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未婚先孕
天色漸漸黯淡下來,天際一抹烏紅随着日頭西落也漸漸泛起了青白.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西邊的天空上火燒般的雲海即刻由璀璨絢爛,化為滔天的灰燼,灰蒙蒙地挂在遠處的看不清楚的樓閣高頂上逐漸散去。
這個時辰,瑰香照常燒好主子晚上要用的洗澡水,又煨好小炭爐子,交了差事,這才趁着沒人注意,悄悄從後角門出了棠衣館,過了風絮亭,繞過西牆邊上金姨娘的小院子,抄近路進了居瀾院的西角門。
居瀾院異常的的寂靜,瑰香小心翼翼地走進趙嬷嬷屋子裏,趙嬷嬷從抽屜夾層裏取出遞出一小疊紙包,悄悄囑咐道:“這東西不會要命的,你只管去做就是了。”
瑰香毫不猶豫地接過來塞進了衣袖,出了門,四周張望了一下,這才原路返回。路過金姨娘的院子的時候,不妨竟遇到金姨娘剛挎着一個裝着碎布的小籃子往出走,愣生生撞了個滿懷。瑰香慌忙鋪在地上,驚得拾起紙包,連忙賠罪。金姨娘掃了眼自己的籃子,看到瑰香似乎愣了一下,繼而點了點頭便先走了。
瑰香這才舒了一口氣,回到棠衣館立刻找到梧桐,回明了趙嬷嬷讓她給姜宜郡主下藥這件事。梧桐頓時大驚失色,連忙帶着瑰香往堂屋過去重新禀明情由,藍蕊聞言皺眉道:“毒藥?”
瑰香跪道:“趙嬷嬷說是巴豆粉,讓奴婢在飯菜裏少放點,最好是郡主在咱們這邊吃飯的時候。”
藍蕊笑道:“看來小花樣玩夠了,要出狠手了。既然都吩咐你了,你就只管做吧,要是不鬧出個什麽,我怕她不甘心呢!只是這東西你好生留着,到時候還有用呢!你待會下去,只管找錦繡去領別個替代了它,剩下的錦繡會跟你說清楚。你只管照着吩咐辦事,少不了你的好。”
瑰香道了一聲明白便悄悄退下去了,錦繡緊跟着出去沖着瑰香使了個眼色,瑰香便直接進了東廂旁邊的耳房。
梧桐照常伺候着藍蕊進了盥洗室,備好的熱水溫度剛剛好。木蘭将調好了玫瑰汁子倒入水裏,灑好玫瑰花瓣,又在浴桶一側的小幾上擱了一盒新制的木樨香乳,擺好了要換的輕薄衣衫,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梧桐站在浴桶外面,一面慢慢地給藍蕊梳洗着滿頭的烏黑長發,一面禀告老爺外書房傳來的消息。
藍蕊放松地泡在水裏面,心想:“哥哥辦事還真是不拖泥帶水!力道控制的也好,就從近幾日藍長青待自己的态度來看,估摸着心裏也有了芥蒂。聽說連着幾天都歇在金姨娘那邊,對李氏也冷淡了幾分。”
那麽,也該動手了。
第二日,藍蕊早起便破天荒地去給李氏請安,一直待到中午用了飯還不走,言語親切的讓李氏沒來由地心慌,卻又無計可施。李氏因着上次嫁禍不成,如今看到藍蕊竟有種怯怯的感覺,再加上藍長青最近都沒過她這兒來,渾身不舒服。
直到聽到外面林瑞雪帶了人過來,藍蕊才起身迎出門,笑道:“今兒晴好的天,正好收拾妥當。除了六妹妹那邊的屋子要好好打掃,還有太太這邊也該清洗一遍。免得留了不幹淨的,對太太的身子不好。”
李氏見狀連忙道:“薔姐兒那邊要緊,我這邊就不用了,況且…”
藍蕊握住李氏的手,笑着打斷道:“難道太太還怕我們偷了你東西不成?這裏只管交給大嫂子,我陪您去那邊瞧瞧六妹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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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便不容置喙地拉着李氏的手,往西次間過去,藍薔病愈之後便暫時騰挪到了這邊。
藍薔的精神看起來不太好,身上的疤痕雖然淡了許多,只是大病一場之後,人也不愛說話了。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灰心頹敗,眼睛下面一圈烏青,頭上簡單地挽了個家常的烏髻,只插了一支碧玉簪子。
渾身上下沒有半點點綴,家常的半舊對襟松青衫看上去松松垮垮的,顯得人單薄地風一吹就要倒了似的。
藍蕊不禁想到那日早晨,藍薔穿着桃紅衫,帶着雙鵲登梅的珍珠步搖,花枝亂顫地走進自己的院子。柳眉迢迢,人面桃花,說話間都帶着一種驕傲和豁朗的模樣,心裏竟然有些莫名的感傷。
藍薔看到李氏和藍蕊一起進來,也沒有站起來迎接,懶懶地靠在引枕上欠了欠身子,神色有些迷茫。這幾日連綿的噩夢像鬼一樣纏着她,整夜整夜地讓她窒息,哪怕是靜靜坐着都累得很,哪有精神頭再要強?
就像是那句善惡到頭終有報,藍薔竟然也開始害怕開始反省,自己和母親做了那麽多事情,到底是為了什麽?得到了什麽?又失去了什麽?
好累,真的好累。
她一出生便被母親嫌棄,卻又不得不依靠她生存。這十幾年來藍薔聽李氏說的最頻繁的話,便是:“可惜啊,你怎麽不是個男孩?”然後就是哭,哭的讓她心寒。
這樣的外表溫順內地陰狠的母親,表面風光實際被人戳脊梁骨的身份,使藍薔不得不努力的僞裝自己,她今年才十三歲啊,可是心智卻成熟的像個大人。
究其原因都是因為這個母親,可是說到底自己是最恨姐姐的。她從小就活的光鮮靓麗,處處都壓着母親,想罵就罵想打就打,那樣的肆無忌憚。可是老太太就是護着她,父親也從不理會。
她怨恨藍蕊那般天之嬌女,肆意妄為,可是對自己和弟弟卻又溫柔和氣,看着一次次送過來的衣裳吃食,藍薔只是咬牙切齒地恨,恨這些施舍,恨母親,恨她自己怎麽這麽卑微!
當初李氏是懷着藍薔嫁入藍府的,這件事是藍府的秘辛,也是李氏一輩子擡不起頭做人的诟處。
當年侯府還在江宜的老宅子的時候,藍長青就和李氏有了青梅竹馬的情分,後來三房一起陪着安老太君奉旨入京,便住在這敕造定安侯府。
老候爺在世的時候,就給藍長青定下了一門親事,藍長青到底是視他的前程比兒女私情重要,又顧及官場權勢,放不下眼前的利益,于是答應娶了趙家嫡出的大小姐。
可是四年之後,李氏父親入京供職,她也跟着到了京都。那時候趙氏剛生下藍蕊不到一年,身子還沒補回來便又懷孕了。孕期常常嘔吐不适,連飯也吃不進去,正是最要緊的時候。
可是,這時候藍長青卻又偶遇了李氏。這兩個青梅竹馬,如今卻是物是人非,相見唯有落淚,總歸是舊情難忘。推心置腹之後,竟然常常偷偷相會。
後來,趙氏不知怎麽就聽說了這件事,而且比這個更難聽百倍千倍。她是個性子安靜的,凡事想太多,郁結于心,疑心憂重,竟然在八個月大的時候竟然不小心滑倒在了石階上。自從失了了孩子,趙氏的身體便大不如從前,夫君又經常不在跟前,整個人病恹恹的只是哭。
藍長青雖不是很喜歡趙氏,但是還是很尊重她。李氏在外面聽說,竟然也常常勸說藍長青,應該好好照顧發妻。藍長青因此更加愛重李氏,自此果然常常去看趙氏。可是這樣的光景不到一年年,趙氏就沒了。
可是,趙氏去了不到一年,藍長青便因當街救了李氏,與其有了肌膚之親,要娶她過門。安老太君當時痛斥藍長青,又用了家法才知道實情,藍長青一句:“荭兒已經有了身孕。”将安老太君氣的差點沒昏死過去。
幸而,李氏的家世雖不顯貴,卻也不算太差,她雖是個庶女,卻是庶長女。安老太君看在藍家血脈的份上,最終還是勉強答應了這門婚事。
李氏進門不到半年便生下了藍薔,李氏得知自己生的是個女兒,竟好幾天都不願抱她。還是藍長青道:“只要是咱們的孩子,男女都好。”她才情願些。只是安老太君便更不待見她,從不願給她好臉色,心裏更不認她這個兒媳婦。
這些事情年幼的藍蕊不知,可是藍文頤卻一清二楚,年少的他便下決心要保護妹妹,他說:“母親不在了,還有哥哥。”那樣堅定的神色,藍蕊每每想起就覺得自己也能堅強了起來。後來藍蕊從奶娘那裏知道了這些事情,心裏就埋下了對李氏的怨恨。
藍蕊被外面的傳話聲吓得回過神,只聽那丫頭說:“我們大奶奶請三太太和五小姐過去,說是有話要問三太太。”
藍蕊心中暗喜,掃了眼一臉迷茫的藍薔,笑道:“大嫂子怕是想請教太太要緊事,六妹妹好生歇着,我陪着太太過去就好。”
藍薔坐起身子愣了一愣,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勉強道:“煩勞姐姐了。”
李氏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像是失了魂魄一般由着藍蕊擺弄,到了正廳上,只見林瑞雪坐在一旁一臉正色地在問趙嬷嬷話,眼見李氏過來,擡了一下眼角繼續問道:“嬷嬷怎麽能偷拿太太的東西呢?幸而我過來看着!
不然,奴才都打着幫忙收拾的機會,個個都這裏拿一個,那裏拽一箱,太太有多少積蓄呢?那還是有鎖的,嬷嬷也是太太身邊的老人了,怎麽主子給的體面不好好揣着,非要踐踏呢?”
說話間,偏過頭看到李氏已經走了進來,忙笑着扶住道:“太太快看看有沒有少什麽?我一不留神,竟讓這奴才跑到您裏屋去了。幸好有東芝着人看着,要不太太屋裏丢了要緊東西,可不是我的錯兒了?”
李氏的目光順着林瑞雪的手指移過去,便看到桌上一個鑲瑪瑙的西蕃蓮螺钿朱漆百寶箱。立刻,眼睛都直了,身上似乎痙攣一下,表情略有些扭曲。
趙嬷嬷此時已經吓得腿都軟了,她原想趁亂藏了這東西的,沒想到東芝眼睛那麽尖,一下子就看住了她!連忙膝行幾步挪到李氏面前,哭道:“太太饒命,奴婢只是一時貪財,是奴婢的錯,求太太賞奴婢罰吧!奴婢毫無怨言。”
李氏見機道:“即如此便下去領罰吧!”又向林瑞雪笑道:“多虧有你看着,所幸沒丟什麽!她倒肯認錯,就饒這一次罷。”
林瑞雪道:“瞧三太太的話!也是太太沒掌過家,不知道當家的難處。您這會子心軟,只看她認錯快。您哪知道,這有的人就看準了太太軟弱好拿捏,又心善仁慈!有這一次就會得寸進尺,再有下次,下下次,太太忍得久了,怕是這底下奴才還以為太太默許了呢?
太太這時候只想着是您的東西,不妨礙!那下次若是拿了府裏的東西了呢?上次珍寶齋的事情,難道太太都忘了?內賊通外鬼,這萬一有什麽牽累,可不是帶累了府裏?”
作者有話要說: 寫得真爽快!!哎呀,突然有點喜歡王熙鳳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