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濃
當天下班,寧語遲去了裴子亦的日料店。
店裏不少人在排隊,這裏消費雖高,卻并沒有阻礙客人的熱情,可見其美味。
寧語遲走到收銀臺,問:“你們老板在嗎?”
收銀以為她也是來要老板聯系方式的,說:“顧客您有什麽問題,也可以跟我溝通。”
寧語遲說:“我上次有東西落他那兒了,他讓我過來取。”
收銀見她不像說謊,讓另一個同伴幫着照看一下,去裏面把裴子亦找了出來。
裴子亦穿了條粉色的襯衫,比照之前的花襯衫素淨不少,卻更顯風騷。
他手指夾了根煙,漫不經心向外走,嘴上念叨“什麽玩意落了”,一擡眼,撞到假櫻花樹旁邊的視線,他趕緊拐進洗手間。
再出來時,手裏的煙已經沒了。
他三步并作兩步走過去,眉飛色舞地問:“嫂子,你怎麽來了!”向後看了看,“就你一個人嗎?”
寧語遲嗯了一聲,說:“我們去個方便的地方說話吧。”
裴子亦把她帶到裏邊,在員工休息室之內,還有一個單獨的小屋子,是他一個人的休息區。
裴子亦跪坐在榻榻米上,說:“嫂子,沒吃飯吧,想吃點什麽?”
“不,不用。我來是想找你要一樣東西。”她推拒道。
“嫂子你說。”
寧語遲身子前傾,湊近裴子亦,低聲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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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啊?還要嫂子你特意跑一趟,一句話的事兒。”裴子亦大手一揮,說,“嫂子你急嗎,急的話我現在就去找。”作勢要起身。
“不用,等你下班後也來得及。”寧語遲微笑。
“那既然來得及。”裴子亦掏出手機,在翻通訊錄,“我把哥喊過來,咱們一起吃個飯呗。”
“……”
寧語遲扯謊道:“他最近好像很忙,應該沒時間,就別打擾他了。”
裴子亦一臉“我懂”的表情,問:“嫂子,你倆是不是吵架了?別聽我哥瞎說,他忙什麽,整天睡在公司裏,跟條喪家——呃,就是睡在公司裏,哪也沒去。”
他公司的休息間她也去過,條件還好,但那畢竟是臨時休息的地方,舒适度跟家裏當然比不了。
寧語遲微微擔心了下,轉念一想,莫名其妙的人是他,主動睡公司的也是他,她又沒做錯什麽。
就這麽把裴行舟抛到了腦後。
她說:“他沒跟我說,我不清楚。”站起身,說,“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裴子亦挽留幾句,她堅持要走,裴子亦雖不舍,卻也沒多攔。
寧語遲回到家中,打開微博看了一眼,評論中的罵聲并未停止,她是小三這件事還在持續發酵。
她并不着急,吃了晚飯,打開電腦完成了一些白天的工作,打開瑜伽墊,自己練了會兒瑜伽。
忙碌中到了晚上,寧語遲的電腦收到一封郵件。掃了眼右下角的發件人,正是裴子亦。
她點開,把裴子亦發過來的文件下載下來,使用播放器播放。
虧着裴子亦有錢,舍得裝修店面,連監控都安裝最好的。
視頻畫面分辨率清晰,甚至還有客人的聲音,不過聲音似乎被裴子亦稍微處理了一下。
畫面上,程薇和臺長兩個人坐在店裏,竟然挨到了一處。臺長的手在程薇身上游移,程薇看起來有些嬌羞,不正當的狗男女氣息破屏而出。
正是那天,她跟方曼姿碰到他們,她潑臺長一臉酒,裴子亦出來解圍那次。
裴子亦處理視頻也能理解,畢竟是客人隐私。除了聲音,坐在周圍位置的客人的臉,也都被貼心地做了模糊處理。
她把視頻存好,然後用數據線把手機連到電腦上,将音頻文件導出來。
然後,她打開軟件,把這段音頻和之前的監控視頻剪輯成一個文件,使他們拼接到一起。
做完這些,寧語遲進入電腦版微博,登錄自己的賬號。
評論數還在一條條增加,對她的罵聲也從未停止。
她沒有理會,點開編輯框,手指在鍵盤上稀裏嘩啦敲落,這段沉積兩年的冤屈,在大衆視線的審視下,終于能夠公之于衆。
在事情整整發酵一天,熱度達到巅峰,挨的罵已經不能再多的時候。
萬衆期待中,“小三事件”當事人寧語遲,終于在深夜發布了回應微博。
【@寧語遲:我不是小三,也從未插足過任何人的婚姻。
兩年前,我身為F臺一名主持人,我的上司——臺長趙成業對我進行職場性騷擾,因為他是一臺之長,為了我的工作,我只能委婉拒絕。
沒想到他并未停止,我強硬拒絕幾次,他一改之前的态度,多次在工作上對我進行刁難。
他與真正的“小三”在一起後,被他的夫人抓住。臺長對我懷恨在心,與真正的“小三”合謀栽贓給我,我也因此被封殺。
很抱歉,在被封殺兩年後,以這樣不堪的方式重回大衆視線。
我本不想在公衆平臺公開隐私,但更不願接受這樣的罪名。以下視頻是此事的證據,證明我沒有說謊。
再次抱歉因我個人私事打擾大家。】
微博下面跟了一支視頻,先是一家店裏,一個中年男人和一個年輕女人舉止暧昧的監控,再接着那段沒有畫面,只有聲音。
錄音清晰,正是電梯裏,臺長和寧語遲的最後一段對話。
——“外面這些傳言,真假你我都清楚,小三不是我,是程薇。事情的真相早晚會水落石出,臺長不信,不如走着瞧?”
——“別傻了,語遲,你有什麽證據?”
什麽叫求錘得錘。
沒證據?這不就來了嗎。
微博發布後,她開啓了關注人轉發提示,就看到轉發那欄有一個紅色的數字1。
@容歆:蒙受不白之冤的滋味并不好受,寧老師,這兩年來委屈你了。[擁抱][擁抱]
方曼姿zZZ:對一個女孩子來說,被罵小三在道德和名聲上都是非常嚴重的侮辱,現在證據擺在眼前,罵過遲遲的人,是不是應該給她說聲對不起呢?
還有其他一些互粉的同事,大號小號齊上陣,紛紛下場幫她轉發。
一條微博發出去,如同油鍋裏濺進一滴水花。事情反轉猝不及防,網友徹底炸開了!
寧語遲微博下的熱評又是一變。
【卧槽?反轉了?原來是被污蔑的嗎???】
【我就說怎麽突然消失,所以封殺是真的,小三另有其人啊!??!】
【之前熱搜上看到這件事,一直沒表态,不評價這件事,單說職場性騷擾真的太惡心了,我也經歷過類似的事情。想說找一份好工作很不容易的,想辭又不能辭,每天忍受傻逼領導的騷擾真的很崩潰。心疼你,以後會越來越紅的,加油[鮮花]】
【看完視頻了,小三的惡心樣子我好想吐!這對狗男女去死吧!!!】
【所以,@娛樂吃瓜第一線傻逼營銷號今晚能死個媽來助助興嗎?】
除了評論裏這些,轉發數更是一直在漲,網友們看了視頻同樣很憤怒,更多的是發出心疼的聲音。
【高中真的好愛看她節目啊!周末休息老媽不讓看電視,只有看遲遲的節目才同意,因為我媽也喜歡她,之前網友都在罵還不敢相信,也挺失望來着……看完這些真的好心疼,不敢想她當年是怎麽過來的QAQ】
【果然,營銷號說的話就不能信,心疼大美女,封殺兩年,好不容易複出,又被網友網暴】
【以後看到這些八卦再也不會相信了!沒有證據胡亂造謠!天,這狗男女真的太惡心了吧!】
事情發酵得快,很快地,營銷號昨天還在發布她是小三的微博,今天立即截圖了她的澄清,還帶了她的證據視頻,生怕給她引流似的,開始說她實慘。@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只關注營銷號的網友紛紛表示寧語遲确實有點慘,而一些圍觀全程,被當成槍使的正義網友,此時又反過來辱罵營銷號。
【這時候跑來蹭熱度,昨天說人家是小三的不是你?】
【真不要臉,營銷號今晚你媽biss】
昨天發了相關內容的營銷號,今天都沒逃得過網友的罵聲。
微博詞條#寧語遲被封殺#一路上竄,似乎有人在背後砸錢把她送上熱搜一樣,不到半小時,她再次穩居熱搜第一,後面接了個深紅色的沸。
沒能第一時間等到反轉微博的,此時看到這個熱搜,趕緊點了進去。
而本來對此時處于吃瓜狀态的網友,看到關鍵詞還以為是寧語遲又被封殺。
興沖沖地點進去,發現事情反轉,颠覆認知,觀看完證據視頻,又氣沖沖地出來。
這就導致,原本只是跟風聽說寧語遲是小三的人,以為等到了天理昭昭的封殺結局,沒想到等到了平反昭雪的真相事實。
網友們大呼心疼,寧語遲本身就是個美女,剛吸來的路人粉們因為這件事,迅速在:“路人吃瓜→美女粉了→什麽她是小三?→憤怒脫粉,口吐芬芳→真相大白,美女實慘→真的好心疼,美女為什麽遭遇這些”等幾種形态中快速轉換。@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肯在網絡暴力後真誠道歉的網友始終是少數,網友們将歉意轉化為憤怒,很快有人認出,監控視頻中的女人不是別個,正是程薇。
于是,程薇的微博下面,很快成了網友們的炮火新陣地。
她的微博畫風歲月靜好,透着教科書般的白蓮氣息。
最新內容還是昨天發的,@程薇V:心情很好,也許美食總是讓人心情愉悅。
照例是一些精心拍攝的美食照片,還有她自己的做作自拍。
評論從一水兒的“啊啊啊vv好美”,已經攻陷成了“你長得真惡心”“是自己吃的嗎?老男人是不是對面坐着呢?”“當小三當得挺穩啊,這麽久都沒被人發現,真是天生當小三的料[拇指][拇指]”。
她評論下的罵聲,比起昨晚的寧語遲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網友又怎麽會輕易放過程薇呢。
當日程薇吃完日料,發布的那條微博,已經迅速被網友們扒了出來。大部分熱評也從當初的粉絲舔屏,更新替換成了如下內容。
@程薇V:日料太正宗!跟去年在京都吃過的味道一樣,感覺今天好幸福喔!
熱評第一倒是沒變:上次去兩個人花了三千多,我們vv是不是漲工資了!
回複:【你們家vv漲沒漲工資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她花錢】
【小三真不白當,嫖資不低啊[拇指]】
【姐妹們不行了,我一看到日料就想起視頻的內容,太惡心了我先吐為敬[嘔吐]】
還有人回複當初程薇故意玩梗的評論。她曾以騎共享單車上熱搜,程薇用這個回複,其實是很讨巧的行為。
此時回看,她的回複不免有些油膩。
【騎共享單車?真是做作到家了,錢是你付的麽?】
【當兩年小三,會連車都沒混到?少在這裝。】
【實不相瞞,我現在懷疑你連當初騎單車的熱搜都是買上去的】
還有人攻擊起了她的節目,以及她的業務能力。
這個發展,喚醒了當初上程薇綜藝節目的韓國明星的粉絲。
豆瓣上的明星粉絲,立即發帖吐槽。
【終于等到程薇翻車,我早就對這女的一生黑很久了!我哥難得來中國一次,兩年前第一次上國內綜藝,就是這女的念錯了我哥的名字。這難道不是主持人的基本功嗎?念錯藝人名字,不說尊重不尊重,到底有沒有在用心主持?】
【當初寧語遲下去之後,換程薇來挑大梁,我一直搞不懂怎麽想的,F臺是沒人了麽?現在看來,不是F臺沒人,是別人“上邊兒”沒人。】
先前真情實感的程薇粉絲這下紛紛脫粉,表示自己瞎了眼。程薇微博的掉粉速度,比寧語遲的漲粉速度快多了。
當然,反轉後最開心的不是寧語遲,而是上一條微博,頂着一片罵聲仍然在堅持相信寧語遲的老粉們。
昨天發私信,說寧語遲給了她很多力量的小姑娘,今天也在評論裏發布了很長的回複。
【看到遲遲終于澄清了自己的清白,我唰一下在屏幕前哭了出來,我就知道自己沒有粉錯人!開心之餘,又覺得非常難過。昨天的營銷號連證據都沒有,網友就跟親眼看到了一樣,對遲遲進行網絡暴力。沒錯,遲遲是被封殺了——她是替人擋槍,憑白被封殺兩年,複出還要被人用那麽惡毒的字眼攻擊。如今證據擺在面前,想問問上條微博那些罵過遲遲的人,你們準備什麽時候給遲遲道歉?】
那些其他維護寧語遲的老粉,此時也紛紛出現在了回複裏,對那些攻擊過寧語遲的人進行聲讨。
事情正在全方位發酵,先前彈簧壓得有多低,此時反彈得就有多狠。
她寧語遲受過的污蔑,遭受過的辱罵,因為網友被戲弄,偏信了營銷號的讒言而罵錯了人,此刻正在加倍地,以更嚴重的程度,盡數返還給了真正的壞人。
遲到的正義還算正義嗎,寧語遲不好定論,但她知道善惡到頭終有報,做壞事的人,就算一時僥幸沒有得到報應,今後只會被數倍讨回去。
比起沉冤得雪,寧語遲更高興的是,她沒有讓支持她的人失望。
其實她沒指望網友們能因為證據相信她。
她的證據,只是擺給願意相信她的人。
裴子亦的電話打斷她的思緒,寧語遲接聽,只聽電話那邊,裴子亦邀功地道:“嫂子,我一直在等你發微博,看你發完第一時間給你買了24小時熱搜,放心吧,絕對讓所有人都能看到你!”
寧語遲想說不用,這件事自然發酵就好了,沒必要浪費這個錢,讓平臺賺走。
可是聽這口氣,是買都買完了,她只得認真謝過。
“謝什麽謝,這是我應該的嘛!”
寧語遲挂斷電話,微信上也收到了方曼姿的消息。
曼zZZ:姐妹,我幫你買了一整天的熱搜,等着吧,我倒要看看還有誰沒看到你的澄清微博,都睜大眼睛給我看好了!
寧語遲:……
她趕忙打字:撤了吧,熱搜很貴,而且已經有人幫我買了。
曼zZZ:???
曼zZZ:也沒兩個錢。誰幫你買的,想跟本小姐比闊是怎麽?
寧語遲回複:裴二買的。
曼zZZ:……跟二公子比,倒是綽綽有餘,但他背後不是有他哥麽,比不過,比不過。
寧語遲回:跟他沒關系,我也沒跟他說過這些事。
曼zZZ:為什麽不說?早跟你說過,處理你們臺長,根本就是他一句話的事。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是啊,一句話的事,她當然知道。
她跟他四年,從未開口求過他什麽,從來都是他主動給,她不會伸手要。
他們關系不對等,地位不對等,她不想讓他覺得,她的喜歡是出于他的權勢地位。
她就只是,單純地喜歡裴行舟這個人而已。
六年白駒過隙,很多東西早就變了,她不再是當年的她。
或許她心中某個角落還會為他跳動,可她清楚地知道,他們不會有結果。
指尖在屏幕上停頓整整幾分鐘,諸多心緒訴諸文字,到最後,就只化為五個字:我不想欠他。
既然早晚要走,那就走得幹幹淨淨。
在一起時各取所需,不管再分開會是何等情境,起碼她對他,絕不虧欠。
裴子亦挂斷電話,看桌旁內自斟自飲的裴行舟,說:“哥,都安排好了。”
裴行舟輕輕嗯了一聲。
日料店已經下班,店內靜谧,只留了中央一盞燈,孤獨地散發着柔和的光。
裴子亦道:“我要早知道那個趙成業這麽欺負嫂子,那天我非剝了他的皮,再把他做成三文魚。”
裴行舟沒說話,倒了一小盅酒。
都說清酒淡而無味,裴行舟一直嫌它喝起來不夠勁,平時很少喝它。
此時才不過喝了兩壺,竟然有了一絲細微的醉意。
也許讓人醉的不是酒,是就酒喝下去的緒。心中生了什麽緒,酒水澆上去,只會把這種緒越澆越旺。
裴行舟不想去分辨這些微末的細節,只是酒水難飲,他的心髒緩緩發疼。
說不好是身體本來在疼,亦或其實沒有那麽疼,而是酒精膽大妄為,私自放大了痛覺神經,令人産生發疼的錯覺。
“回去了。”裴行舟放下酒盅,扶着桌案站起身。
“回哪啊哥?”裴子亦扶住他,嬉皮笑臉地問。
裴行舟淡淡看他一眼。
要是旁人還可能會怵,但這是他親哥,最疼愛他的哥哥,他才不怵呢。
裴子亦一邊扶着他,一邊在旁邊笑嘻嘻地提建議:“都這麽晚了,就回嫂子那兒呗。剛經歷這麽個事,身邊肯定需要你呢。”
裴行舟收回手臂,拒絕了他的攙扶,沒什麽表情道:“她不需要。”
裴子亦跟着他身邊,絮絮叨叨地說:“行行,就算嫂子不需要,可你想想,她一個人住那麽大的房子裏,晚上就她一個人,萬一想去個洗手間,對吧,她再怕黑,真吓着了……”
裴行舟轉頭,靜靜凝視這張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
“——吓着了,她自己也會開燈。嫂子不是殘疾人,自己肯定能行。”
裴子亦在心底默默給自己封了個見風使舵一把好手。
離了裴子亦的日料店,車行駛在夜色中,助理鄭才開着車,時不時透過後視鏡偷看裴行舟。
“裴總,回公司麽?”
“嗯。”
車內空間安靜,他在一片安寧中,感受酒精在體內游走。
末了。
“明天給張部長打個電話。”
“是。”
“趙成業德行有虧,繼續留着不合适。”裴行舟捏了捏眉心,似乎頗為人考慮的樣子,語氣卻是淡淡的,“做這麽多年臺長,換別的職位肯定不習慣,就調到蓋縣去吧。”
從國內數一數二的大臺,調到說出去都沒人知道的地方臺,趙成業明天接到這個消息,絕對接受不了。
殺人誅心,對一向貪權的趙成業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
蛇打七寸,這一向是裴行舟的風格。
鄭才微微點頭:“明白。”
裴行舟倚在座椅上,頭微微昂着,看似沉睡。
車一路開到公司樓下,停下時,鄭才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見他似睡着,不禁出聲提醒。
“裴總,到了。”
他聞言睜眼,正是銘顯集團樓下,摩天大樓聳入雲霄,漆黑的玻璃窗反射城市夜晚的流光溢彩,燈火輝煌。
他靜靜看了一會兒,久到鄭才以為他根本沒聽見,正欲再提醒時,他突然開了口。
“回吧。”
沒頭沒尾的一句,着實讓人摸不着頭腦。
鄭才跟随他多年,大概能感覺到他今夜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哪裏奇怪。
稍一琢磨,裴總先前回哪兒,還有哪裏能讓他回,一想就通了。
鄭才本不該多嘴,反應過來時,話已經說出去了:“您怎麽回了?”
裴行舟沒有怪他多嘴。
他看着窗外的月色,嗓音低沉,自語一般,說了一個鄭才沒太聽懂的答案。
“嗯,一個人睡,是會怕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