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秘密天地
晚飯過後，安老太君留了藍蓮說話，藍蕊便扶着梧桐徑自出了福曦院。天色尚早，藍蕊慢悠悠地挪步，剛拐過月洞門走了幾步，腦中靈光一閃，瞥了眼身後一大堆的丫鬟婆子，突然道：“我想一個人靜靜，梧桐跟着，你們遠遠地就行。”
自從藍蕊屢屢出事，安老太君對藍蕊便可謂是無微不至，還安排了人時時刻刻要跟着。底下的人不敢不遵，又不能違拗主子，正是左右為難，梧桐便道：“我陪姑娘四處消散消散，你們遠遠地跟着，有事吩咐再過來。”
藍蕊眼裏露出一絲贊賞，這丫頭果然比別人更知冷知熱，點了點頭便朝着旭月亭方向去了，因為走得是甬道，路畔多是遍地橫枝縱蔓的花草，茵茵藍紫之間，滿目肆意的綠。四月份的天将暖未暖，牆角橫過來一大半杏花影，花瓣濕漉漉地疊了一地，泛着泥土的清香。
藍蕊随着記憶裏的路線一路向前，終于在園子盡頭的嫦梨花汀東面，看到兩棵彎曲成鵝頸狀的粗壯倒柳。回頭見底下人還沒跟上來，便跟梧桐輕聲囑咐了幾句，這才順着樹中央的空隙裏鑽了過去，繞進一座清郁陡峻的俯腰假山，穿過中間的石壁縫隙。
藍蕊走得急，沒看着前面的路，不妨竟然撞了滿鬓的桃花，花瓣順着脖頸流落下來，有些冰涼。露水吻桃面，濕了羅裳。
藍蕊驚喜地打量這個地方，映着小石潭，顫了顫肩頭的花瓣，注視着水裏面姣好的容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垂眸欣然一笑。這裏便是原主心底深處的一處瑰秘寶地，叫做花漱。
這裏周圍松竹密布，桃杏遮掩，順着小潭生長着繁花似錦，寧谧而芬芳，正是前面假山和後面亭軒之間遺落的部位，更難得不管從亭榭之上還是假山之巅，視線都難以直達此處。
除非，有人繞到假山背後，可是此處的假山蔓蔓如拾花少女，前面看着曼妙精致，後面卻是數丈高崖，誰又能攀得上這滑不溜秋的南城的臘凍石呢。
藍蕊惬意地深吸一口氣，伸了伸懶腰，這段日子的壓抑和僞裝，真的是好辛苦，幸好有這麽個小天地可以賞玩一笑，也算是頗為欣慰了。日薄西山，此處也不過餘下依稀溫然，迎着西方漸漸變白的橘色的天空，藍蕊的眼角眉梢都是倔強的微息，嘴角勾起的一抹笑，比日中的陽光還要燦爛十分。
“從此，這裏面一草一木，一石一水都是我的了，我也是我的。”
藍蕊心緒寧靜下來，知道有梧桐在外面暗中守着，肯定不會有什麽問題，便放心地四處查看，忽然揚眉一笑，手指虛掩着櫻唇輕輕喚道：“團團，你在嗎？聽得到我的聲音麽？團團？”
藍蕊彎下腰輕輕地喊了幾聲，一點兒反應也沒有，直起身子的同時，便覺得有些失望，心裏腹诽道：“是一只很可愛的通身雪白的卷毛狗呢，難道是我這麽久沒來，餓死了？”
團團是原主在佛寺進香時，碰到的一只流浪狗。說也奇怪，當初遇到原主的時候，這只狗身上幹幹淨淨的，脖子上還系着一圈小鈴铛，一點兒也不像是流浪狗。
原主命人問遍了佛寺裏的小師傅，除了念幾句阿彌陀佛之外，一概都道不知。團團也十分的奇怪，一看到原主就咬着她的裙擺不松口，走到哪跟到哪，竟然自己悄悄跟着到了馬車跟前。
原主看到團團圓滾滾的實在喜歡，心想：“這恐怕是大戶人家的寵物，想來也是尊貴地養着。我若是就這樣走了，豈不是辜負了一條性命，可是我若是帶回去，老爺和太太恐怕是不依的。萬一真的出了什麽事，賴到我頭上，說我謀害繼母，可怎麽好？”
原來是李氏對任何有絨毛的東西都過敏，一沾着碰着便會渾身起紅疹，所以原主就有些猶豫，她雖然讨厭李氏，卻也絕不會拿人性命開玩笑。但是，看到小家夥黑晶晶的大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它又最能撒嬌，蹭在原主的腳邊不願意走，心裏又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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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主一狠心，便吩咐梧桐悄悄地地抱進府裏養在花漱，還給它搭了個簡易的小窩，因為它看着圓滾滾的，遠遠就像一團棉花似的，便起名叫做團團了。因為這個地方只有梧桐知道，所以藍蕊沒時間的時候都是梧桐過來喂團團的，藍蕊在的時候，梧桐就悄悄在外面看着人就好了。
藍蕊沉思良久，忽然覺得原主對梧桐十分倚重，心裏頗有些警覺，繼而隐約聽到鈴铛再響，扭頭看去，一個白色不明物體一下子從亭榭那邊的草叢裏風也似的鑽了過來，撲到了她的裙擺上，哼唧着打起滾來，海棠紅的裙擺上立刻多了幾朵梅花。
藍蕊情不自禁地蹲下身打量團團良久，見他好不容易乖乖不動了，這才拉起小家夥的前爪，佯裝嗔怪道：“我的小祖宗，這衣裳可是新做的，你就這麽給我糟蹋了？咱倆還是初次見面呢，敗家子。”說着便又逗了逗團團，團團性子似乎很謙和，輕聲叫了一聲便乖乖地依偎在藍蕊的腳下。
團團可能是許久不見藍蕊了，只安安靜靜瞅了半天，便一味伺機湊近藍蕊的臉，聞着聞着就突然伸長了舌頭舔上去，見藍蕊一臉嫌棄地躲了過去，立刻別過臉哼唧了幾聲，甩甩尾巴又跳了下去。
藍蕊自從穿到這裏便覺得殚精竭慮，十分的累，這會子見了這麽個萌物，便舍不得丢手，心想：“與人相處不如與狗相處，我敬你一尺，你敬我一丈，我給你飯吃，你就對我忠心。可惜有的人偏偏就喜歡作弄別人，還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呢。”
藍蕊招了招手，團團又十分乖巧地跑了過來，興沖沖地趴到藍蕊的膝蓋上，企圖又要舔，藍蕊笑了笑，撫着它腦袋上的卷毛，笑道：“梧桐倒是把你養得胖胖的，你可知道這段時間我受了好大的委屈呢，她們都以為我好欺負是不是？你說我是不是也該還手了呢？”
藍蕊自說自笑，看到這小家夥好幹淨，一身蓬松的小卷毛摸起來好暖和，更覺得放松。頑了一會，忽然看到裏面細柳拂風處的藤蔓底下似乎有個石刻的匾額，便慢慢地起身走了過去查看，意外發現大石頭後面竟然還有個矮矮的小山洞。
這應該是亭榭下面鑿出來的地方吧？藍蕊略一思索，便輕手輕腳地往裏面走，穿過石洞門，眼前豁然開朗，不知道哪裏借來的光把裏面照射地十分明亮。只見東面的牆壁上被人鑿了一個兩丈多高的書格，上面塞滿了各種奇奇怪怪的書籍，看着書頁都舊的禿了。
藍蕊随手拿了一本，帶的上面的灰塵蛛絲下來，灰撲撲的，信手一翻，卻是列國游記，蒙山藥草，天樞奇觀之類的山野書籍。書格的不遠處是一張糙石圓桌，周圍放着兩張簡易的木墩。靠着牆的部分似乎是六七個大箱子，上面上着鎖，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顯然是很久沒人動過了。
咦，好齊備的地方？是誰把這些東西弄進來的？還是本來就有？藍蕊耐心尋思一回，霸道地暗道：“不曾在記憶裏找到蛛絲馬跡，又有什麽關系呢？反正這裏就都是自己的地盤了！”
石洞裏有些陰寒，透着隐隐森光，藍蕊不由地打了個寒顫，略翻看了幾下，便退了出去，又覺得這個地方可能還有別人用處，便又把上面的藤蔓拉拉放放遮掩了起來，遠處細看絕對看不出來什麽，這才放心出來。
藍蕊忽然想起團團一直跟在自己身邊，便又回過頭稀罕地揉了揉團團毛絨絨的小腦袋，童心未泯，伸手點了點團團的額頭，糯糯地低聲笑道：“今天的事情，不要跟別人說哦，要不然吃了你！如今我在棠衣館了，日子這樣長，這樣悶，你跟我回去做伴可好？”
團團扭了扭腦袋，像是聽懂了主人說的話似的，兩只前爪小心翼翼地搭在藍蕊的膝蓋上，黑秋秋的眼珠子轱辘一轉，又哼唧了幾聲，便把下巴擱在藍蕊手上不動了，藍蕊看着團團一臉的委屈樣，便湊近盯着團團的大黑眼珠子笑了一下，剛要說話，便被一張濕漉漉的大長舌頭迎面舔了過來。
藍蕊躲避不成，失去平衡往後一跌，一下子坐在了潮濕的地上，團團趴在她的肚子上，還要舔，倒逗得她顧不得地上潮氣大，先咯咯地笑了起來，也不管弄髒了衣裳，抱着小家夥便呶嘴瞪眼地笑道：“臭家夥，你這是非禮，是調戲，是對我無禮知道不？你怎麽就這麽想舔我呢？大色狗，哈~”
團團自然是聽不懂藍蕊調笑的，眯起眼睛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回味似的跳到了地上，聞着什麽四處亂跑，也不理藍蕊了。
藍蕊玩了一會，天色也慢慢黯淡了下來，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蹲在小石潭旁邊照了照，覺得沒什麽不妥，便打算領着小萌物回棠衣館。豈料剛要轉身，裙角便被什麽東西狠狠地砸了一下。
藍蕊下意識擡頭，帶得團團也警惕地沖着石頭打過來的方向狠狠地吼叫了幾聲，似乎看到有個嬌小的身影從假山側面迅速繞了出去，半驚半奇之間，本能地低頭撿起方才的不明物體查看。
團團圍着藍蕊轉了一圈，複而柔順地依偎在藍蕊的腳下使勁地蹭着，忽然就聽到外面有些吵嚷，忠犬的性能立刻開啓，一溜煙地趴到縫隙裏兇狠地叫了起來。不過隔得太遠，那邊說話聲音也大，此時自然沒人注意過來。
藍蕊看完字條整個人都怔住了，手都有些發抖，只覺得心裏被石破天驚地砸了一下，腿腳也有點軟，半晌回過神才暗道：“怎麽有這般狠毒之人？偏要拿這種事做手腳，到底是別有用心，還是黔驢技窮？再容不下她的！”
藍蕊緊緊地咬着嘴唇，心跳越來越快，沖着剛剛入口處的石壁，快步走了過去，快到的時候反而不怎麽害怕了，慢慢地鎮定下來，腳下微微一頓，心想：“決不能坐以待斃，不如拼一把，魚死網破！”
然而，當藍蕊繞到石壁背後的時候，神經又重新緊繃了起來，心裏狐疑不已，竟然什麽人都沒有，難道是聲東擊西？藍蕊重新看了看字條上寫的內容：“石壁後有人，欲毀姑娘清譽”，不由地皺起了眉頭，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外面争吵的聲音越來越大，藍蕊俯下身看了眼團團，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整個人突然垮掉了一般，卻仍舊笑道：“你看，她們怎麽就這麽見不得我好呢？這到底是為什麽呢？”
說着便嘆了一口氣，走到洞口，穿過縫隙，站在倒柳的後面婷婷而立。待看清來人是誰，藍蕊眼角淩冽，突然心中輕松起來：我倒要看你們這場戲怎麽演？
團團仿佛是感受到主人的鎮定，也乖乖地蹲在藍蕊的裙擺邊，直勾勾地看着不遠處一通嘈雜，安安靜靜地揚起腦袋瞧了藍蕊一眼，悶哼了一聲，似乎是在表達不滿。
梧桐每次和藍蕊過來，都是在外面看着，藍蕊很多時候都是進去自己待一會，就神色輕快地出來了。可是，這一次怎麽去了這麽久？梧桐正擔心的很，卻看到大太太身邊的丫頭藿香打頭帶着內院的管事大嬷嬷梅媽媽過來了。
梧桐心中一驚，梅媽媽是內院大管家婆子，沒什麽大事是不會出現的，這是怎麽了？如此便心裏惶惶不安，又覺得自家姑娘好不容易有個疏散心腸的地方，不能讓她們發現，便忙上去賠笑問道：“梅媽媽怎麽到這邊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花朵加油，好日子在後頭呢，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