的秀眉一蹙,将那幅宣紙一揉,丢進了桌案旁的廢桶裏。
“胥冷月出來接旨。”一聲尖利的雞公嗓子暮然劃破幽然小院的上空。
冷半月凝神一聽,人還真不少。
她方擡步欲出,卻見青芒和靈兒跑了進來,面帶憂色。
果真,帶了不少人。
冷半月彎身欲跪,領頭的李公公卻發話了,依舊是一副雞公嗓子:“琉王大婚,聖上心悅,賜禦酒一杯。”
“冷月多謝皇上賞賜。”冷半月擡頭,看向李公公的眼神竟是不卑不亢。
也是這一眼,讓看人多年的李公公疑惑了,明明是這樣一張醜陋的臉,他卻能從她的眼中看到她的高傲,冷貴不可侵犯。
“二小姐請起,聖上賜酒三杯,右相大人一杯,琉王妃一杯,這一杯,便是您的了。”李公公朝招了招手,身後的丫鬟便端上了傳說中的禦酒。
金盞琉璃杯,卧龍海瓷瓶,端放在棕紅色的托盤上,竟是有一番凜冽而凄涼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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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酒,整個相府都忘了她胥冷月的存在,這南鳳皇帝怎會知道她?冷半月眉心一蹙,但只是一瞬間,她又笑開了,眉眼彎彎。
李公公忽然一怔,他沒想到這麽醜陋的面目,一雙眼睛會那麽好看。但聖上的要求他如何敢違抗,遂冷着聲催促道:“二小姐,請吧。”
那丫鬟給她斟了一杯,清酒飄香,是皇宮禦釀,玉樓春。
冷半月伸手接過,放在鼻端,輕輕聞了一下,好似是沉醉于這酒的香味之中。但只有冷半月自己清楚,這酒,香色濃郁,有毒。
身後的青芒和樂靈恭敬低着頭,藏在袖中的手指卻幾欲摳進掌心。
李公公笑着,一雙圓滑杏目緊緊盯着冷半月,好似是在告訴冷半月,這酒,她要喝得喝,不喝也得喝。
這邊,李公公還在想着待會冷半月若是不喝,就是灌也得給她灌下去。
還未等他回過神來,冷半月卻是雙手按在杯檐,擡頭一飲而盡。飲罷,将杯子倒了過來,一滴不剩。冷半月将杯子放回方才的托盤上,唇邊的笑痕帶出說不清的妖嬈絕美:“請公公回去之後禀告皇上,這禦酒佳釀,味道極好,冷月再次拜謝。”
“二小姐的話老奴一定會轉達,若是沒有其他的事,老奴就先退下了。”李公公顯然還未從方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不管這女子是知道還是不知道,但看到她方才飲酒的潇灑模樣,還有她眼中的平靜,他無論如何都受到了極大的觸動。
他只知道,這杯酒裏,有毒,而且是下了劇毒的鸩酒。
是以,他看向她的時候多了一份同情。
畢竟,是将死之人。
院門關上,冷半月終于支撐不住,喉頭一燒,一口鮮血噴出。
“小姐,屬下這就去找醉玉。”青芒扶着冷半月,聲音急切。
“好一場奪命的算計。”冷半月皺了皺眉,手指緊緊抓住青芒的手腕,随後将她的手甩開自己強撐着進屋。
她眉頭一皺,好像想到了什麽,停下腳步,道:“你們兩個先離開這兒。”
“小姐,無論如何,靈兒一定不會離開你。”樂靈焦急地看着冷半月,眼睛裏幾乎要滴出淚水。
“毒酒賜下,這場戲才剛開始。”冷半月進了屋,坐在床上,暗暗調整內息。青芒和樂靈卻跟了進來,皺着眉一臉擔憂地看着她,見她們還不走,冷半月血氣上來,喉頭又是一腥,只見血花緩緩綻開在裙擺上。
樂靈給她遞上一粒藥丸,冷半月咽下,卻伸手推了她們一把:“為了徹底消失,這場戲無論如何都得演下去,你們快走。”
“可是,小姐你……”樂靈在一邊急得直跺腳。她如何能不知道小姐的意思,皇帝一杯毒酒賜下,接下去肯定是要向小姐動手了。她們如何能扔下小姐自己一個人。
“我說了,我會沒事,這場戲還需要我替他們演完,他們不會現在就奪了我的命。”話落,見她們還躊躇着站在原地,冷半月終是怒了,聲音愈發冷沉起來:“怎麽,你們是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快走,叫醉玉候着。”她知道這鸩酒之毒,若不是她內力深厚,再加上還有避毒玉護體,她早就毒發身亡了。
“小姐,靈兒是不會走的,就算死也要跟你死在一塊。”樂靈跑過來跪在冷半月腳下。
“青芒,把她帶走。”話裏帶着不可置疑。
冷半月一只手強撐在床榻上,身體裏的波濤洶湧早已讓她的內息混亂不堪,不多時,她的額頭上已經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青芒過來拉樂靈,樂靈卻不起,最後青芒只能将她打暈,扛在肩上:“小姐,屬下馬上回去,你一定要撐住,等到我們回來。”說完,看了冷半月一眼,轉身消失。
青芒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她和樂靈呆在這兒只會讓小姐分心,她們離開或許還有機會暗中做好應對準備。
看見青芒和樂靈離開,冷半月這才放心了一些。
此刻,她一張臉蒼白如紙,渾身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只得盤腿坐在床上開始調息。汗水順着臉頰流入脖頸,袖中的避毒玉微微散着寒光,柔柔的光芒透過雪白的長袖,照在她的臉上。
汗水濕透白衫,調息到一半的時候,只感覺胸口中血氣如浪湧,炙熱的血浪自口中噴出。冷半月看着地上那攤黑血,這鸩毒,果然名不虛傳。
“你,便是胥冷月?”房梁上傳來熟悉而又冷沉的聲音。
冷半月擡頭,見到房梁上的那個人,她的眸中閃過一絲異樣。她差點忘了,她本打算讓血棠來處理胥冷月這個身份,還囑咐他要盡快。她着實沒有想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見到他。不過,既然他在這,她的安全也就無虞了,只要她告訴他,她便是半月公子,一切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