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濃
徐晚清看向裴行舟,故作玩笑道:“原來行舟哥和嫂子感情這麽好,子亦這麽說,我真的很想見見了。”
裴子亦知道寧語遲跟他哥分了,他生怕此時,他哥會一句話戳穿自己。
他搶在他哥開口前說:“放心,等到了那個機會,你自然就見到了。”
說完,裴子亦跟徐父打招呼,徐父同樣熱情地招待了他幾句,簡單介紹過徐晚清,就讓他們自便。
來的賓客多,不少人需要招呼。
徐父不在,徐晚清不好一個人留在這裏,說了句“玩得開心點”,也去那邊招待朋友了。
從始至終,裴行舟都沒回應過裴子亦編的謊話。
沒承認,也不否認。
裴子亦看着徐晚清的背影,面上笑着,但那笑容并未達眼底。
他似笑非笑道:“這徐伯父的女兒,一點都不簡單。”
裴行舟沒接這茬,問:“你一個人過來的?”
裴子亦說是:“爸跟媽在南非,回不來,讓我過來代送禮。”
裴行舟嗯了一聲,沒多言。
裴子亦看了眼周圍,同哥哥向別處走,嘴裏也沒停:“剛才你沒到,我就聽人在說,徐伯父借着他女兒的生日宴邀請這麽多人,其實就是想幫自己物色女婿。”
“商業聯姻,将來你也逃不掉。”裴行舟颔首回應那些打招呼的人,目視前方,淡淡陳述。
裴子亦:“那也是将來,早着。哥,你沒看剛才徐伯父看你的眼神,那真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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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只能看看了。”
裴子亦笑嘻嘻的,問:“哥,要是咱爸真讓你娶那個晚清,你娶不娶?”
徐晚清從裴行舟那離開,回到朋友們身邊。
這些人有的是從前同學,有的是發小,徐晚清人緣好,平素出手大方,從不與人發生矛盾,因此朋友也多。
淑女們坐在一起,優雅地品用沙拉、甜品等。見她回來,忙拉她坐下,一群人很是八卦地問:“晚清,方才跟你合影的男人是誰呀?”
其中一個說:“你說徐伯父這次是為了幫你挑選結婚對象,該不會是他?”
徐晚清面頰微紅,嘴上還要否認:“是我小時候一起玩的哥哥,你們不要亂說。”
“那不就是青梅竹馬?”
“一般來說,長這麽帥的,肯定有女朋友了吧。”
此言一出,徐晚清立即想到方才裴子亦說過的話,放在膝頭的手不禁收緊,心裏也微微有些不适。
“晚清……怎麽了?”
其他人見她出神,不由得喚她一聲。
“哦,沒,沒什麽。”徐晚清一笑,掏出手機,“來,我們拍張照吧,難得見一次。”
“不要做無謂的假設。”
裴行舟在長長的餐桌前坐下,四面八方除了裴子亦一個親人,其餘都是眼熟的商界名流。
無謂的假設,跟徐晚清結婚?
裴子亦解開西裝扣,将西裝敞開,腰身修長好看。
他說:“哥,為什麽跟嫂子分手。”
裴行舟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既然見過了,為什麽不去問她?”
他跟寧語遲的事情,沒對在日本的弟弟說過,他這麽問,顯然是已經見過她了。
舞臺上的歌星換了另一首鋼琴曲,旋律清越,裴子亦聽着,手指無意識地在腿上跟着彈了起來。
他說:“正是問過,才來問問哥,到底什麽理由,怎麽就非分不可?”
周圍人有心過來social,見他們兄弟二人在聊天,都沒打擾,各自與身邊的朋友攀談着。
在這熱鬧的生日宴上,沒有人會注意角落裏的落寞。
落寞。
裴子亦很難把這個詞跟他崇拜的大哥聯系到一起。
也許是這宴席上燈光太亮,其他人的歡笑聲太明朗,而裴行舟一向沉默,在這一刻被推到熱鬧之外,成了一個置身事外的看客。
看客而已,又怎會懂這書文戲理中的酸甜苦辣,愛恨癡嗔。
“是她提的。”
他的口吻如同在提一件尋常小事,鼻子發出很輕的氣音,像在笑,看表情分明沒有。
分手那日的情景歷歷在目,那天是一個尋常的午後,同樣在冬日,天氣遠比現在要暖。
午睡後她在他懷中醒來,她的手如往常一樣撫上他的臉,描摹他的五官。
溫熱指尖劃過他薄削的唇,她豎起食指,輕輕點在他唇上。
她枕在他的臂彎裏,輕輕告訴他:“裴行舟,我們分手吧。”
“我累了,想換種輕松的活法。”
裴行舟劍眉輕蹙,他抓住她細瘦的腕,把她手臂扯開,按在一邊。
他問:“換種活法,你拿什麽換?”
他一向冷靜,即使被養了四年的情人當面提分手,他看起來也是無動于衷。
如他這樣的男人,金錢權力,地位女人,什麽都不缺,走了她一個,自會有無數人會取代她。
她再漂亮又怎樣,這世上的漂亮女人多得是,興許到最後,她反倒是最平庸那個。
她用另只手,輕輕摘掉腕上的手,擱在一邊。
她說:“裴行舟,離了你,我會憑本事過得更好。”
分手分得毫無征兆,他不是十七八歲的小男生,年近三十,感情也是成熟克制,她要走,他也不會攔。
感情上的事沒必要對外人多言,何況對男人來說,比起向人傾訴,更趨于壓在心裏,獨自去消化。
即使那個人,是自己的弟弟。
裴行舟托起桌上的香槟,輕輕抿了一口。
喉結滾動,酒水入喉,所有浮起的經年情緒,都伴着這杯酒咽了下去。
裴子亦也給自己倒了一杯,他說:“哥,既然喜歡,為什麽不把嫂子追回來?她心裏一直有你。”
“是麽。”裴行舟未置可否。
見他不為所動,裴子亦只好嘆口氣。
“上次嫂子跟朋友來我店裏,趕上他們那個臺長……誰來着,趙成業,對,那個臺長在店裏欺負嫂子,老東西色膽不小,身邊跟一個,還對嫂子不規矩。”
搖晃酒杯的手微微一頓,他把杯子擱在桌面,靜靜地問:“然後?”
“老東西狂得很,還放話說什麽,‘我能封殺你兩年,就能封殺你一輩子’,呵,當自己是個人物。”
“……什麽兩年。”
裴行舟偏頭,表情終于有了變化。
“啊,哥你不知道?”裴子亦驚訝地看着他。
裴行舟淡淡凝視他:“你知道的很早麽?”
裴子亦一噎,他繼續說:“我也是那天才知道,嫂子不知怎麽得罪了趙成業,趙成業揚言,要讓嫂子在這行混不下去。”
裴行舟靜靜聽着,未發一言。
“後來,他聽說嫂子是你的人,吓得趕緊揭過這事,不殺了。”
裴子亦生活環境單純,每天除了花錢就是花錢,沒經歷過職場鬥争,不懂這裏頭的彎彎繞。
趙成業這種場面話,只能聽聽。
都是上位者,臺長這話是什麽意思,他一聽便知。
然而說到底,兩人沒關系,也不關他什麽事。
他正了正腕表,眼都不擡:“不用理,自會有人為她出氣。”
“誰?蜘蛛俠,還是蝙蝠俠?”
裴行舟不理會弟弟的胡言亂語:“她已經跟了別人。”
“誰?哪個?”
裴行舟本不願提,提了的話,倒顯得他在斤斤計較了。
許是周圍的熱鬧擾亂了他一貫冷靜的思緒,或者是積壓心底兩年的愛恨,終于被人打開了一個缺口。
他道出那個名字:“何繼偉。”
“他?怎麽可能!”裴子亦大笑否認,“我輾轉問過了,嫂子應聘了F臺新節目,她知道趙成業絕不會放過她,只能去求贊助商。何繼偉剛好是嫂子新節目的贊助商,就這一層關系,沒別的了。”
“……”
裴行舟薄唇緊抿,心裏有如一盤珍珠散落,滾的滾遠,彈的一直在彈。
想把這些珍珠重新裝回盤中,抓一把放回去,俯身再撿,又有珍珠從盤裏重新滑出來。
怎麽也不平靜。
連日來發生的事,電影膠卷一樣在他腦中播放,他一時竟數不清,這其中有多少荒唐。
他執起香槟杯,将剩下的酒全部灌入腹中,低微到可以忽略不計的度數,在這一刻,竟像注入到了血液裏。
酒精在體內游走,在這個寒冷的冬天,他終于體會到了絲絨暖意。
寧語遲從浴室出來,頭上包着毛巾,身穿浴袍,坐進沙發裏。
她一邊等頭發幹,一邊刷微博。
方曼姿在微信上給她發了消息,向上一掃,消息提示一條條彈出來。
曼zZZ:[圖片]
曼zZZ:遲遲你快看,這是不是你家裴總?
她指尖一頓,猶豫兩秒還是點了進去。對話框左側的圖片還沒緩沖,她點開,租的房子網絡不好,半天轉不出來。
等待圖片加載的過程最是讓人心煩意亂,在高糊的圖片下,也能隐約看出來,照片上有兩個男人一個女人。
她不太相信是裴行舟,他對鏡頭的排斥她比誰都清楚。除卻媒體流傳的那些,私下裏僅有的幾張照片,都是她從前不知情時,央着他拍的。
可縮略圖的輪廓,又有些像。
正這樣想着,圖片有感應般地刷了出來。
照片上的男人高大挺拔,那張臉輪廓分明,禮貌疏離,中間是一位中年人,她從前似乎見過一次,有印象,但不深。
至于最右邊,那是一個很氣質的女人,站在那裏落落大方,溫柔且知性。
寧語遲盯着她看了許久,女人的直覺在這一方面總是準得有些不該。
她點掉圖片,回到聊天框,問:“你怎麽會有。”
方曼姿發來一張微博截圖,說:“一個認識的朋友去參加了右邊的生日宴,我看到她給這條微博點贊,碰巧看見了。”
截圖上,微博id為晚清的女孩po了九張圖,前六張,每一張都是與閨蜜的合拍。
最後三張放在一起看,似乎都是與家中長輩的合影。
而與裴行舟這張合影,正是最後一張。
其實她沒有那麽意外。
以他的身家,招招手,什麽樣的女人沒有。兩人分開這麽久,他心有所屬,或者去接觸其他異性,都是情理之中。
都是成年人,又是單身,和任何人在一起都不是錯。
或者說,感情裏,本就沒有對錯之分。
有的,只是付出多少,甘心不甘心。
她伸手,到果盤中抓了一瓣切好的紅柚。
柚子是她昨天買的,買時那老板信誓旦旦保證夠甜,她嘗了一口,立即蹙了眉頭。
怎麽會,這麽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