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濃

寧語遲沒應聲,竹簽去戳小盆裏的鮮蘑,戳得千瘡百孔。

她擡頭,勾了勾唇:“我沒要求你做這些,不用勉強。”

他以為她會高興,沒想到反應平平。

從前他哄她,一句話都會開心好久,現在卻只有一句:不用勉強。

他默了默,說:“沒有勉強,我心甘情願。”

她沒應,像沒聽到一般,改去戳一塊燕餃,裴行舟見了,也找了個一模一樣的品嘗。

他想着方才的話,還有她滿不在乎的表情,再好的味道也沒了滋味。

他放下手中竹簽,打了個電話給鄭才。

寧語遲在看另一邊的雞蛋灌餅攤,看那老板給烙好的餅用筷子戳洞,打了個雞蛋進去,動作娴熟,她瞧得津津有味。

瞧着瞧着,她聽見裴行舟的電話內容,不禁轉過頭來。

恰好裴行舟交代完,挂斷電話,對上她的眼。

寧語遲:“你……”

“怎麽?”

他那通電話的內容,竟然是讓人注銷徐晚清的微博。

她說:“我剛才那句話,不是逼你做什麽,就是你看到了,碰巧說一句。”

裴行舟說:“我知道,你不是無理取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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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眸光堅定,語氣沉沉:“照片是她去年生日拍的,我沒想拍,她說徐伯父想留作紀念,我才答應,我确實不知道她發在了微博上。”

她記得是她生日,下面還有她的好朋友祝福。

沒想到的是,她還會得他一句解釋。

他繼續說:“我跟她沒什麽,因為家裏關系,不得不來往。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她。”

寧語遲跟他在一起這麽多年,很少有過開心和不開心之外的情緒,對他永遠是笑着的。

給了他足夠的信任,不會因為他多跟哪個女人說了兩句話,就醋意橫生,這也是他愛她的其中一點。

習慣了她的寬容大度,也以為她永遠會諒解他的一切,卻在剛才看到她手機上的合照時,突然明白了什麽。

嘴上不說,不代表心裏不會想,既然沒有什麽,就更應該說給她聽。

寧語遲說:“都是過去的事了,別說了。”

裴行舟說:“我不希望我們之間有什麽誤會。”

“能有什麽誤會。”

她也放下竹簽,夜市裏喧嚣熱鬧,唯有這一片安靜得格格不入。

“我吃飽了,回去吧。”

他送了她半路,沒有後半路讓她自己走的道理,一直回避顯得做作,她就沒再推辭。

路上打開微博再看,想不到裴行舟一個電話下去,效率倒快,徐晚清的微博果然搜不到了。

戳進別人@過的id再看,顯示的是:用戶不存在。

側過頭,黑色襯衫的裴行舟專心致志開車,對此并無所覺。

她收起手機,說不出心裏什麽感覺。

夜晚車速飛馳,二十分鐘後,開到她家樓下。

她解開安全帶下車,裴行舟叫住她,說:“等等。”

“嗯?”

寧語遲停下開門的手,轉回身看向他。

他傾身,抓起後座椅上的西裝外套,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墨藍色的盒子。

他把外套扔回去,然後把盒子遞給寧語遲。

“送給你。”他說。

寧語遲掃了一眼,Harry Winston的首字母印在蓋子上,觀其大小,明顯是一條項鏈。

這個牌子的項鏈需要親自定制,從定制到成品,估計也花了一段時間。

她把盒子推了回去,說:“謝謝,不過我不會收。”

裴行舟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盤,神情也沒有因為她的拒絕而産生變化,仿佛她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

他說:“單純送給你,別有負擔。”

寧語遲輕笑一聲:“裴總說得輕巧。”

一條項鏈七位數,得是什麽樣的人,才能毫無負擔地收下?

裴行舟說:“你現在不收,将來也要送給你,項鏈上刻了你的名字,退也退不得。”

“那你扔了吧。”

“扔也可以,必須是你親手扔。”裴行舟把盒子放到她手裏,“你扔,我還能騙自己,你已經收了它。”

寧語遲掂量手中的盒子,挑眉:“我憑什麽讓你心裏舒坦?”

“還是你以為,一根項鏈就能蓋過曾經那些?”

“哪些?”

寧語遲的嘴唇動了動,把盒子放到車前,她說了句“算了”,就要開門下車。

裴行舟握住她的手腕,沒讓她走。

他盯着她,說:“把話說清楚。”

說清楚?怎麽說得清楚,失望不是一天攢下,傷害也不是一天累積。

她跟他關系緩和,也不代表她就能夠忘掉過去那些。

她平靜地望着他,問:“裴行舟,你覺得我為什麽要跟你分手?”

裴行舟短暫回想了一下他們在一起的時光。

剛開始的她純粹而熾烈,也不知是什麽時候開始,一切就開始變了。

他自以為一切都在他掌握中,以為她永遠不會離開他,原來這個世上,也有他掌控不了的東西。

他說:“是我做得不夠。”

寧語遲說:“你讓我原諒你,卻連自己錯在哪裏都不知道?”

“所以,希望你能告訴我,我會全部改正。”裴行舟誠懇地說。

“不用你改,你也不需要改,真的。”

她無所謂地笑了笑,仿佛對她來說,他說的話是一件很好笑的事。

放在方向盤上的手不禁一緊。

她說:“我說過很多次,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我承認,我現在沒有當初那麽決然,是因為我顧念舊情,但我的想法沒有變。”

“你改或不改,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她望着前方,路燈照下來,小區裏空空蕩蕩,高樓住戶燈亮得跳躍,每一家都有每一家的故事。

裴行舟的眸光,卻因為她的話一點點變得黯淡。

她沒有看到,也看不到,他的眸色與車內的光線融為一體,黑得不見底。

她的嘴曾說過世上最溫柔的情話,卻原來,也會變成最冷的刀。

不重要了,他對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他想起從前,她在床上緊緊摟着他,她說:“裴行舟,我不能沒有你,我會死的。”

那時他被她說得心裏發柔,覺得小女孩處處依賴他,他也享受被她依賴的感覺。

時光一晃過了這麽多年,她出落成了嬌豔女人,也不再是那個,說着不能沒有他的小女孩了。

他嘴角抿成一條線,內心麻木,焦躁,他讨厭這種失控的感覺。

他說:“抱歉,是我沒有好好珍惜你。”

“嗯。”寧語遲點點頭,“确實。”

裴行舟啞然,他眼看着寧語遲從車上下來,想跟上去,又想起她說的話,他一時膽怯,竟不敢開門下車。

他裴行舟,也會有膽怯的一天。

他知道自己怕什麽,怕從她口中再聽到絕情的話,聽到抹殺從前那些溫柔回憶的話。

她已經走了,留給他的只有回憶,他怕連僅存的回憶都被打碎,那樣他就什麽都不剩了,抱着支離破碎的回憶,一個人徒留原地,到頭來七年過後,孤零零只有他一個人。

他掏出煙盒,抽出一根煙,想點。

車內還有她的氣息,點煙的手停下,他打開車門,從車內走出來,然後輕輕靠坐在了車頭上。

他雙腿交疊,單手撐着車身,靜靜吐出一口煙。

他眼看着她的屋子燈亮,猜她這會兒在家中做什麽,累了一天,一定在準備洗澡。

她讨厭穿高跟鞋,每天又不得不穿,這會兒也可能是在揉腳踝。

他一邊抽煙,一邊把她可能在做的事情,全都想了個遍。

當初是她抱着他說,不能沒有他,他習慣了她的存在之後,她卻一走了之。

是他,不能沒有她。

他把煙掐滅到垃圾桶上,坐回車中,開車回家。

車內都是她的味道,回去的一路,他連窗子都沒舍得開。

回到禦景灣已近深夜,他的別墅裴今住過之後,他不好跟一個小女孩單獨住,加上寧語遲跟他住過這兒,所以他平時都回這裏了。

到地庫停了車,上樓時,自然踏進左側電梯。

電梯裏的廣告牌已經換了其他明星,寧語遲說過不喜歡,他記着,都已經換了,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會看到。

他按了頂層按鈕,靜待電梯上升。

數字不斷跳躍,裴行舟手揣進口袋,腦子裏還在琢磨其他事。

上升到十幾樓的時候,電梯內的燈忽地閃了一下,再接着,整間電梯猛然下墜,猝不及防。

裴行舟立即站到角落,那種瞬間的失重感令他心跳加速,死亡的陰影籠罩全身,電光火石間,他腦海裏的第一個反應居然在想,如果他死了,她會不會難過?@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來不及細想,趕緊把其他樓層按鍵全都按了一遍。

好在電梯墜了兩三層就停了,燈光熄滅,方寸空間變得幽暗。

裴行舟打開手電筒功能,按照電梯上的求助電話撥號。

電話響了半天才接通,每響一聲,他心中怒火就添上一分。

禦景灣是他的産業,雖說電梯故障難免,但出現這種狀況是很大的問題,一旦真的鬧出人命,對禦景灣,對銘顯集團的影響都是極大的,會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

甚至于很久很久都不會恢複。

名聲這東西就是這樣,建立起來很不容易,毀壞卻只需要一件小事,靠人民百姓吃飯的更是如此。

電話響了半天終于有人接,接電話那個人似乎是跑過來的,氣喘籲籲地問:“您好,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助?”

裴行舟報了單元號和電梯樓層,末了說了一句:“我是銘顯集團的總裁,讓你們負責人過來見我。”

十分鐘後,負責人和電梯維修工全部趕到。@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電梯門拉開的那一剎,負責人看到裴行舟站在電梯裏,面色沉如平湖,瞧不出一絲喜怒,平靜得有些可怕。

“裴總,對不起對不起,實在抱歉。電梯出故障,會把您關在裏邊,實在是沒想到,我們一定會用心維護,多加防範!”

負責人上來就先道歉。态度倒是誠懇。

裴行舟眼底冷若冰霜,看他:“怎麽,我不在裏邊,就不用心了嗎?”

“不不,裴總,絕對沒有這個意思……”負責人滿頭大汗,“這都是我們應該的。”

“應該的?”裴行怒意更甚,“檢查電梯故障就是你們的職責,不然花錢用你們幹什麽?萬一今天是其他住戶,電梯失事,出人命了怎麽辦?這個責任,你們誰來擔?”

負責人說:“其實我們的電梯,已經很久沒有出過事了,上次出事還是今年一月份……”

裴行舟覺得他在狡辯,沉聲道:“把你的故障記錄拿給我看看。”

是不是撒謊,一看便知。

負責人認命地嘆了口氣,掏出手機來,從工作群中翻找Excel表格,标題剛好是禦景灣電梯故障情況。

然後,小心翼翼地把手機遞給裴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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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舟翻了翻,從去年的例子翻到今年,不過他竟然沒有說謊,上次出現這樣的問題,還真是在今年的一月份。

他掃了眼表格上的內容,然後,整個人怔住。

上次那個跟他經歷同樣故障的人,竟然是,寧語遲。

他仔細看了看,發現故障日期非常眼熟,再仔細一看,正是她跟他分手的那一天。

有什麽答案在胸腔中呼之欲出,裴行舟一下子握緊手中手機,猛地擡頭問:“故障錄像呢?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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