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眼看剛才那幾個年輕人進了廢棄醫院，檀州頓了頓，卻是轉過身，低頭看向動土的地方。
土坑沒挖太深，周邊的碎土上還有褐色的痕跡。檀州蹲下身，手撚起一抹土，有些疑惑地皺起了眉。
“檀先生可是看出了什麽？”負責人忙不疊問道。
“沒有。”檀州随手撒去手裏的土，站起身，“晚上再來。”
“晚上？”負責人一驚，說話時帶了幾分哆嗦，“我……我也要同行嗎？”
檀州看他打抖得厲害，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不用。”
負責人聞言一喜，可想到最近接連發生的詭異事兒，還是有些擔心：“檀先生真的不用我們派人陪同？”
檀州冷眼一掃，看得負責人又打了個冷顫，索性不再多嘴。
工地附近建有幾間活動板房，不出意外應該是工人的臨時住房。檀州經過時正好撞上一個穿着工作服的男人，只見他皮膚黝黑，雙眼深深地內凹，看起來沒有一絲精神氣。
“檀先生，這個就是昨晚挖地的工人。”負責人指了指男人，繼續介紹道，“他還是工地的包工頭，我們公司和他的團隊合作快有十年了。”
“哦？”檀州挑了挑眉，直覺告訴他這個男人身上的戾氣有些重。
“你好。”男人對檀州扯出一個笑容。
檀州微微點頭回應，并沒有繼續交談的意思。
從工地出來已經是中午。
負責人熱情地在周圍找了家餐廳說要請客吃飯。
檀州倒是不餓，可自家的小胖魚已經趴在他肩頭啾啾叫餓，他還是答應了負責人的提議。
“剛才忘了問，當初你們咬死不松口，怎麽又突然決定拆樓？”檀州默默将菜夾到旁邊的空碗，放涼了好讓啾啾用手抓着吃。
“說來也奇怪。”負責人撓撓頭，“封樓儀式一直出問題，不止是您，後來幾個風水大師也說這樓煞氣重。我們老板逼不得已去找設計師，結果卻找不到他人影，最後才決定翻新重建。”
“找不到設計師？”檀州回想起之前的那棟樓，牆與牆的銜接處線條淩厲，中間呈“口”字，內有噴泉引水流，看似聚財，但細想，水屬半陰之物，能聚財也能集煞。
“嗯，突然就聯系不上人。”負責人說到這裏也有些置氣，“浪費這麽多錢，多半是逃跑了。”
檀州不說話，側目瞟到剛好夾在居民區中間的工地，總覺得整件事沒那麽簡單。
***
啾啾壓根沒弄清白天發生的事情，晚上臨睡之前見檀州穿好衣服準備出門，還有些疑惑。
“先生，你不睡覺嗎？”啾啾飄到他面前，有些擔憂，“先生是不是又失眠了？”
“沒有。”檀州低頭親親他的額，“工地的事情還沒處理好，我得過去看看。”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嗎？”啾啾又問。
“……走吧。”檀州猶豫了一瞬，最後還是答應了他。
啾啾前兩天才和小紙人們看過恐怖片，電影裏的捉鬼師都是左手羅盤、右手桃木劍，可檀州手裏就拉着一個他，看起來還真有些不專業。
“先生，你就兩手空空的去嗎？”啾啾問完，就被塞進了副駕駛。
檀州難得自己開車，确定了行車路線才緩緩開口：“不是還帶着你麽。”
“我是說驅鬼的東西！”啾啾強調，臉上寫滿了嚴肅，“要是先生被其他的鬼抓走了怎麽辦？”
“不會。”檀州輕笑着搖搖頭，肯定道，“那裏沒鬼。”
“啊？”啾啾似是沒反應過來。
“土上面沾的根本不是人血。”檀州眼底一沉，“我只是好奇那家廢棄的醫院，為什麽會有這麽重的戾氣。”
醫院陰氣重并不稀奇，但周遭盡是戾氣的醫院他卻還是頭一次見，更何況這家醫院還廢棄了兩個多月。
已是深夜，一路上沒有幾個人。
檀州很快就把車開到了那家廢棄的醫院。
這家醫院不大，門口褪色的門牌看得出有些年頭。
檀州正要推門而進，卻聽到身後傳來重重的腳步聲，來的方向應該也是醫院的大門。
想到工地的事情蹊跷，檀州長了個心眼，關掉手電，躲到了轉角。
腳步聲越來越近，檀州屏除呼吸，擡眼卻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居然是他！
來人竟是早上和他在工地有過一面之緣的包工頭。
此刻的他手裏拿着一只麻袋，左瞄瞄右瞧瞧，然後輕車熟路地摸上了門把。
看來他并不是第一次來。
檀州看他閃身進門，連忙跟了過去。
包工頭似乎早有計劃，一進門就沒有猶豫地找到樓梯直奔三樓，随即快速鑽進了其中一個房間。
檀州還不知道這裏房間的結構，這會兒也不敢貿然跟進，只好和啾啾藏在樓梯口的轉角處，等包工頭再出來。
哪想這一等就再也沒等到那人出來。
啾啾抱着手臂來回搓揉，擡臉向檀州抱怨道：“這裏好冷呀。”
“冷？”檀州一愣，這裏廢棄了許久，進來只覺得悶熱，根本沒有冷的感覺。
“對啊。”啾啾在他懷裏蹭了蹭，委屈得厲害，“我以前在地府都沒感覺過冷呢。”
這裏陰氣如此重，他一個大活人卻沒感到冷，反而是啾啾先有不适。
難道說……這裏的戾氣并不是針對人，而是對付鬼？！
想到這裏，檀州猛地站起身，扛着懷裏的啾啾朝樓下跑。
啾啾沒反應過來，見檀州要離開，還讷讷地問他：“先生，我們不等那個人了嗎？”
“不等了。”檀州飛快地踩着樓梯，不想走了很久，依舊沒能下到二樓。
“先生，我們好像在這裏走了很久。”啾啾攥着檀州的衣袖，小聲提醒。
檀州終于停下了腳步，冷靜地回過神，大概清楚了原因。
“啾啾，你覺不覺得這個樓梯有點陌生？”檀州指了指腳下暗色的臺階，他清楚地記得這裏來時還鋪有白色的地磚，可現下卻變成了泥土地。
“不會啊。”啾啾搖搖腦袋，卻是道，“我覺得有些眼熟。”
可到底在哪裏見過，他又不太記得。
檀州頓了頓，随即轉過身，原路折返。
這道樓梯越發詭異起來，不論繞過幾次轉角，依然沒看到通向樓層的大門。
檀州也不說話，只一個勁兒地用力向上跑。樓梯裏的環境壓抑，啾啾不敢亂動，見檀州頭頂出了汗，又心疼地替他擦了擦。
兩人不知跑了多久，終于在轉彎時看到了一扇門。
檀州有些憂慮，他到底也不清楚，門的背後究竟有什麽東西，如果一不小心傷到啾啾……
“先生，我們不去看看嗎？”啾啾推推他，對不遠處的大門有些好奇。
檀州沉默，晃神過來時，向上的樓梯已經變成了一面牆，截去了他們繼續攀爬的路。
只能出去看看。
檀州下意識地把啾啾護到身後，然後緩緩推開門。
幾乎是開門的一瞬，清新的空氣和涼爽的晚風迎面而來，再細看，這扇門根本就是醫院的大門。
檀州不再猶豫，抓過啾啾沖出醫院。
可不等他們跑遠，腳步聲再次在他們身後響起。
啾啾抖得厲害，整條魚往檀州懷裏縮：“會不會是厲鬼在抓我們了？”
“不會，鬼沒有腳，這是人的聲音。”說話之際，檀州已經拉他藏好。
随着腳步聲靠近，啾啾也跟着瞪大了眼，緊張的小表情卻緩和了檀州剛才緊繃的心情。
只聽“吱嘎”一聲，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醫院裏走了出來。他手裏的麻袋已經裝滿，透過束口處露出的一角，不難猜出他這麻袋裏裝的都是廢棄的醫療器材！
這些廢棄的器材早就過時，偷出來無非是拿到收破爛那裏賣兩個錢，何必這麽大費周章。
這個男人，一定有問題！
檀州看他走遠，低頭瞧向啾啾時才發現他的魚尾都在怯怯地抽動。
“怎麽了？”檀州抱起他，朝停車的地方走去。
“不知道，那個人讓我感到害怕。”啾啾扯着他的領口，神色間還是有些恐慌。
“你知道鬼最怕什麽嗎？”檀州又問。
“怕什麽？”啾啾有些懵懂，試着猜了兩個，“大公雞，狗血？”
“大公雞？”檀州被他逗樂，頓時也調侃道，“也不知道是誰昨晚吃了倆大雞腿，今天還好意思說自己怕大公雞。”
聽到這話，啾啾難為情地瞪他一眼，像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檀州也沒再說，直到将啾啾放回車裏時，他才低聲道：“鬼啊，最怕惡人。”
他果然沒有看錯，那個男人身上的戾氣很重，多半是背負了幾條人命。
回家的路上還算輕松。
啾啾在車裏哼着小曲兒，忽地想到了什麽，搖晃的腦袋一僵，開口道：“先生，我想起那個樓梯了。”
“嗯？”檀州應了一聲，示意他接着說。
“那個樓梯……直通鬼門關。”
當時他和楊瑾爬了很久，怎麽也不會忘記那雲梯的模樣，就連檀州最後推開的那扇門，上面的花紋都和地府的如出一轍。
“我早該想到。”檀州抿了抿嘴，眼底染上一絲深沉，“怪不得從進醫院到出來只花了十分鐘，合乎過着地府的時間。”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更，待會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