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解毒和定命*新

藺晨趕忙上去拉住自己的老爹,卻不料被老閣主推到一邊,老閣主似乎氣也撒完了,瞪了自家兒子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老閣主反對林殊回金陵翻案,其實有他的道理。他原本所想的,不過是救下林殊,解去他身上的毒,琅琊閣不缺他一張嘴,然後把林殊養在琅琊閣,有藺晨在不會悶,游山玩水,賞花聽鳥,下棋練武,過閑适平淡的生活。

但是林殊有林殊的堅持,他不應該把自己的意念強加在林殊身上。

翻案極難,但不是不可能。

這些老人們,他們已經腐朽了,見過太多現實的悲慘,他們深知什麽才是最好最有效的,違背自己的心意而選擇利益最大化,失去了去挑戰不可能的能力。

衛峥同自己少帥相看兩不言,他囑托了幾句便出去了。我想了想也覺得自己該走了,林殊受不得刺激,還是讓他好好休息為好。

這時,林殊回頭看了我一眼,我轉頭去看藺晨。

藺晨道:“他讓你留下。”說罷便走了出去。

我只得坐回去,林殊伸手指水壺,示意我自己倒水。

我沒動,道:“不必,有些事我此時也不大想說,我想說的話我現在說給你聽。”

林殊眯了眯眼睛,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我看着他,“老閣主應該已經告訴你我是個神仙的真相,但是那些事不是我不想幫忙,實在是我沒法幫,你若是想怨我我也認了。我來自有我的目的,我不會害你,但世間苦難衆多,不是每件我都可以幫你。”

林殊低頭想了一會兒,我怕他生氣,只得道:“有什麽心願你說出來吧,我看看能不能幫你。”

林殊看了我一眼,搖搖頭,突然在桌上的白紙上寫了幾個字。

他說:“謝謝你給我帶回珍珠。”

這三日,老閣主一直在忙着給林殊準備解毒,所需要的藥材琅琊閣竟然也找不全,只得求助藥王谷和一些昂貴的藥鋪。

然後是一些紗布,又得為林殊準備一間合适療養的屋子,整個藺家內宅都忙壞了。琅琊閣的生意又不能停,藺家的兩位老少家主前前後後忙的腳不沾地。

之間只發生了一件與将來有些幹系的事情,不過我也是後來才想起來。

那一日我在老閣主的命令下去南劍州買藥材,借我的速度在一日內來回,回琅琊閣時,已經是第二天黎明,我兜裏揣着那價值一百萬兩銀子的草藥,在山腳下遇見藺晨,兩人便一同走上山。

藺晨說:“準備的差不多了,明日便可以開始解毒。”

我點點頭,越臨近這個日子,大家都越來越平靜了。

走到前一個路口,卻看見一個穿着青色長袍的老人站在那裏同琅琊閣人交談。藺晨走上前,道:“小葉,這是怎麽回事?”

被叫做小葉的是一個人高馬大的中年男子,見到藺晨,他苦笑了一下,道:“沒什麽少閣主,就是這位先生想要見老閣主,可是老閣主的信物他弄丢了。”

藺晨活了這麽大,沒見過有人能威脅到琅琊閣,跟何況這樣一個白發老頭子,便放心道:“那便通融一下,老爺子狐朋狗友不少,留了的信物種類繁多,便是他自己也記不清。丢了倒好,省的你跑上去證實。”

然後轉頭看訪客,整個人便愣住了。

我疑惑地瞧過去,那人卻低頭朝藺晨行了個禮,道:“原來是琅琊閣少閣主,幸會。”

藺晨回過神了,大大咧咧地擺手:“您客氣了,我們正好要上山,先生可以随我同行。”

藺晨在前頭帶路,那人擡眼跟上,我看到那張臉,也愣住了。

那是一張中年男子的臉,雖然有飽經風霜的滄桑之色,卻一點也不老,可是他滿頭白發,遠遠望去,就像一個垂暮老人。我這人眼力勁雖不好,但也不至于将人的年齡猜錯得太離譜,看那頭白發像是七八十歲的老人,而那張皺紋不多的臉卻像是正值中年的健壯男子。

所以這人究竟是誰?又怎麽會這幅樣子?

藺晨這人自來熟,一路上和人閑談,問了諸多問題,可對方精明得很,也不多言。

問他為何上山,可是來問問題的,那人說:“其實并不是,我與你爹是故友,只是來敘舊的。”

那敘舊敘什麽呢?他又不說了。

到了山頂,告別之後,我和藺晨又忙了起來。解毒時藺晨得在老閣主旁邊搭把手,他得把火寒毒的解法摸個透。鑒于我醫術一點也沒有,避免搗亂,就只讓我在外邊熬藥,不要進去占地方了。

到了傍晚,浔陽雲家的人終于來了。

來的卻不是雲家家主,當今醫聖本人,卻是雲家最為重要的兩位長老,一個不茍言笑,一個笑容可親。

老閣主趕忙上前颔首,客氣道:“淩大夫,晏大夫。”

我着實不曉得琅琊閣竟然請了別人,但想必老閣主不會害林殊,便放心了,轉頭問藺晨:“那兩個人是誰?”

藺晨低聲說:“那個前頭的,姓淩,乃是雲家前任醫聖的關門弟子,他如今已經有六十多歲,早已經歸隐山林,不涉紅塵俗事了。後面的一副好人臉的,姓晏,雲家首席長老,不過聽說他早已經不幹了,怎的也跑來了?”

我點點頭,不論如何,老閣主請來的必定不是俗人,可以放心的。目光從那兩人的臉上掃過,我就想離開了,我不想把自己暴露在太多人眼中。剛轉身,我突然想到一個人,整個人愣住了。

藺晨轉頭問我:“怎麽了,不用感動成這樣。”

我擺出一個扭曲的表情。

那個笑容可親的,真的是将來一發火就吹胡子瞪眼的晏大夫?

無論是什麽重要的事情,準備的時候有多麽緊張,到它來臨時就平靜了。

林殊解毒的那天,琅琊山無比平靜,沒有上山提問造訪的客人,沒有游山玩水的旅客,所有琅琊閣的人都安安靜靜地呆在閣子裏,都沉默着,似乎都知道在發生一件大事情,實際上老閣主一點風聲也沒有透出去。

解毒前一晚,老閣主把我單獨請來,神色凝重地說:“徹底解毒時,他會仿佛身處在水深火熱之中,遭受難以承受的痛苦。挫骨削皮拔去毒素,全身筋脈具斷,且深受血液逆流、錐心之痛,若是林殊熬不過,可能會變成永遠醒不過來的活死人或是直接死去。”

我吓了一跳,“當真?”

老閣主認真道:“我極力維護林殊,自然不會害他。這是他的選擇,所以我想問問你,有什麽辦法能讓解毒萬無一失?”

我問:“沒有我的幫助,你們有幾成把握?”

老閣主道:“即使我和另外兩位大夫合力解毒,也只有三成。”

我皺眉,這幾率太低了。

我只得道:“我再想想法子。”

我回了房間,梳妝臺上的水晶球在黑暗裏瑩瑩發光。我走過去,盯着裏面那團光亮道:“老閣主說林殊可能會死,這是真的嗎?”

閃光悠悠的聲音傳出來:“所謂的命運,可以說是無數偶然中的必然,也可能是無數确定中的意外。老閣主很有道理,林殊有死去的可能性。”

我愣住了:“那豈不是功虧一篑?”

閃光道:“但我們必須相信命運,命運在哪裏?”

我:“……我怎麽知道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兒!”

“你就是神神叨叨的玩意兒中的一個。”閃光指出我的錯誤,說,“蠢貨,在那本神卷裏!既然神卷是整個故事的劇本,那麽只要劇本生效……”

我恍然大悟:“那麽一切必然發生,林殊就一定沒事!”既然劇本已經寫好,那麽結果就一定是那一個,無論發生什麽意外。我心神激蕩,又立刻冷靜了下來:“那我該如何做?”

閃光平靜道:“你的識海裏早已經刻印下了咒語的印記,催動咒語,将自己的神力注入神卷,與神卷融為一體。”

我花了一晚上的時間打坐,凝神,将神力與神卷互融。第二天一早,我同老閣主交代了幾句,只說找到了法子,他也曉得神仙術法神秘,也不多言,讓我快去做。

我來到林殊房間,他還在沉睡,房間裏空無一人,四下安靜無比。

我坐在床沿,伸手召喚神卷,“琅琊榜”三個字濃墨重彩,黑得發亮,我按照閃光的提示做,漸漸地我感覺自己化作一道光芒彙入書頁裏,神卷化作一串流光,注入林殊的眉心。

我的眼前先是一片黑暗,慢慢地黑暗消失,我來到一個混沌的世界,前方的亮光裏,是林殊的魂魄,被無數從地底冒出的流光禁锢在原地,不得動彈。

這一步定命運,其本質竟然是鎖住魂靈,傳言這是上古失傳已久的逆天禁術。亡靈居于死者體內不得離開,以仙法作引,魂魄與身體再度契合,達到不死不滅的境界,便是鎖魂。

藺晨永遠記得林殊解毒的那一天,他從未見過老爹如此嚴肅認真的樣子。

琅琊山封山,琅琊閣停止運轉,內宅裏一片肅穆。

藺晨站在一旁,看見血紅的水,剜去的肉,聽見刀刃劃過骨頭的聲音,以及林殊撕心裂肺的叫聲。他覺得自己忽然明白了所謂的有生皆苦,有念皆妄。

林殊還是沒能撐過去,在中途昏死過去。

三個時辰後,老閣主無比疲憊地對藺晨說:“看着他,三日內不醒,便醒不過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sorry昨天忘記更文了,因為忙着和喜歡的人聊天,今日下午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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