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挪屋子
山濤齋的損失并不大，只是燒毀了數幾卷臨摹的手跡和藏書，幸而書房與內室設了隔牆，救火也足夠及時。
不然這大火順着風勢這麽浩浩蕩蕩地燒過去，不僅僅山濤齋，就連附近的一個竹林以及竹林旁邊鄭姨娘的院子也難以幸免于難。
次日藍府的三位老爺下了朝，難得一起回府向太夫人請安，皆聽說了這件事。
三老爺藍長青最先喟然長嘆：“都怪我教女無方，又讓蕊姐兒闖禍了！我待會回去定然罰她，還請二哥不要計較才是。”
大老爺藍長致斂色正氣道：“人命關天！人沒事就是萬幸，還能再苛責什麽？”又向蕭氏問道：“怎麽幾日不在，府裏就出了這麽多的事？母親身子不好，把家事都交給了你，你怎麽一點兒也不經心？”
蕭氏吶吶地應着，一絲也沒有辯駁，只道：“這幾日事情頗多，上次陳媽媽投毒，還有故意放出謠言，毀五丫頭清譽的事情已經交給臨州府了。只是臨州府那邊經常過來問話，我一忙竟沒顧得上園子裏的事情，實在是我的過錯。”
二老爺藍長澤沉默良久，見太夫人一句話也沒說，便道：“山濤齋并不打緊，不過是幾件玩物罷了，倒是蕊姐兒和珏哥兒的傷怎麽樣？若是三弟不嫌棄，我那邊有上好的藥膏，待會讓人送過去。姑娘家若是臉上受了傷，那如何了得？”
賀氏這才開口道：“老爺放心，我已經送過去了，顧太醫說再将養幾天就無大礙了，只是受了驚吓，整日裏郁郁寡歡的。”
藍長青這才一一謝道：“多謝兄嫂這段日子為蕊兒操心，也幸而有太夫人照拂了，我這個做父親的倒是個靠邊站的，實在慚愧。倒害的珏哥兒也為了蕊姐兒也受傷了，待會我便派人帶着東西，親自上長公主府賠罪。”
賀氏回頭看了一眼安老太君，又見蕭氏含笑點頭，便知道他們打得什麽算盤的，照樣笑道：“三叔客氣了，自家人有什麽可慚愧的。況且這幾日都是三太太在照顧蕊姐兒，我們也幫不上什麽的。”
李氏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此時聽賀氏有些刻意提了她一句，便有幾分警覺，下意識看了看藍長青的臉色，松了一口氣。
安老太君在上首坐着，聽着兒子兒媳你一言我一句，臉上不悲不喜，心裏早就樂開了花，暗自籌謀：只要等老三和長公主府達成一致，這件事就有了定局了。
只是，蕊姐兒的事情總讓人頭疼，到底是誰想要對付蕊姐兒呢？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動手腳，我已經死了麽！
“澤哥兒媳婦，你也很久沒回娘家了，不如明日帶着蕭姐兒也一道過去吧！替我問問長公主和舅老爺好，你素來與長公主投契，也不用着急回來，多住幾日才是。”
安老太君說的眉開眼笑的，但是明白人早就聽出了這話裏的意思，只暗暗揣摩不語。賀氏含笑應了，便仍舊伺候在側。
“青哥兒，按理說這是你們院子裏的事情，我也不該多管。只是蕊姐兒打小就在我這邊長大，這段時間出了這麽多的事，我心裏總是有些疑影，不如讓蕊姐兒仍舊挪過來住在我這邊吧，你看怎麽樣？”
Advertisement
藍長青素來知道藍蕊和李氏合不來，自己在嬌妻和愛女之間兩廂為難倒也不好辦，見太夫人這麽提議，便答應道：“老太太疼惜蕊兒是她的福氣，等蕊兒身子大好了，再選好日子再搬吧，只是少不得要叨擾母親清靜了。”
安老太君笑道：“我這把年紀了，就喜歡孫子孫女在身邊熱熱鬧鬧，不止是蕊姐兒，我想着我院子後頭棠衣館建在荷葉池上，又疏朗又精致，東西又都是現成的，給她們姊妹住剛好。也省的你們背地裏說我偏心，只顧着疼五丫頭就不喜歡其他的孫女，你們看怎麽樣？”
藍府是以長房居正，其他兩房分布東西兩側的格局，平日裏的都是各房管着各房的事宜，在大房這邊領份例。
藍蕊自小就住在太夫人這邊，後來又直接搬到了三房那邊的藍宜院，其他姊妹都是養在各自主母的身邊，她們姊妹一直未曾住在一起。
棠衣館距離安老太君的福熙院很近，這樣一來，藍蕊既可以和姊妹們多親近，又能在福曦院的照看之內，也是太夫人要藍蕊疏散心腸的意思。
藍府兄弟自小便十分和睦，各有各的好處，性情不同卻又能優勢互補，因此大爺襲了爵之後也并未分家，住在一處盡孝膝下。此時，衆人見太夫人都開口了，哪有遵命的？皆道：“還是老太太想的周到。”
過了三月份，藍蕊前疾後病統統好利索了，這才搬入棠衣館。
李氏雖覺得太夫人此舉是針對她，但是也沒說什麽，仍舊歡歡喜喜的操持着幫着搬東西，盡顯慈母情懷。
山濤齋縱火的事情因為查無痕跡，到底是無疾而終了。只是，藍蕊可不打算就此罷休，時間問題罷了。
賀珏也在藍長青去長公主府的那一日，匆忙告辭回去了。安老太君見府裏這樣的亂，也不好再留。藍蕊心存感激，倒也不覺得與賀珏有多少龃龉了，只是卻連一聲道謝也沒來得及說，便總覺得心裏不安。
四月十六：忌嫁娶，宜搬遷，大利西北。
這一日，藍府除了出嫁的大小姐之外，其他的共五位小姐也都歡歡喜喜地搬了過去，棠衣館一時十分熱鬧。姊妹們難得聚在一起，都坐在廊間的小花桌上說着話，賞着花，說着新近流行的衣裳首飾。
藍蕊自從搬到了棠衣館，除了早上去太夫人那邊請安，晚上過去吃飯之外，飲食起居皆和姊妹們在一起，平日裏便也漸漸和幾個姊妹們走動起來。
只是過親情更密，情密生嫌隙。加之藍蕊自己漸漸也明白些，便越發把幾個姊妹們分開親疏來。
藍蕊深知有的人看着親密，其實卻是背後捅刀子的；有的人外柔內剛，心思缜密；有的人天生安靜，實則心裏明白，不願意沾染是非罷了，二小姐藍蓮便是這樣的人。
藍蓮是大房的庶女，在藍府排行二小姐，她的母親鄭姨娘乃是蕭氏的陪房大丫鬟之一。因為蕭氏嫁過來三年還未有子嗣，便做主開了臉提做姨娘，放在房裏。
鄭姨娘是個省事的，性子又安靜，自從生了藍蓮之後便一心一意為這個女兒做打算，存積蓄。
雖然府裏的小姐們都是打小由一房的主母的教養的，但是蕭氏本不是個苛刻的，又因着鄭姨娘為人敦厚，便也由着她時常過來探望藍蓮，藍蓮長大之後也常去鄭姨娘那邊說話，頗為孝順。
藍蓮本來是已經定了人家，舊年七月份就要成親的，可惜國孝的事情一鬧便推到了今年六月。
但是算着日子也開始準備自己的嫁衣了，姊妹們都知道藍蓮雖然也領着份例銀子，但是大多數都給了鄭姨娘花銷，便都想着幫襯一把。
好在布料和針線都是走的公中的帳，在每位小姐過了十五及笄的時候便分發了下來。她們姊妹便自去尋了好看精致的花樣子，或者自己喜歡的或者不喜歡的珠玉寶石過來，送給藍蓮。
藍蓮自是報之一笑，一疊聲地謝過，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
藍蕊卻在原主的記憶裏發現，藍蓮的性子恬靜，看似老實敦厚，卻是個明白人，所以心裏也很敬重這個二姐姐。
藍蕊在自己妝匣裏尋了一遍，覺得自己的首飾都太華麗花哨，怕藍蓮看着多心；卻又并不想表現的像是敷衍或者是施舍，斟酌再三，突然想起自己前世的時候，奶娘是一等一的繡娘，曾經教過自己許多刺繡，還有裁制衣裳的巧法，都是別無二致的，便想着不如幫二姐姐做一身鮮亮喜服？
藍蕊這樣想着，心裏就有了成算，俗話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只交給二姐姐刺繡的方法便足夠了，但是突然又想起，如今的藍蕊應該是不懂這些的，未免招人懷疑，不如就聊着天說着閑話，把這主意在日常聊天裏透露出來，倒也自然便宜。
藍蕊想着便帶了梧桐往藍蓮的屋子裏過去，藍蕊不常在各個姊妹屋子裏走動，這剛進藍蓮這邊的屋子，就看到幾個小丫頭在外面大床上打盹。藍蕊剛示意梧桐噤聲，便看到藍蓮從裏面迎了出來，嗔怪道：“五妹妹怎麽過來了？外面太陽那麽大，也不怕曬壞了。”
藍蕊打量了一眼藍蓮，彎彎的眉毛下面一雙月牙兒般的眼睛，體态微豐，松松散散地绾着茉莉髻，家常的藕荷色短夾襖，蔥黃色菱邊棉裙，手上還帶着一枚用細軟布纏着的頂針，一看就是在做針線的樣子。
藍蕊上前很自然地挽住藍蓮一面往裏面走，一面笑道：“哪裏就這麽嬌氣了？剛剛過了困勁，想着二姐姐向來不睡午覺的，我便過來讨碗茶喝。”說着目光便落在炕桌上一段正紅金繡的披帛上，不由地贊嘆道：“好漂亮的活計！”
藍蓮的女紅極好，正是跟她生母鄭姨娘學的，藍蓮見藍蕊像沒見過似的捧着看個不停，便坐在炕頭笑道：“打小就這麽打趣我，這會子一驚一乍的，我就知道你是打我茶的主意呢。”
藍蕊小心地放下披帛，從丫頭手裏接過一盞茶，揭開茶蓋拂了一下便笑道：“我就知道二姐姐想着我，每次過來都能蹭到好茶水。聽說這眉山寒極是難采，又最怕暑熱，尋常時候都很難得，更別說這天兒慢慢地熱了起來。”
藍蕊如數家珍地說着，心裏十分感激原主的記憶，又覺得感嘆：原主還真是個博學廣知的女子，雖算不得是才女但是絕對是有見識。只可惜那幾劑虎狼藥下去，便要了她卿卿性命，想着想着便覺得暗箭難防，須得更加小心才是。
藍蓮見藍蕊似乎有些垂下了眉眼，便笑道：“你要是喜歡我讓人給你包一包送過去，這原是大太太那邊的，她見我喜歡，便讓人送了一斤給我，我愛得跟什麽似的。”
藍蕊湊近藍蓮笑道：“這是自然的，那邊就你這麽一個女兒，大娘不疼你疼誰去？更何況……”藍蕊故意說了一半，便掩着嘴笑了起來：“更何況，日後怕是想要疼，也疼不上了。”
藍蓮羞紅了臉，側着頭低低地罵道：“你個促狹鬼！竟然也拿我取笑？”藍蕊怕藍蓮生氣，便一手拉着她轉過身，又笑道：“咱們姊妹在一起說說貼心話，誰知道？”
藍蕊想了想又道：“前幾日，我瞧四姐姐和六妹妹都給二姐姐帶了很多稀罕的東西過來，我也沒什麽能幫忙的，索性我那邊有個媽媽懂裁剪，給我說了好多衣裳的樣式和花樣。這幾日她又家去了，我就過來跟二姐姐賣弄賣弄。”
藍蓮聽到衣裳花樣的事情，眼睛立馬亮了，這幾日她可是為這件衣裳愁死了，除了衣擺和衣領，就是披帛最惱人。可是她的繡工和心思向來最好，又抹不開面子去請教別人，也愁壞了。
這件嫁衣料子是今年新上的月華錦，在有光的地方就會絢如月光，襯得肌膚靓麗雪白。披帛是嫁衣裏的次要部分，卻也是畫龍點睛的重要裝飾。要是繡牡丹鳳凰便顯得有點主次不分，若是繡成花紋又太單調。
藍蕊斟酌許久，最後只綴了一面纏枝的菱邊，其他的地方都還空着，衣裳雖然做好了樣子，可是看着也很單調，精致是有了總沒有氣派。
眼看端午就要到了，過了端午不久又有荷香會，再沒主意，這衣裳可就繡不成了。藍蓮看着藍蕊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連忙拉着她在炕桌旁邊坐好，一聲一聲地求教，還道：
“五妹妹見多識廣，快幫我瞧瞧這幾個花樣怎麽搭配好？領子是用交領牡丹還是荷葉疊領，紅線看着不大顯，純金的又太俗氣，還有那邊的下擺，總覺得缺點什麽，繡上蝴蝶有些小家子氣，可是鳳穿牡丹又能繡什麽好呢？”
藍蕊被藍蓮拉着直直問了一晌午，茶都上了三四次，到了晚飯的時候，這才和藍蓮一起說笑着過福曦院用飯去，一路上仍舊說個不停。藍蕊真心覺得自己給自己攬了個苦差事，但是一想到可以趁機和藍蓮交好，眼裏裏就泛起了狡黠的光。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給和大家打個招呼，增強存在感，麽麽噠！≡^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