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江左盟*新

梅長蘇能感到藺晨語氣裏的擔心,有些過意不去,他本就是撿回一條命,親友殆盡,本就不把這條命當回事,梅長蘇最重要的事情,自始至終就是翻案,其餘的,包括任何感情,他早已抛棄在腦後,不願想也不敢想。

他竭力壓制自己的病痛,可是藺晨是醫者,哪裏看不出來。

藺晨心中又氣又痛,從袖子裏掏出一個藥瓶,倒出一粒藥丸,就着茶水給梅長蘇喂了下去,梅長蘇一下被嗆到,又咳了一陣天地震動。藺晨又是拍背又是端水,真想一巴掌直接把自己救回來的命拍死算了。

他向來沒有仗義出手救人的習慣,也是随着老閣主去救赤焰衆人,撿回個白毛,他就想,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救了人,造了個浮屠塔,功勞還沒算,他還得成天擔心那人的死活,擔心這唯一的浮屠塔別倒了!

可佛又曰:有生皆苦,有念皆妄。

梅長蘇吃過藥,微微緩過來一些,他這才注意到,因為病情突然,他今天又太過勞累,竟不知不覺靠在了藺晨身上,擡起眼,那人似乎在走神,雙眼明亮卻不知在看何處,長發如瀑,披散在肩上,再配上俊美的容顏,燈光昏黃下,活脫脫就是個傾城美人。

而他們靠得那麽近,近得他能聽到對方有力的心跳。

健康的身體,正常的音容,一身武功,無雙智計,一顆未曾冷去的心,一雙幹淨熱情的雙眼,藺晨的存在,一直是他渴望中的樣子,渴望自己還是這樣健康快樂的人,渴望溫暖和美好。

梅長蘇微微嘆息,任由對方緊緊握着自己冰冷的手,在那微弱的溫暖裏,他無比悲哀地想,大概因為如此,所以自己允許對方如此靠近自己罷。

藥王谷谷主素天樞在三個月前将收素玄為義子的消息公布天下,而素玄就是赤羽營副将之一衛峥。而關于衛峥同雲飄蓼年少時的愛戀,素谷主與當今雲家家主商讨三日,在即将決定之際,素玄接到來自琅琊閣的一封書信,只得當面拒絕。

素玄,也就是衛峥,他看着年輕貌美的雲飄蓼,只能将對方輕輕擁入懷中,柔聲安慰道:“飄蓼,并非我不想娶你,只是我本就是逆犯,諸多事情不能遂我願,主子之命,我不得不從。飄蓼,你若願意等我,我必不負你。”

與之相比,江左盟這裏就沉靜許多。顧遷将梅長蘇收為徒弟并沒有引起太多注意,即使顧遷流露出将梅長蘇作為下一任繼任者來培養也沒有多少人關心。

因為江左盟已經是強弩之末,即将解散了。

在江湖上沒有什麽力量的幫派,不值得關注。

進入江左盟之後,事情便得繁忙起來。

黎綱和甄平等願意效力的赤焰舊部以江湖身份作為新人進去了江左盟,其餘不願意來的赤焰衆人都遣散離去,或許将來江湖再見,即使擦肩而過,昔日戰場殺敵,并肩作戰的情誼也算是三生有幸。

梅長蘇花了一個月熟悉了江左盟事務,便迅速遣人去尋找四大長老。

當時四位長老離去時,其實帶走了江左盟大部分精英人馬,以至于如今江左盟無人可用,赤焰舊部還不能重用,人手缺乏,我們幾個忙得是焦頭爛額。

“喜怒哀樂四大長老,脾性不同,辦事風格迥異,又各有所長,如何控制和運用,我之後再慢慢教你。近幾日我陸續收到他們回信,把他們如今消息告訴你。”

顧遷已經将情報整理成卷宗,遞給梅長蘇。

他們坐在議事堂裏,四下無人,又是夏日,只有蟬鳴不斷。

“樂長老歸隐,在彬州汾陽縣。此人平易近人,性情溫和,最能安之若素。喜長老最喜老游山玩水,性情不羁卻最為善解人意。這二人都是極易相處的。”

梅長蘇點點頭,虛心受教,不過哪個好相處,從名字上就能看出來。

“還有兩位長老,記得千萬不要讓他們單獨在一起,否則會打起來。哀長老如今在江南,假扮一名商人,最是精明狡詐,表面總是喜怒難辨的模樣,不過他與我交情不錯,三年來與江左盟暗中也有來往。怒長老野心最大,三年裏一直在四處收徒,如今是斬龍幫幫主。”

斬龍幫,三年前崛起的幫派,收納天下高手,聽說幫中藏有諸多珍貴的武功秘籍,所以許多妄圖以一身武藝縱橫武林的年輕人都慕名趕來,如今琅琊高手榜第九沈淩城正為斬龍幫效力。

梅長蘇暗嘆四位長老果然都不是尋常人,心裏有些擔心自己無法駕馭。

顧遷看出他有些憂心,道:“我已經給他們修書,問他們是否願意回來輔佐你。不過你放心,他們都不是小肚雞腸之人,雖然當年是我把他們送走的,他們也不至于怪在你身上。我們江湖人,都是為了義氣聚集在一起,若是不願,我也無可奈何。”

梅長蘇颔首道:“麻煩顧叔了。”

梅長蘇忙着收服江左盟衆人,我整日幫他整理情報,有急事時還不得不動用神力傳遞信息,或是悄無聲息地殺死一些對手。夏江等人仍在不遺餘力地搜尋赤焰軍幸存者,為了躲避他們,廢了我們無數精力。而我帶來的豐雲,也是金陵廊州兩處跑。

雖然入主江湖,但是梅長蘇卻一絲不敢放松對大梁朝堂的警惕。

哀長老是最先回歸江左盟的,給了江左盟最大的資金支援,開始着手整理江左盟頹廢幾年的資金産業鏈,其辦事雷厲風行,手段幹脆利落,不愧是一大幫派的長老。

哀長老的回歸,讓江湖上嗅覺敏銳的一些老狐貍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随後喜樂兩位長老也到了,這兩位竟是同時到的,梅長蘇出門迎接,那兩位長老性情都很好。樂長老面帶笑容,卻言語不多,喜長老善于交際,游山玩水時交友廣泛,因此有點自來熟,上來就拉着梅長蘇,熱情道:“不好意思啊梅公子,顧宗主,來晚了,我收到信後去找了小樂,兩人忙着收莊稼,遲了幾天。”

我有些無語,梅長蘇笑道:“不礙事不礙事,兩位請來這裏坐。”

幾人去了天機堂,分派諸事後各自去自己崗位任職。喜長老正要走,卻被梅長蘇叫住,心裏有些疑惑,但還是坐了回來。

等衆人都離開了,梅長蘇突然走上前,行了跪拜大禮。

喜長老吓了一跳,他已經是五旬老人,但身體健壯,平生最喜游山玩水,縱情享樂,妻兒俱在,別無所求,來江左盟也是心甘情願,只為當年俠義盟約,着實受不得這樣的禮數。立刻上前把人扶起,道:“梅公子何以如此?老朽雖為長輩,卻并未施恩,哪裏受得起這樣的禮數?”

梅長蘇搖搖頭,道:“半年前,長老是不是在嘉興救下大梁的靖王殿下?”

喜長老微怔,想了一下,道:“舉手之勞,老朽乃是大梁人,靖王乃是大梁七皇子,況且那位只是不及弱冠的少年郎,被殺手追殺得如此狼狽,如此欺負人,看不過就出手救了,不必客氣!”

梅長蘇颔首一笑。

喜長老為人豪爽,但不是傻子,直接問道:“梅公子同靖王相熟嗎?為何替他謝我?”

梅長蘇頓了頓,慢慢道:“曾有幾面之緣,受過他的恩惠,如今在下身在江湖,他卻遠在朝堂,無以報答他的恩情,只能代他好好謝過您。”

喜長老把雙手攏在袖子裏,盯着梅長蘇,銳利的眼神仿佛要把這個人看透。梅長蘇神色不變,淡定自若。

半晌,喜長老才道:“由江湖入廟堂不是不可能,顧嶺不就是如此嗎?”

梅長蘇微怔,果然大愚之人必有大智,一眼就看出他的目的,道:“顧公子乃是忠良之人,敢于進言,此份勇氣,長蘇深感佩服。不過朝堂之上風雲突變,明槍暗箭,爾虞我詐,不是長蘇投身之所。”

喜長老頗感興趣地看了這個年輕人一眼,搖頭笑道:“老朽識人的本事,不輸于琅琊閣那個神秘至極的老閣主,我看梅公子倒不像是池中之物。”

蕭景琰出事,是我沒有想到的。就連梅長蘇也沒有想到,璇玑公主留下的最後一招,竟然用在了蕭景琰身上。

“我想不通,景琰雖然是皇子,是我的摯友,但他已經是這樣的境地,沒有絲毫威脅,怎麽可能還會是秦璇玑的目标呢?秦璇玑死前最後一招,用在景琰身上,我猜不透。”

梅長蘇習慣性地搓着衣角,似乎在自言自語,又似乎在問旁人。

我拿着一本字帖,看着他手指靈活地搓着衣角,糾結着要不要告誡他改掉屬于林殊的習慣。

想了想我覺得還是算了,那頭笨水牛又猜不出來,梅長蘇已經勞心勞力夠累了,還要想這個,真不如煩死算了。

我将字帖遞過去,藺晨道:“你要的,最新版的。”

梅長蘇看了一眼,對過來的藺晨簡單招呼了一下,把字帖放在一旁:“我的字必須改改,接下來幾個月,小雪,我怕是得跟着你一同練字了。”

我點點頭,腦子還在想蕭景琰遇刺的事情,我起初還是從閃光口裏得知的消息,當即通知在外的豐雲趕去嘉興,卻還是晚了一步,蕭景琰被喜長老給救了。但算算時間,豐雲趕去其實還來得及救人,蕭景琰的安全是沒有問題的。

至于他究竟為何會成為秦璇玑的目标,讓我們三人百思不得其解。

藺晨道:“蕭景琰一向追随祁王,是活着的唯一繼承祁王風骨和志向的人。你說可不可能是因為這個,成為秦璇玑的目标?”

梅長蘇搖搖頭,想了一下,道:“不,這其中一定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秘密。”

藺晨搖搖扇子,道:“那你還在想什麽,秘密什麽的怎麽可能猜得透,你就是因為這個才憂思過重的。”

梅長蘇面露憂色,眉頭微皺。我知道他在擔心自己僅剩的兩個好朋友,這種擔心很有道理,穆霓凰和蕭景琰都是皇室中人,分散在天涯,琅琊閣即使有一手遮天的本事,也無法保證他們的安全。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更的時間應該不會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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