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下場
林瑞雪的話句句都透着厲害,李氏再不好說,瞥了眼趙嬷嬷,有些服軟道:“那你說怎麽處置?”
林瑞雪笑道:“不過一個奴才罷了,還要太太費心麽?趙嬷嬷伺候太太這麽多年,也算是個體面的!原本趕出去都不為過,只是我看在太太的面上,再做主賞你二十兩銀子,體體面面的放出去也罷!”又向東芝道:“你待會親自挑一個有禮的婆子,看着趙嬷嬷跟她交接幹淨,再去賬房支二十兩銀子,就送趙嬷嬷出去罷!咱們這樣的清白人家,寧可寬厚些,也不能落了苛待下人的名聲。”
李氏身邊可靠的人唯有陳媽媽,趙嬷嬷兩個陳媽媽先前為了自己自盡了,如今趙嬷嬷她也保不住了,心裏火燒似的難受,卻也只能說:“還是大奶奶想的周到,如此甚好。”
李氏這口悶氣還沒緩過來,便聽到林瑞雪又道:“不過,趙嬷嬷走之前太太還是當面檢查一下有沒有短了什麽吧!”
東芝見狀便上前繳了趙嬷嬷的鑰匙,親自打開了箱子,只見裏面除了一對豔紅如血的玉镯,便是厚厚一沓元盛票號的銀票!每張銀票的右下角都打着一方小小的墨色印章,标志着是臨州府尹府的出處。
此時大堂上靜默的可怕,李氏瞪大了眼睛看着東芝的細長的手離開百寶箱,心裏一沉,便聽道林瑞雪道:“太太!這是…”
府裏的銀錢賬務都是由大房那邊管着的,每個人都有定例,李氏一個無品級的夫人怎麽會有這麽多的錢財?還都是出自臨州府尹王家?
林瑞雪給東芝使了個眼色,便上前草草翻了翻,便是好幾千兩的數目!李氏怎麽會有這麽大數目的銀票?和臨州府尹有什麽關系?是收授賄賂,還是另有隐情?這可不是小事!
林瑞雪看了一眼藍蕊,藍蕊這才慢吞吞地說道:“前些日子我瞧府尹夫人和大伯娘說話之後,也常來太太屋裏坐坐。許是府尹夫人和太太好,送的貼補呢!大嫂子可別多心了?”
林瑞雪想了想,便指了幾個婆子道:“先把趙嬷嬷壓下去關到後頭空屋子裏,我瞧着,事情沒這麽簡單呢!”
眼看着趙嬷嬷被塞住嘴巴拖了下去,李氏啞然。這才意識到這件事從一開始便是被人設計好的,所謂的打掃屋子,不過是找到自己與外人勾結的證據。
難道,他們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李氏偷偷瞥了藍蕊一眼,剛好看到她看過來,眼角的笑意愈深,明麗的刺眼。
李氏低下頭,也知道此時抵賴無用,也不打算再做争辯,只盼着老爺能看在這麽多年的情分上能饒過她。李氏心裏正亂成一團,便看到藍長青突然從外面大步走了進來,開口便道:“怎麽回事!”
李氏百口莫辯,嬌花照水般仰望着藍長青,欲語淚先流,我見猶憐。
藍長青掃了一眼四周,便看到桌上放着的百寶箱裏厚厚的銀票,眼裏寒氣凜然,一把抓起箱子裏的東西甩到了李氏的臉上,怒喝道:“賤人!你想毀了我們藍家嗎?”
李氏的目光随着和銀票一起滑落的那對玉镯子落在遠處的石板上,镯子碎了一地,她的心也碎了一地,跪着爬到跟前捧起斷成好幾節的镯子,哀聲哭道:“老爺,這是你在我及笄那日送我的生辰禮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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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遠遠高估了她在藍長青心裏的位置,或者說當年那個潇灑癡情的藍長青已經随着官場的爾虞我詐不複存在了。
如今朝堂之上局勢不穩,風起雲湧,正是最敏感的時候。府裏只要有一點兒風吹草動就會被人猜測疑惑!
如今,賢妃娘娘已經求了聖上賜婚,九月份旨意就要下來了。到時候藍府與長公主府皆為姻親,即可以拉動長公主幫助六皇子,又可以避免與六皇子太親近,引起聖上疑心。到時候藍府就是六爺黨,而王家可是德妃那邊的人,這時候這個女人還收王家的賄賂,和荔家的姑奶奶交好,這是要害死全家嗎?
可是,事情遠沒有藍長青想的那樣簡單,正如李氏也不知道,她只不過是想要地位,卻差點葬送了整個侯府的前程。
府尹夫人數次找李氏說話,言語是她沒享受過的平等與尊重,又這樣的好處在前,于是她被打動了。況且,這對她也是有好處的:只要不是藍蕊,便是自己的女兒!到時候自己也能在府裏揚眉吐氣。
可惜,李氏的夢很快就被關進了小黑屋,若是說只是賄賂的話,藍長青還可以原諒她!可是,若是再加上屢次加害嫡女,設計害死主母,破壞和賀府的聯姻這三條,就足以讓藍長青狠下心斷了他們之間數十年的情誼。
正此時,棠衣館那邊突然來人通報:“姜宜郡主的飲食被人動了手腳,郡主受了大驚吓!”老太太已經過去了,二太太請大奶奶和五小姐過去呢!
藍長青連忙追問,只聽那婆子猶豫道:“是個叫瑰香的丫頭動的手腳,現下已經關起來了。”
藍長青有些急火攻心地喊道:“到底怎麽回事!”
那婆子才喏喏道:“齊嬷嬷已經審過了,瑰香嘴硬原不肯說。後來她哥哥過來,她才說是…是三太太身邊的趙嬷嬷囑咐她這麽做的。”
藍長青聽得眼睛裏冒火,瞪得李氏更是要暈死過去,一張臉頓時變得慘白,所有的理智都沒了,僅憑着下意識,急忙爬到藍長青的腳下求饒道:“老爺,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啊…”
藍蕊見鬧成一團,便趁機告辭,藍長青再三囑咐,藍蕊才扶着梧桐往回走,林瑞雪見事已至此,自己再待着也不好收場,于是跟着藍蕊一同匆匆過去。
藍蕊回到棠衣館的時候,安老太君已經回去了,姜宜郡主生龍活虎地在屋子裏坐着和藍蕭說話。林瑞雪看得疑惑,藍蕊才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最後只道:“三太太想挑撥我和郡主的關系,是以才做了這等糊塗事,幸好郡主體諒。”
林瑞雪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見藍蕊吩咐齊嬷嬷處置了瑰香,這才告辭回了忍冬館。一路上思前想後,怎麽都覺得今天這事,自己好像被藍蕊利用了,卻又說不出什麽,便有些悶悶的。藍蕭見事情差不多幹淨了,便道:“那丫頭,你打算怎麽辦?”
藍蕊便回頭悄悄吩咐齊嬷嬷幾句,待齊嬷嬷走了,才嘆道:“那丫頭也算是一心為我,我原答應要放她出去的,也算是我們主仆情誼了。”
晚飯後,藍蕊便聽梧桐說:“下午三爺從大營回來之後,直接捆着兩個小厮,帶着一個衙門裏的筆役,花盛姐姐捧着一疊小冊子,裏面還有幾個舊荷包香囊,和顧太醫一起進了老爺的書房。”
藍文頤直到二更時分才從書房出來,緊跟着藍長青便去了居瀾院,在裏面說接近兩個時辰的話,外面人只聽得李氏不停地哭,不停地哭,再後來藍長青出了門,當即便将李氏和趙嬷嬷一起,悄悄送回了江宜老宅子。
這件事之後,藍蕊再次看到藍薔的時候,她已經憔悴的不成樣子。雖然還是以前的待遇,但是整個人卻像在冰窖裏一般,臉上陰沉沉的,也不願說話。
藍蕊吩咐院子裏的婆子好生看顧藍薔,進屋又看了一眼,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剛要離去的時候,卻聽到她塞啞着聲音道:“我母親利用你父親害死了你母親,你恨她吧!你終于也知道恨一個人的滋味了吧?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
藍蕊恍然回頭,沉默地看着華麗的屋子裏毫無生機,灰暗頹敗的藍薔,道:“我不恨你母親,我只是可憐她。可憐她,機關算盡,反誤自己的一生。”
更可憐的卻是你,小小年紀,竟然失去了母親。藍蕊沒有将這句話說出來,原主何嘗不可憐?自己何嘗不可憐,可是可憐的人多了,再可憐也不該去害別人!
藍薔冷笑道:“你的目的達成了,你自然要施舍你的善良。我的好姐姐,你真的好善良,善良的讓人覺得惡心!”
藍蕊回過身,坐在藍薔一側的椅子上,突然有些失落,這樣的結局來的太突然,她原以為藍長青會念在舊情遮掩過去,沒想到一夜之間一切都變了。
藍蕊想:“這一切,老太太大抵都是知道的吧?她一直看着自己做這些事,親手給母親報仇?給自己讨回公道?還是她真的不知道,真的糊塗了?”
看來,事情還是比自己想的更嚴重麽?藍長青的絕情是藍蕊沒想到的,藍文頤的手段是藍蕊沒想到的。過了這麽多年,那些裝了髒東西的荷包香囊,藍文頤是怎麽找到的?
藍蕊越想越有些心驚膽寒,只聽藍薔突然道:“山濤齋那把火,是我放的。”
藍蕊怔了一下,很快就恢複了平靜。也許在諸多的醜陋之下,那件事情,早已經沒什麽了。
藍蕊自己也被心裏的寧靜下了一跳,慢慢地起身笑道:“不管怎麽說,你是你,太太是太太!我不怪你,也不會為難五弟,你好自為之。”
“你以為,父親是顧念夫人,才處置我母親的麽?我母親再不不對,也得到過父親的愛,可是你母親卻什麽都沒有,什麽都沒有。”
藍蕊剛走到門口,便聽道藍薔吼出這一句,頓了一下,心裏的話還是沒有說出口,快步走出了居瀾院。
李氏雖是被悄悄送走的,明面上是說三太太回鄉養病了,但是要緊的人卻都知道裏面的緣由。可是大家不約而同地默契十足,就像從來沒有這個人一般,沒有人敢再提起。
居瀾院的下人都被徹底換了遍,留給藍薔和藍文頤居住。李氏一族這裏面本就沒落,得知自家姑奶奶做出這種事,只是被送走了,只有感恩戴德的,那還有別的說法!
藍蕊只覺得自己心裏空空的,前所未有的輕松,可是又覺得有些失落。藍文頤忙着送走了李氏,安頓妥當,才回到府裏,晚上才有空看藍蕊。
藍蕊問出了自己的疑惑,藍文頤如實道:“是金姨娘,母親在的時候,她經常做母親房裏的針線。有一次看到那個荷包,聽說是父親随身帶的,她便自己繡了一個差不多的,悄悄藏了那個。
後來母親去了,李氏進門。金姨娘照常進去伺候,竟然發現李氏做的荷包的針法還有圖樣,和那個荷包一模一樣。她心裏疑惑,卻也沒想到什麽。
還是四妹妹小時候貪玩,無意間剪破了那個荷包,才發現裏面有那種草藥!金姨娘家裏是開藥廬的,自然認得,吓得她夜夜睡不着覺。前天晚上,也不知怎的,四妹妹突然過來找我,跟我坦白說了這件事,我也是沒想到。”
藍蕊努力回想金姨娘和四小姐藍蓉的模樣,半天才道:“她倒是個實在人,也聰明。只可憐她,這麽多年一個人守着四妹妹,竟讓四妹妹也得了個孤拐不愛說話的性子。”
藍文頤難得的嘆了口氣,安慰了藍蕊半天,便要出去。藍蕊忙上前相送,不料卻看到藍文頤在門口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作者有話要說: 李氏這一段糟心的總算是結束了,嘛,接下來不暖心點都對不住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