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原諒

藍蕊剛從紀家回府，就看到賀珏急匆匆地從外面進來，這時候本該是在皇宮當差的賀珏怎麽突然就回來了呢？

藍蕊心裏好奇連忙迎了上去，賀珏一進門擦了臉便笑道：“今兒一大早，太後懿旨，賜江宜郡主為肅親王義女，封號照舊，現在已經挪過去了。聽說這事是玉和撺掇的，可算是如了江宜的意了。”

“太後那麽疼愛寶婵，為她打算也是應該的。寶婵原來雖也是郡主到底沒有做王府的郡主實至名歸，如今上了玉牒，內務府那邊辦妥當了，日後辦親事也便宜許多。”

藍蕊這麽一說，連她心裏也覺得高興，正說着外面突然說鎮海侯世子夫人過來拜訪，藍蕊得知是藍蕭來了便連忙迎着出來，賀珏見狀便道書房去了。

鎮海侯原來奉命坐鎮環沿海，環南安定之後才回京複命，藍蕭的夫君正是鎮海侯府的世子俞鈞然，藍蕭嫁過去已經大半年了，因為是初回京城，再加上府裏瑣事繁多，她又要管家，因此這幾日才算安定下來。

“三姐姐，你今兒怎麽有空過來？”

藍蕭便道：“誰像你似的，過的這麽清閑，小半年就出去逛一圈。我來的次數也不少，只不過你總是不在，也不知道是真不在，還是在躲我呢？”

藍蕊便笑道：“我好好的躲你做什麽？快進來快進來。”說着就拉着藍蕭往裏走，姐妹二人聊了許久，藍蕭才說道：“上次六妹妹的事情，總算是圓滿了。聽說李昱已經承襲了承恩伯的爵位，他們家人口本來就少，除了一個庶子，小姐才七歲。六妹妹再怎麽也算是省心的了。”

藍蕊便問藍薔如今過得如何，藍蕭道：“這戲演夠了，得到了想要的結果，人家過得舒心哪裏還管別人怎樣？我就說這裏面有鬼吧，要不然怎麽嫁過去沒幾個月這當初被說的那麽嚴重的病就一下子好了。不過現在她過得好了，有人卻過得不好了，也不知道她會怎麽辦？”

“有人？”

“你說府裏府外，和她有關系的能有誰過得不好呢？”藍蕭低聲笑道，“三太太當初怎麽走的大家心裏明鏡似的，如今她被三叔接回了外面的莊子上，竟然還不死心想要回府，結果三叔派人看着死活不讓她出來。你猜怎麽着，她竟然派人去找六妹妹去了，要死要活的就是要住進人家伯府裏去，做人家的丈母娘。”

藍蕊聽了大吃一驚：“這叫什麽規矩？哪有丈母娘和女婿住在一起的道理？”

藍蕭便笑道：“他們家上面也只有一個寡居的夫人，我聽說李昱原來顧着六妹妹的臉面還想答應的，但是六妹妹卻一口回絕了，關起門也不理睬。”

藍蕊想了想，便笑道：“三姐姐這次過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藍蕭便笑道：“這事兒啊，我原來也不願意多管的，只是上次你不在，六妹妹就找到了我那邊。我想着都是自家姐妹就說等你回來，我探探風聲。沒想到一耽擱就到了現在了。”

藍蕊便道：“這事說來也真可笑。我還當這麽多年過去了她能長點記性，沒想到，呵。這要是換了別家有難處的倒也罷了，現在藍家還好端端的在那呢，她這是要打誰的臉呢？我也算見過有成例的，只是她這樣的我也是長見識了！左右我現在也閑着，我們先去六妹妹那邊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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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蕭答應着兩人便一起出門，承恩伯府和長公主府也是比較遠的，到的時候已經申時二刻了。藍蕊提前遣了人去通知藍薔，因此到了承恩伯府門口的時候，已經一大幫人迎着，進了二門走了一段路，便看到藍薔帶着一大幫人從裏面迎了出來。

藍薔上次那樣一鬧之後，藍蕊就再也沒見過他，當年嬌滴滴的小姑娘已經有了女人的嬌媚，一身梅枝繡的薄衫貼合在她的身上，越顯得妙曼，見面就親熱道：“姐姐。”

藍蕊與藍薔相視一笑，便一起進了內室，承恩伯府雖然比不上上長公主府和鎮海侯府，但是也是老宅子，一草一木都沉澱着氣韻，呆的久了連人也能慢慢寧靜下來，就如藍薔一樣。

當初藍薔的性子是怎樣的，如今的她隐忍而有決斷，藍蕊并不知道這當中她經歷了什麽，唯以可以确定的是，藍薔的心思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喜怒都挂在臉上的小姑娘。

“我知道姐姐們來肯定是為了我的事情，妹妹先給姐姐們行個禮。”藍蕊剛要扶起，便聽到藍薔又笑道：“五姐姐，這個禮是早就應該還你的，還請姐姐不要嫌棄。”說着又慢慢地跪了下去。

屋子裏悄然無聲，外面的下人皆屏氣凝神，誰會想到自家的大奶奶竟然會在裏面忏悔過失呢？

“五姐姐，當年我做錯過許多的事情，我恨你也妒忌你，我一直覺得原該屬于我的東西都被你無聲無息地奪走了，到頭來，我母親也離開了我。我以為你必然也是恨我的，可是你待我又是那麽的好，就像是親姐姐一般的照顧，我有的你也有，我沒有的你也有，我讨厭這種差異，所以想拼命地做好自己，我的禮儀學的比你好，連嬷嬷都說我的言行舉止很有大家小姐的風範。可是你那麽的不守規矩，行為放肆，卻更加受衆人的寵愛。”

藍薔頓了頓臉上帶了一點笑意，繼續說：“我知道我母親暗地都都做了些什麽事，可是我就是看着，看着你如何變得身敗名裂，你已經那麽慘了，可是還是有人一直守護着你。為什麽你的名聲都壞成那樣了，長公主府居然還會答應讓你嫁過去？當初那把火就是我放的，我原以為二伯娘會因此和你疏遠，原以為可以借機毀掉你的容貌，毀掉……你這個人。可是你的生命裏總是有那麽多的人幫你愛你。

我悄悄地藏在黑暗裏，我看着母親一步步地錯下去，反而有些期待，直到你送我的頭面出了問題，我原以為你心裏也是明白的，所以暗暗下手，想要讓我死。可是沒想到竟然是我想錯了。我的母親當初害死了你的母親，你沒有恨我；我母親搶了你的父親，你沒有恨我；我那麽恨你，那麽害你，可是你還是沒有恨我。你說你可憐我們，你可知道可憐這兩個字，有時候比恨還要傷人，還要讓人崩潰。我那時候多希望你能恨我啊，多希望你能說，你也恨我，想要殺了我母親，殺了我。這樣我就覺得其實，你和我是一樣的。可是你還是沒有。你反而暗中照顧我，照顧五弟，我心裏記着，可是我對你還是有一絲戒備，怎麽會有這樣的人？怎麽會？

後來，在我最痛苦，痛苦的想要自我了結的時候，我遇到了昱哥，僅僅是一牆之隔，我在牆角悄悄地說着這些秘密，我哭了無數次，說了無數句，直到有一天，外面突然飛進來一直風筝，風筝告訴我，有人願意聽我說話。那時候我多傻啊，我真的每天去那裏說話，慢慢地牆外的人也會和我說幾句。他的聲音醇厚溫暖，我總沒有感受到這樣的溫柔安心，後來我才知道他是誰。

我每次因為心裏的種種念頭糾結煩惱的時候，昱哥就會開解我，昱哥說要相信他，我從沒有相信過一個人，可是我卻很輕易地相信了他。那一次在南摩寺見到他，我一眼就看到了他，那時候我就知道我眼裏已經有他了，我不介意他的腿，我也不介意他家世不好。可是父親竟然不顧我的意願，要将我許配給一個我根本不喜歡的人，我都沒見過他。

我甚至想到了私奔，可是昱哥卻說做人要有骨氣，他決不允許讓我受半分傷害，他要保護我，要靠自己的努力和成心打動父親和老太太。那段時間，母親還曾讓人給我捎信，說如果我聽父親的話，她就有機會能回來了。呵，她臨了還是只想着她自己，從未為我做一點打算。慢慢地，我才明白原來是我錯了。”

藍蕊聽藍薔說着，眼睛不由地泛起了淚光，她從沒想過原來每個人都會有這麽多的苦痛，也不知道絕強如藍薔也有脆弱的時候，藍薔說完話的時候聲音已經有些許嘶啞，但是緊接着又行了一個禮，繼續道：

“我知道三姐姐和五姐姐未必肯幫我，畢竟府裏早已經不待見我，現在我唯一牽挂的，唯有五弟罷了。如今母親又鬧出這樣的事情，昱哥顧忌她是我的生母，我也知道他為難。

我只想過平平常常的日子，孝順婆母，和丈夫好好的。不是我不顧念親情，只是我實在好累，我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再面對母親，我每次看到她就會想起過去的種種的罪孽，對于她，我還是會盡女兒的孝道，只求她安分地好好的過下去，不要在來為難我，為難我的人生。”

藍蕊嘆了一口氣，見藍蕭沉默不語，便先将泣不成聲的藍薔一把扶了起來，然後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藍薔緊緊地盯着藍蕊，眼淚一下子從眼角溢了出來：“那姐姐願意原諒我嗎？”

藍蕊便說：“沒有恨過，何談原諒？”

作者有話要說： 惡人會有惡報，但是愛是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