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少年左相

一座紅色雕漆重樓前,兩扇黑漆大門油光發亮,十來個仆奴在長階下搖頭晃腦掃落葉,手中的掃帚将零星稀疏的落葉掃到這邊又掃到那邊,壓低的視線在看到前方一輛軟紅色馬車的時候,手柄一頓,眼神卻愈發謹慎起來。

果不其然,那輛馬車在駛到這座重樓面前之時,那十來個仆奴都扔掉了手中的掃帚,掏出了明晃晃的彎刀,直直向那輛馬車奔去。

車夫見狀欲揚鞭加快速度,卻被一刀砍傷,從馬車上直直跌落。馬車被勒緊缰繩穩穩停下,十幾個人對視一眼手舉彎刀一點一點将馬車圍攏。

“大膽歹徒,你們可知馬車裏的人是誰?”車夫眼中雖有驚懼,看到這種情景,他還是無法不出言阻止,畢竟,這車裏不是一般人。

有人嫌他語多,用刀柄敲暈了他,然後一步一步向馬車圍去。

“動手。”有人喚一聲,十幾個人便齊齊舉刀向馬車砍去。

這種情況下,馬車裏若有人,必死無疑。然而就在他們的刀鋒就要觸到馬車邊緣時,一陣香風拂過,他們手中明晃晃的彎刀統統落地,砸出清脆而整齊的聲響,伴随而起的是他們群起彼伏的哀嚎聲:“我的臉,我的臉,我的眼睛……”

“滾回去告訴你們主子,他的一番好意我們相爺受領了,改天一定親自登門道謝。”一只纖纖玉手輕輕撩開淡黃色窗簾,冷冷丢出一句話。

馬車周圍七橫八豎的十幾個人捂住臉哀嚎不已,他們早已抓破了臉,地上血跡斑斑,還有人因為疼痛幾欲把自己的眼睛生生挖出來,盡是一番慘不忍睹的景象。

車簾放下,馬車又不緩不急開始駛動,路過之時,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車夫也随着馬車消失在那條路的盡頭。

馬車停在一偌大府邸長階前,赫然是方才那輛簡約卻不失莊重的馬車,長階上站着七八個奴仆,見到馬車到來,他們都恭敬垂下了頭。

這時,劉管家急急忙忙從長階上跑下來:“公子回來了。”卻在看到車前那個留着血的車夫,眼神盡是擔憂,“這是怎麽回事?”

一只纖長玉手撩開車簾,出來一個鵝黃色織錦長裙的俏麗女子:“管家,車夫受傷了,把他送回去好好包紮一下。”

“是。”管家應下,随後上來兩個仆人把昏迷的車夫架了下去。

“靈姐兒,這是怎麽回事?”管家擔心地看了一眼車裏,明顯是想知道車裏那個人的情況。

“路上遇襲,有人要殺公子。”那個被稱為靈姐兒的俏麗女子繞過劉管家的攙扶,輕輕一跳,跳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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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管家驚懼,眼睛瞪得老大:“這光天化日是誰那麽大膽,公子可有受傷?”他一臉急切。

“管家,我沒事。”有兩人恭敬低頭撩開車簾,車裏的人彎身走出,聲音冷淡,不包含一絲情緒。

他一襲冰藍色對襟窄袖長衫,衣襟和袖口處用寶藍色的絲線繡着騰雲祥紋,靛藍色的長褲紮在錦靴之中,直直立在車前橫木上。陽光照在他的臉上,愈見他眉如墨畫,面如桃瓣,他的肌膚上隐有光澤流動,雙瞳閃着琉璃色潋滟的光芒,仿若一眼就會将人吸進去。這種容貌,這種風儀,好像超越了人世間的一切美麗。

劉管家看着他,瞪着大眼,一眼不眨。

“管家,做什麽呢,又發呆,公子累了,要早些休息了。”樂靈動了一下發呆的劉管家,劉管家忽然驚醒,臉上盡是尴尬的慈愛笑容。他也并非沒有見過容貌絕色的人,不說別人,他的老主子左相冷易也是美男子一個,他看着也看了那麽多年才适應,現在來一個容貌更謂出塵的公子,他短時間也适應不過來。

看着劉管家一副笑呵呵的模樣,樂靈也不再打趣,只笑着道:“管家你看着公子都快一年了,怎麽還沒适應呢?”話說完,劉管家又是不好意思一笑,樂靈看看劉管家,又看了一眼緩步從轎踏上走下的藍衣男子,忽然覺得劉管家有這樣的表現也實屬正常。她跟在這個人身邊都有三年了,看他這麽一張美豔絕倫的臉還是有些不适應,更別提劉管家了。

這個藍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男裝打扮的冷半月。

她的發絲用一條同樣質地的藍色錦帶綁上,錦帶上鑲嵌着一顆無暇玉色的寶石,在明亮的光線下熒熒發亮。

“靈兒,叫你別老打趣管家怎麽就不聽。”冷半月淡淡一語,語氣算不上溫和卻也不冰冷。

“我沒有,我就是……”樂靈看着冷半月,眼睛明亮地眨着。

劉管家見狀接道:“也就靈姐兒願意跟老奴多說幾句話了。”一張臉上笑得慈霭溫和。

冷半月見劉管家一副心甘情願的模樣,遂也沒再說些什麽,徑直上了長階。身後劉管家把下人又安排了一通,然後才小快步跟着她們上來。

屋裏早已準備了好了熱水,冷半月沐浴之後,換上了潔淨而明亮的白色錦服,內松外緊十分合身,發絲也用上好的白玉冠束了起來。

“公子。”有人敲門。

冷半月應了一聲,那人推門而入,卻是一身青衫英氣不減的青芒。

“小姐猜的果然沒錯,是黔王。”

冷半月點了點頭,這黔王名喚雲乾宇,在衆王爺中排行老四,自她出現在朝堂上之日起就與她為難,今日竟這般大膽,直接在官道上動起手來了。

“黔王不顧皇家威嚴,官道上公然劫襲朝廷命官,若是皇帝知道了……”青芒雙眼閃動着瑩亮的光芒。

“不可。”冷半月搖了搖頭,“黔王固然為惡失禮,卻也是皇帝親手足,皇帝定然不會為了我這麽一個根基不穩的左相發狠處置他。況且黔王也不是一個傻子,今日他沒有達成目的,定然早已毀屍滅跡,哪裏還會等到我們去找由頭。”

也是,自她一年前憑着左相冷易一紙為子承襲相位之時很多朝中官員就看不慣她了,更何況是知道她只是左相冷易的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之後,他們便愈發肆無忌憚。朝中大臣多忌于她的位置不敢明着與她對抗,但這幾個有襲位封地的皇家貴胄就大不同了,皇帝雖因顧念先帝舊情,矜然應允她承襲左相之位,但其中又有多少信任她也不得而知。其中,惡戾鋒芒正對她的正是這黔王雲乾宇,雖然她與他并沒見過多少面,但到底是結了仇。

“難道我們就這樣放過他,這皇家之人怎就這樣不可理喻?”青芒不甘心。

“這些王爺們大抵認為我這個私生子不僅沒有資格進宮為官更沒有資格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左相,庶民如鴉如何能栖梧,不過就是因為如此,我冷半月才想讓他們看一看,寒鴉有骨,亦非寒枝不依。不是我不能做,而是得看我想不想做。”冷半月手中把玩着一顆黑色晶亮的棋子,話落,棋子落。棋子黑白縱橫,卻是一盤自己與自己下的心棋,上面黑白棋子旗鼓相當,看不出輸贏,但這一子下,白子潰不成軍,黑子大獲全勝。

黔王,近日就給你送上一份好禮。

華玉樓乃是南鳳京都第一紅樓,裏面的姑娘色藝雙絕,朝中官員無一不曾往這裏下過重金。更承蒙這些高官的庇護,華玉樓的生意蒸蒸日上,日進鬥金,更招攬來了不少域外之人。華玉樓第一紅樓之名并非空穴而來,也非名不副實,相反,來過這裏的人無不感嘆這裏風儀高雅,俗世均沾,才華滿腹的讀書人來這以文會友,高官商甲來這尋求美貌養眼,皇家貴胄來這涉獵新奇,總之,這華玉樓絕不是一般的青樓,當然,這裏面的女子莫不是才貌雙絕的妙佳人。

大殿之內,一個兩米高的朱漆方臺,背後是粉色雕花畫屏,方臺旁邊是六根浮雕流雲的大柱,上面則是花紋縱橫勾勒的白色稠幔,稠幔旖旎垂下,方臺中間有幾個眉眼妖嬈的粉衣女子在扭動着纖細的腰肢,還不時朝下面幾欲流出口水的男子暗送秋波,這場面怎麽說怎麽暧昧奢靡。

“小姐,這地方……”青芒朝外看去,大殿裏的一切盡入眼簾。這地方未免也太過奢靡,輕浮了吧。

冷半月此刻正站在窗邊,青芒能看到的她當然也全部看到了,她自然知道青芒說的是什麽意思,遂輕笑道:“這地方怎麽了,我覺得很好啊。”

“小姐,你是不是……”青芒看着冷半月纖長的身姿欲言又止,她好像從來沒有看見小姐對哪個男子稍稍有一點興趣過,現在她發現小姐對這華玉樓興致盎然的模樣……

“華玉樓乃是京都第一紅樓,這裏面的女子定也不賴,聽說最近來了一個絕世美人玉肌雪,你難道不想看看她什麽模樣?”許是看久了,冷半月離開窗邊,枕着手躺在榻上。

青芒關了窗戶,看了一眼冷半月道:“任她是怎樣的絕色美人,我也不感興趣。”

冷半月睜開了眼,眉眼挑了挑:“也是,這天下好像也只有君曜能入得了你的眼了,早知如此,當日在樓裏就應該把你許配了他,要不然你也不會因為他連欣賞美色的心情都沒有了。”

“小姐你又胡說,我什麽時候看上那個葉君曜了,好好一個男兒,竟去做了偷兒,縱然他有幾分容色,青芒我也不會看上他。”青芒給冷半月倒了一杯水,冷半月笑着伸手接過,看着青芒眉角輕揚:“你看不上他?”

“看不上。”青芒堅決。

“你看不上人家人家可看上了你咯,他還三番四次求我将你許了他,我念想着還留你幾年打算拖一陣,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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