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走廊裏只有檀州一人。
等他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時，掌心的傷口已經結出了血塊。
“沒事了。”對上啾啾擔心的眼神，檀州反手握住了他，“只是流了點血，不是大問題。”
“流血就是大問題啊！”啾啾一臉嚴肅，“流血會招來鯊群，他們數量很多，打不過。”
“陸地上沒有鯊魚。”檀州勾起嘴角，捏了捏他的手掌，笑道，“再說了，海洋殺手就在我旁邊，哪還有鯊魚敢靠近？”
啾啾抿抿嘴，想了半天還是不得不承認道：“其實，我也只是個不成熟的海洋殺手。”
可不是嘛。
哪有因為貪吃海豹，撲騰上岸，最後擱淺而死的海洋殺手啊。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虛，檀州忽地來了興趣，問他：“你當初是怎麽就去了地府？”
“唔……”啾啾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猶豫半天，索性轉開話題道，“其實我們人魚每年都會有很多死在岸上，我也算比較正常的一條啦！不像我大哥，他居然因為想吃海鷗撲上了岸！”
檀州哭笑不得，摸着他肉嘟嘟的手掌，暗自感嘆，自家的魚果然很能吃。
與此同時。
好不容易排到投胎名額的啾啾家大哥猛地打了個噴嚏。
他身邊的鬼差隐約聽到一聲“哈啾”，只當他做出了選擇：“既然如此，下輩子你就做一只鸠吧。”
于是，上一世心心念念着吃海鷗的人魚大哥來生做了一只鸠鳥，就是不知道他會不會又遇到一條好奇鸠鳥味道如何的人魚。
***
楊瑾從病房裏出來的時候已經天黑。
老爺子剛躺下，說了半天的話實在費去他太多精力，一碰到枕頭就睡了過去。
而病房外，檀州調侃着啾啾“海洋殺手”的名號，冷不丁被氣急的啾啾背着來回飄蕩。
知道他們網戀的關系，但乍一看到倆人親昵的互動，楊瑾還是有些傻眼。
“楊哥，你出來啦？”啾啾扛着檀州在他面前站定，“我和先生等你吃飯等了好久，肚子都癟了。”
啾啾騰出一只手拍拍肚皮，另一只手則攬着檀州的腰，若是不看他白嫩的臉蛋，還真是頗有幾分霸氣。
“原來……”楊瑾上下看了他們一眼，肯定地點點頭，“啾啾你才是攻，果然不能肉眼分攻受。”
作為一個深宅，楊瑾接觸過不少基腐作品，接受能力自然也比常人要強。（除了他自己被別人肛這件事兒。）
檀州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翻身從啾啾身上下來，笑容裏透着涼意地回話道：“你最好想清楚再說話。”
楊瑾下意識打了個冷顫，只能求救地望向啾啾。
“不哦楊哥，我其實是守！”啾啾傻笑地搖着腦袋。
“哈？”楊瑾有些猝不及防，回想待在地府的那些日子，他應該沒有給這條魚灌輸過什麽黃色廢料吧。
檀州則是面色一冷，盯着楊瑾的眼神裏更添了幾分寒氣。
“真的呀，以前捕魚的時候都是我母親先攻，然後我在她身後防着魚逃跑。”啾啾說到這裏，又苦了臉，“現在我不能陪着她捕魚，她一定很難過。”
“不會。”檀州安慰地摸摸他的腦袋，“你母親要是知道你在這裏過的好，她也會為你感到開心。”
楊瑾不會說話，只好跟着點頭附和。
“這怎麽一樣呢！”啾啾皺起眉，“沒了我，我母親就吃不上大白鯊的魚肝油了诶！”
檀州&楊瑾：“……”原來是因為吃不上魚肝油所以難過嗎！
***
楊瑾沒有落腳的地方，末了只能跟着啾啾一塊回了檀州家。
檀家是棟複式小樓，剛進門就能看到抱在一起玩游戲的小鬼，不得不讓楊瑾有些驚訝。
“你也養小鬼？”楊瑾看到屋裏擺放的香爐和跳動的小鬼，難免有了猜測。
“嗯。”檀州點點頭，“但我從未對他們有所求。”
楊瑾懷疑地望他一眼，見啾啾也跟着混入了小鬼群裏，更是有些擔心。這家夥道行不淺，千方百計拐走了啾啾，該不會是要利用它做什麽法器、祭祀之類的吧。
“滞留在人間的鬼并不都是因為怨氣。”怕他想歪，檀州緩緩開了口，“他們有的是因為屍骨不全、有的則是陽壽未盡，還有一些剛出生就被人煉成古曼童，陰德受損。我既然吃了風水這口飯，當然要有所回報。”
難得從檀州嘴裏聽到這麽多話，楊瑾愣了愣才回過神，感慨道：“沒想到你居然會對我解釋。”
“我只是怕你和那條魚說些蠢話。”檀州說完，幾步走到啾啾身邊，将他朝樓上帶，“快去洗澡，你這條小泥魚。”
楊瑾歪歪頭，望着他們的背影，心裏莫名有種溫馨的感覺。
不等他細想，耳邊就傳來幾個小鬼的聲音——
“哇，家裏新來了一個老實鬼！”
“我們快去欺負他！”
……
于是，楊瑾再轉頭的時候，他臉上就被糊了一把香灰。
只能說沒有檀州罩的楊瑾，未來的日子應該不會太好過。
翌日清早。
啾啾跟着檀州下樓，不想卻看到楊瑾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堆小鬼中間，臉上統一髒兮兮地抹着香灰，看起來還有些許和諧。
“楊哥，醒醒。”啾啾用魚尾戳戳他，“那個誰打電話來說找到了紅衣娃娃的下落，我們要出去看看。”
啾啾只聽他們把段淩飛叫做“那個誰”，理所當然地把人叫做了“那個誰”。
“紅衣娃娃？”楊瑾懵懂地睜開眼，頓了頓，立刻清醒，“這麽快就找到了？”
“嗯，那個清潔工帶着娃娃來自首。”檀州冷靜地回答。
“自首？”楊瑾更是一頭霧水。
“事情有點複雜，先過去看看再說。”檀州說罷，又嫌惡地指了指他臉上的香灰，“把臉擦擦。”
另一頭，看見滿面滄桑的李叔，段淩飛心底也有些複雜。
“李叔，楊氏待你不薄，你怎麽會……”段淩飛嘆了口氣，有些惋惜。當初還是他看李叔一把年紀在公司外賣報紙不容易，親自招他進公司，沒料到最後竟是這樣的結局。
“段總，我對不住你。”李叔紅了眼眶，手裏捏着一個破布娃娃，緊咬着唇道，“但是，我想等檀先生來了再說。”
檀州到的時候，兩人還在僵持之中。
“事情到底如何？”檀州走到段淩飛身邊，不着痕跡地塞了一道黃符給他。
段淩飛接過，飛快地揣進兜裏，只對李叔說：“這位就是檀先生。”
聽到這話，李叔幾步奔到檀州跟前，一舉跪下身，哽咽道：“檀先生，殺了這麽多人都是我的過錯，孩子還小，我求求您幫我的外孫女超度，讓她轉世投胎，不要再受折磨。”
“殺人的女孩是你的外孫女？”檀州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李叔痛苦地閉上眼，點了點頭。
“既然知道殺人敗陰德，為什麽還要她去做？”檀州扶他站起身，說話裏沒有太多情緒。
“因為我……我沒有能力殺了那些人渣。”李叔眼底滿是恨意，“他們都是該死的人！”
決定了自首，李叔就沒想過再隐瞞，沒等檀州繼續發問，他就緩緩說出了當年的往事。
原來在楊凡年輕的時候，他曾拿着老爺子的錢在外開了間模特公司。說是模特公司，他卻根本沒有發展壯大的意思，反而打着模特公司老板的幌子，騙取公司藝人潛規則。
李叔的女兒正好就是楊凡手下的模特。
面對公司的潛規則，她毅然決然地選擇了解約。哪想就在解約的前一夜，楊凡把她鎖在了辦公室，更是叫來自己的幾個朋友，輪番亵玩她的身體。
到了最後，他們還放棄了安全措施，輪流侵入，賭她會懷上誰的孩子。
楊叔的女兒就這樣被禁锢了大半年，終于找到了機會，跳樓身亡。再等楊叔趕到的時候，女兒屍骨已經涼盡。
他不相信女兒會無故跳樓，多番打探之後才确定了兇手。可他無權無勢，又上了年紀，全然不是楊凡一衆的對手，不得已才想到了煉嬰靈的辦法。
有了計劃之後，他刻意混進了楊氏，又假裝在楊凡面前透露出養小鬼的好處，借勢把養了多年的小鬼附在他身上，然後一一将當年侵犯過他女兒的人殺害。
“這些都是我的想法，我孫女她什麽都不懂。”李叔含淚道，“她死于腹中已經很可憐，後來還被我煉成嬰靈，養大成小鬼，這都是我的錯！”
檀州心情有些複雜，擡眼瞟向不遠處——
啾啾用魚尾卷着小姑娘到處亂飛，兩只鬼臉上都洋溢着天真的笑容。
當真還是個不谙世事的孩子。
他心下一軟，答應了李叔：“放心，我會超度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