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檀州進來時也看到了牆壁上各種海洋生物的挂畫。
見啾啾板着一張胖嘟嘟的臉，努力維持自己“海洋殺手”的人設，不由失笑着揉了揉他的頭發。
“海洋殺手只在海洋裏才是殺手，你如今不在海裏，當然就不用繼續當殺手。”
“那我現在是什麽？”啾啾被他說暈了頭腦，佯裝冷酷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迷茫。
“在這裏呢，你只需要吃飽喝足就好。”檀州說完，将盛滿魚肉的碗放到了啾啾面前，“水煮魚，嘗嘗看喜歡嗎？”
水煮魚的氣味有些重。
啾啾縮縮鼻子，他之前還沒吃過辣椒，頭一次聞到辣味兒，只覺得有點兒澀，但更多的卻是香。
“看起來好吃。”啾啾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伸手試着抓起一片魚肉，可惜手卻直接穿過魚肉，壓根抓不起來，“水煮魚好狡猾呀，它還知道躲！”
檀州哭笑不得，只好燒了一只湯匙給他，讓他借助工具吃魚。
一頓午飯下來，倒是浪費了好幾件餐具。
回頭檀州還被餐廳罰了一筆錢，當做餐具不翼而飛的賠償。
臨到走出餐廳，一直沒說話的楊瑾卻是像是做了個重大決定，眨眼就飄到了啾啾跟前。
他拍拍啾啾的肩膀，又望向檀州，鄭重道：“我要離開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啾啾啊，要是讓他少一根頭發，我……”
不等他說完，啾啾就打斷了他的話，問道：“楊哥要去哪裏？”
“我要去醫院看我爸。”
楊瑾昨晚被女鬼吓得不清，心裏又惦記着啾啾，自然沒法安心去醫院。現在看啾啾被檀州照顧得很好，女鬼雖然沒被捉到，但楊凡應該已是最後一個死者，他也放下了心。
“一起去吧。”檀州打開車門，示意他們坐進來，“我也有事和你父親商量。”
楊瑾愣怔，随後就被啾啾拖上了車。
“楊哥，你可不能随便亂跑呀，人間好可怕！”啾啾想起昨天搶了他東西的野鬼，後怕地甩甩魚尾，又把楊瑾的胳膊抱緊了幾分，“你還是跟着我和先生吧，不然被其他的鬼欺負了怎麽辦？”
“嗯，人間有損了陰德、不能入地府的惡鬼以魂魄為食。”檀州不着痕跡地把啾啾攬回懷裏，附和道。
“別吓唬我，我可……”楊瑾剛說完，側目就瞥到車窗上趴着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登時吓得縮起腿。
“這鬼死于車禍，怨念過重，每到她死的時辰就會在車禍的地方重複當時的動作。”檀州淡然地解釋，“其實常人并不能看見她，但你不同，做好心理準備，世間裏的鬼，各有各的醜法。”
似乎是聽懂了檀州的話。
窗外的女鬼不滿地撓着車窗，頗有幾分惡狠狠的勁兒。
檀州輕蔑地勾起嘴角，隔着玻璃貼上一道符，就見女鬼痛苦地蜷縮起身子，滾落到了路邊。
“好厲害。”啾啾小拍着手，又扭頭看向楊瑾，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楊哥是鬼，先生說你醜。”
楊瑾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頓了半刻才反應過來，反擊道：“你不也是鬼嗎？你還胖呢！”
“哼。”啾啾撇撇嘴，糾正他，“我不是鬼。”
“那你是什麽？”楊瑾白了他一眼。
“我是來自大海的殺手。”
“……”
啾啾沒有重量，檀州幹脆把他抱在腿上，一路聽他和楊瑾小兒科的争吵，不禁放松地眯起了眼，心想身邊有個小東西鬧鬧嚷嚷也挺好。
楊老先生喜靜，動完手術之後就轉到了郊區的療養院。
從市區裏驅車将近一個小時，他們才到達目的地。
療養院門口有人把守，車不能開進去，檀州索性讓司機暫且離開，自己走了進去。
“檀先生，你終于來了。”執勤的看護看來人是檀州，立刻親切地打招呼道，“老爺子可是念叨了好久，就盼着有個人來陪他下棋。”
“老爺子近來身體可好？”檀州應了一句。
“挺好。”看護說到這裏，又有些為難，“您也知道，外面發生的那些事兒，沒人敢告訴老爺子，他住在這裏還好，要是回了家……”
楊老先生心髒不好，前些年因為痛失愛子已經做過一次搭橋手術，這回再住院，醫生千叮萬囑，一定不能再讓老人家受刺激，所以外界一切的負-面-消-息，全都被攔在了療養院外。
“我進去看看他。”檀州從衣兜裏掏出一道黃符，送給看護，“對了，老爺子擔心你的終身大事，特地讓我給你畫個桃花符。”
“啊？”看護有些反應不過來，這位檀先生在風水界可是大有名聲，他的符更是有價無市。現在檀先生的符就給了他這麽個小人物，實在叫他受寵若驚，“檀先生，這東西太貴重了吧，我不能要。”
“收着吧。”
檀州将黃符塞給他，轉身就朝療養院裏走，只剩看護愣愣地盯着手中的桃花符，久久說不出話。
“沒想到你還是個大好人。”楊瑾跟在他身後，似是驚訝他剛才的舉動。
“先生本來就是好人呀！”啾啾替檀州接過話，認真地誇獎，“先生還送過我一塊黃石頭呢！”
啾啾說着，就要從身上找出那塊珍藏了許久的石頭。
可惜他摸了半天，什麽也沒掏出來。
“唔……”啾啾皺起臉，終于想到了自己身上的東西早就被鬼掃蕩一空，只扭頭和檀州抱怨，“你送我的石頭被那個壞鬼搶走了。”
“沒事。”檀州戳戳他的嘴角，“家裏還有很多，你拿來蓋房子都夠用。”
“真的啊？”啾啾瞬間就被哄好，又向檀州讨要小魚形狀的石頭。
眼看檀州對啾啾如此有耐心，楊瑾情不自禁也低頭淺笑。
之前還擔心這條魚沒有親人陪伴會難過，現在有了檀州，就算再回到地府，多少也有了個能惦記的對象。
楊老先生住在頂樓。
他們到的時候，老爺子正坐在露天的陽臺，手裏捧着一本厚厚的相簿，時而提提鼻梁上的老花鏡。
“楊老先生。”檀州走至他面前，輕聲打了個招呼。
“嗯？”老爺子擡頭，看見來人，驀地一笑，“檀州啊，你終于來了，我還以為你上次輸得太慘都不願和我這賴皮下棋啦。”
“您說笑了，我只是最近有點兒忙。”檀州徑自在他對面的圓椅坐下，揉了揉眉心。
看他這副模樣，老爺子放下手裏的相簿，臉色有些沉：“你們到底有什麽事情瞞着我？一個兩個都這樣愁眉不展。”
“先不說這個吧。”檀州趕緊換了個話題，“我今天帶了個故人來見您。”
“是嗎？”老爺子意外地挑挑眉，四處瞟了一眼，更是疑惑，“人在哪裏？”
檀州不答，拿過小桌上擺放的玻璃杯，倒入小半杯水。
随即他又摸出一把裁紙刀，直接在掌心割了道口子，再握成拳，将血擠進了水杯。
“這是什麽操作？”楊瑾和啾啾飄在他後頭，看見這一幕，紛紛驚恐地瞪大了眼。
“看起來好痛喔。”啾啾用力掐着楊瑾的胳膊，扭動的眉毛裏滿是擔憂。
不光是他們，對面的老爺子也有些不解檀州的做法，沉默了許久才問：“這是要做什麽？”
“老爺子不嫌棄我的話，就喝了吧。”檀州看杯中的開水已被染紅，便将水杯推到楊老先生面前。
老爺子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信任檀州，很是果斷地舉起水杯，一口氣喝完了半杯水。
沒想到就在喝完水的一瞬，他的視線裏就多出了兩個身影，一個頭頂卷毛，一個白得反光。
“小瑾？”老爺子顫顫巍巍地舉起手，眼眶含淚，“你回來看我了？”
楊瑾怔住，一時間竟沒有任何動作。
“我們先出去了。”檀州拉過啾啾，又拍拍楊瑾的肩膀，“在我的血液被老爺子消化完全之前，他都能看到你。”
“謝謝你啊檀先生。”楊瑾感激地點點頭，轉身就跪到了老爺子跟前，“爸，我回來了，我從地府逃了出來。”
……
看到緊緊擁抱在一起的父子，檀州長長地舒了口氣，離開時還不忘幫他們帶上了門。
反觀啾啾，他卻是一臉凝重，剛出來就急切地拉過檀州的手掌，反複查看。
“怎麽了？”檀州低頭對上他。
“它還在出血。”啾啾扁扁嘴，“我母親說，血流完，就會死。”
“死了不好嗎？正好和你作伴。”檀州見他滿臉沮喪，故意逗弄他。
“先生不能死。”啾啾連忙搖搖頭，又忙補充了一句，“奈何橋那邊有花海、還有小船，可以住很久。”
“哦？”檀州歪歪頭，裝作沒聽懂他話裏的意思。
“我可以在橋頭等你很多年。”啾啾說完，頭頂又冒出了好幾個泡泡。
許是想要掩飾自己的臉熱，啾啾一個俯身，猛地親上了檀州的傷口。
一陣冰涼帶過，檀州前所未有地感覺到了失血過多。
作者有話要說： 啾啾：怎麽先生的血越親越少呀QAQ
作者：放心，他是因為你才失血過多噠=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