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七回,白馬非馬
有拿起來,脖子上突然感到一陣涼意。
田蜜睜大雙眼,面上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不……不可能……的……”
脖子上的血液噴薄而出,可她無論如何都不能相信。
她眼前的白鳳已然消失,化作片片羽毛,而真正的人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她身後,一瞬間便用羽刃割了她的喉嚨。
白鳳看着她倒下,淡漠道:“當我的鳳舞六幻是擺設嗎。”
前方傳來一聲冷笑,“大概是反派死于話多。”
周圍迷霧漸漸散去,星月緩緩走了過來,白鳳看着她身上雖有一些傷口,但應該沒什麽大礙,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氣,這人一放松,就再也沒有強撐着的精力了,他直接……
倒了下去。
人雖然還有意識,但卻是不想再動了,右肩上的傷口已經有些潰爛,是因為箭上有毒,顯然,鳳凰如今也好不到哪裏去。
不過好在身邊有個能救人的,他也可以放心躺下了。
星月輕聲咳了兩聲,抑制住喉中泛起的血腥氣,而後走到那一人一鳥旁蹲下,拍了拍白鳳慘白的臉,道:“醒醒,吃毒|藥了。”
白鳳似乎是真的很虛弱,連眼睛都睜不開,只微微張了嘴,像一只随時可以被投食的小獸。
星月将一顆解毒的藥丸扔到他嘴裏,笑了笑:“倒沒想到,真的喂你吃了三次毒|藥。”
白鳳嘴裏嚼啊嚼,正費力的将藥消化掉,可嘴角卻抑制不住的彎了起來,“榮幸之至。”
星月毫無形象的坐在地上為白鳳和寶鴿鴿清理傷口,寶鴿鴿已經暈了過去,但偶爾還是會突出幾句輕聲的哼哼,示意它的疼痛。
一刻鐘後,星月終于停下了動作,輕聲呼出一口氣,冷不丁聽白鳳道:“在幻陣裏你和驚鲵發生了什麽?”
“還能有什麽?”星月緩緩站起,道,“就是打呗,我留了些破綻給她,沒想到她還真的信了,結果卻反被我殺了,哈,蠢貨。”
白鳳看了她一眼,突然想到似乎當初星魂也是這麽死的。
他道:“田蜜的話你都聽到了?”
星月頓了頓,随後嘲諷般笑道:“是啊,她還以為能靠幻陣分開我們兩個,卻不知道那些陣法對我來說一點用都沒有,也是個傻的。”
白鳳本意是想問她是否知道了星魂确實是被驚鲵所殺,不過看她兩句都避開那個人的樣子,想了想,終究作罷。
星月低頭看他,“休息夠了就起來吧,我們先離開這裏,此地……”
話未說完,一陣強大的推力直接将星月拍到了不遠處的樹上,而後毫無阻擋的砸到了地上!
白鳳立刻起身,皺眉盯着不知何時出現的身影。
那人站在驚鲵的屍體旁邊,一身稚子裝扮,卻眼泛紅光,手持雙劍,一副恨不得将對面的人生吞活剝的神情。
“你們殺了我姐姐!殺了我姐姐!你們該死!”
白鳳一邊留意他的動作,緩緩後退,想要去查看星月的傷勢。
身後傳來幾聲沙啞的咳嗽聲,接着是明顯氣息虛弱的話,“你姐姐還殺了我弟弟呢,怎麽,你姐姐的命是命,”星月從地上艱難的爬起來,嘴角泛血,她輕輕拭去,氣力卻一瞬間充足起來“我弟弟的命就不是了嗎?!”
白鳳倒是第一次看到星月身上散發出如此刻骨的恨意,她向前邁了一步,四周空氣仿佛被凍住,每一絲都泛着冰冷。
白鳳暗道糟糕,這內力反噬竟在此刻發生了。
正這麽想着,那兩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的速度打了起來,刀劍摩擦聲不絕于耳,飛沙走石,草木盡斷,內力交錯仿佛有着毀天滅地的能力!
白鳳帶着寶鴿鴿躲遠了一些,心中卻有着另一個想法。
不出他所料,雖然星月內力反噬時候帶來的能力是強大的,但畢竟之前與驚鲵對戰消耗了太多,此時根本不敵田賜,不到一會,她身上已經多了很多傷口。
田賜雙劍合攏,朝着星月面門劈去,星月手中冰棱瞬時轉化成冰刃,擋住了他的攻擊,可沒想到“咔嚓——”一聲,冰刃斷了!
星月連忙向後退去,可那劍氣極快,直接将她震向石壁!
眼看撞樹的歷史即将重演,只見白影一閃,身後一股輕柔的內力遏制了她的去勢,可饒是如此,星月依舊被劍氣傷到,終究沒能忍住,張口吐出一口血,臉色更加蒼白。
白鳳抱着她落到一顆樹枝上,示意她休息一下,轉頭看着地上那人,說道:“你姐姐讓我為你帶一句話。”
“姐姐”二字一出,田賜暴走的神情一頓,呆立在原地,似乎有些迷茫。
白鳳緩緩道:“她說‘抱歉‘。”
田賜依舊是那副傻傻的樣子,問道:“什麽?”
白鳳耐心的解釋道:“她說從始至終她都在利用你,這讓她覺得很抱歉。”
“不可能!”田賜滿面通紅,眼中明顯是不相信,面朝着他怒吼,“你騙我!姐姐不可能!”
“不信啊……”白鳳勾唇一笑,“不信你看後面。”
田賜聽話的轉過身,卻沒想到迎面飛過來一個輪子一樣的東西,他一閃身躲過,卻沒想到那東西又轉了回來,劃傷了他的胳膊後回到了前方一人的手中。
那人嘻嘻笑着,手中瞬飛輪轉得飛快,“我的武器可不是那麽好躲得。”
“你!”
田賜怒急,握緊雙劍就攻了上去,盜跖腳尖一點,向上飛去,田賜正欲追,側面劍光突然一閃,他下意識擋住,這才發現,除了那人之外,還有兩人。
鬼谷雙劍!
那邊打的不可開交,但在場的都清楚,勝負早已成為定局,盜跖落到白鳳星月二人身邊,道:“沒事吧?”
話雖是對着二人說的,但目光卻怎麽都不敢落到星月身上。
白鳳靠着樹幹,皺眉:“怎麽來的這麽慢?”
盜跖:“路上遇到了一些事,又順路拉了他們倆,才耽誤了一些時間。”
星月胸中血氣翻湧,還要努力遏制內力反噬帶來的暴躁,卻還有心思想道:估計遇到的事就是少司命,不然她怎麽能那麽及時的通知自己……
盜跖見星月一直低着頭,思忖這人是不是還沒原諒自己,終于鼓起勇氣問道:“你……你還好吧?”
星月遲緩的搖搖頭,道:“我覺得……不太好……”
話一落,竟是立刻暈了過去!
“欸!白芷!”
盜跖及時的撈住那人要掉下樹的身體,白鳳猜測是雲中君的毒帶來的影響,他擡眼,見那邊的打鬥已經結束,嘆了口氣,心道,這一場生死博弈,終于贏了。
作者有話要說: 520在打打殺殺中度過......
白鳳沒死,思考了一下,這種時候就不給你們發刀子了吧(●'?'●)
☆、Chapter107
“蒹葭蒼蒼。”
“蒹葭蒼蒼。”
“白露為霜。”
“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
“所謂……伊人?”
“嗯?”青衫男子放下了持着卷軸的手,看向一旁滿臉疑惑的小男孩,“怎麽了?”
那男孩生的白白嫩嫩,輕微嬰兒肥的小臉一看就十分讨喜,此時皺着眉頭,更覺可愛,他擡頭看着青衫男子,“爹,什麽叫伊人啊?”
那男子愛撫的摸了摸他的頭,道:“伊人就是指所愛的人。”
男孩喜笑顏開,拍着手道:“那爹爹的伊人不就是娘親了嗎!”
男子溫溫笑着,正要回答,冷不丁木屋旁邊的小路上突然傳來了一聲嗤笑。
二人聞聲回頭,只見一名紫衫女子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不遠處,男孩笑的更開心,喊了一聲“娘親!”就撲到了女子的懷裏。
女子拍了拍他的頭,将他從自己懷裏拉出來,蹲下身對他道:“你爹爹的伊人才不是娘親,你爹爹只愛他自己。”
說罷,氣哼哼的白了那男子一眼。
那男子滿臉無奈,嘆了口氣,道:“師妹,你都已經生了三天的氣了,我真的錯了,你就原諒我吧,以後在這個家裏你說一不二好不好?”
“噢?”女子站起身,挑眉命令道,“那你現在去做飯。”
男子立刻行動,“行行行,好好好,師妹說什麽我做什麽。”
說完一溜煙進了屋子。
女子似乎和孩子還說了些什麽,但已經聽不清了,聲音逐漸遠去,星月的感覺慢慢的聚集到了鼻尖嗅到的苦澀湯藥味上。
緩緩睜開眼,意料之中的處于一間營帳內,星月試着動了動四肢,右手處卻傳來溫熱的觸感。
星月小心翼翼的支起身子,湊近了那個握着她的手,趴在她身側睡得正熟的人。
越靠近,那人身上的墨香氣息越清晰,清淺的呼吸聲聽在星月的耳朵裏,帶快了她平靜許久的心跳,她慢慢的趴在她旁邊,歪着頭靜靜地看着那人的模樣。
張良只留了側臉在外面,落在星月眼裏卻也是完美至極,棱角分明的輪廓,白皙的皮膚,長而濃密的眼睫,柔順的頭發,無一不在引誘着她去觸碰,或許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眼下的鴉青,一看便知是很久都沒有休息好的結果。
星月有些心疼,也有些抑制不住,伸出手輕輕的觸碰了一下那人的眼睛,微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同時,那人的眼睫顫了顫,似乎是醒來的預兆。
星月立刻收回手,有些緊張的舔了舔嘴唇,不過似乎是累極,等了半晌,那人依舊閉着眼睛沉沉睡着,沒有任何反應。
星月有一個大膽的想法,這想法令她的心跳突然加速起來,她緩緩的,緩緩的湊近張良,他的臉在她的眼中慢慢放大,直到她的唇碰到了他的臉頰……
留下了一個輕輕的吻。
猝不及防的,張良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睛。
眼中睡意未退,沒有一丁點清醒時候聰明狡黠的樣子,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迷茫困惑。
“師妹……?”
聲音也是軟軟的,一種強烈的反差萌油然而生。
星月玩心大起,不僅沒有一絲被抓包的羞愧感,反而伸出一只手——捏上了他的臉頰!
“疼……”
張良微微皺眉,将星月肆虐的手抓住,展開,用臉頰貪戀般的蹭了蹭。
星月看着他疲憊的樣子,心疼得很,面上卻收回了手,生氣道:“說,你最近是不是都沒有好好休息。”
“沒有……”他用手揉了揉困倦的眼睛,似乎是清醒了一點,“只是最近戰事正到了關鍵時候,這才忙了一些。”
他雖然不說,星月也知道,定是他一邊忙着戰事,一邊還要照顧自己,這才累成這樣,更何況,按照她的印象,劉季的軍隊應該是一直在行進過程中才是。
如果沒有她,他不會這麽累才是……
想到這裏,她連僞裝都做不到了,面上一片愧疚之色,“是因為我吧,所以才……”
“睡糊塗了吧!”張良敲了一下她的腦門,力道還挺重,星月察覺到那人略微嚴肅的語氣,頓時止住了話頭,擡眼見那人離開了塌旁,她脫口而出道:“你去哪裏?”
張良沒有回她,拿了案桌上一碗黑乎乎的東西,走了回來,随着距離接近,星月很容易就能聞到空氣中的湯藥味。
張良攪拌了幾下,似乎是不經意間,他突然道:“你以為我會抛下你嗎?”
他沒有看她,似乎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手上的一碗湯藥上。
星月被道破了心思,咬着唇沒有立即搭話。
确實,她以為自己的一句話将他氣的想要離開這裏,不管她了,卻沒想到人家只是拿碗藥而已。
臉上微紅,她輕咳一聲,試着轉了話題:“我感覺胸腔中沒有之前那麽滞澀,是不是端木蓉的藥起了作用?”
起沒起作用她這個學醫的當然更清楚,此時提起來,只是盼望着張良能将剛才那一章揭過去而已。
萬幸,張良沒再揪着不放,他将碗遞給她,解釋道:“經過端木姑娘和師兄的努力,他們已經找到了一種可以解毒的方法,只是這是一個長期的過程,所以師妹最近的藥,不能停啊。”
星月:“……”
師兄你真的不是在罵我嗎?
“顏師兄也在這邊嗎?”星月接過碗,聞着空氣中的味道,不自覺地皺了眉。
張良搖頭,“身為趙王,他自然要在北方安定軍心,不過聽聞你的事之後,師兄将護心丹的研制方法送了過來,端木姑娘這才找到了解毒方法。”
“護心丹?”星月一瞬間坐直,“護心丹所用的藥草明明只有在小聖賢莊所處的地方才有,我以為,那次事件過後,除了我随身攜帶的一些,所有的護心丹都消失了呢。”
況且她如今随身攜帶的那些也都用沒了,不過說到這裏,她倒是想起了內力反噬時星魂喂給她的那一顆,他是從哪裏得到的?
張良:“确實如此,而且那時小聖賢莊草木皆毀,師兄花了許久才培養出一株,這也是師兄帶領軍隊駐紮在桑海的原因之一了。”
之一?
星月仰頭直接幹了碗裏的湯藥,苦澀的味道令她癟了癟嘴,但卻不忘記問出心裏的疑惑,“還有什麽原因?”
張良不語,凝視她片刻,突然伸手将她嘴角的湯汁抹了去,不同于星月皮膚的冰涼,他的手很暖,一瞬間就令星月的臉上起了熱度。
他坐在榻旁,身體前傾,逐漸靠近星月的耳畔,緩緩道:“想知道?”
不知道是否是離得太近的原因,星月總覺得這人一向清亮的聲線此刻變得十分低沉誘惑,那人呼出的熱氣打在她耳邊,空氣一時燥熱。
她用了很長時間才反應過來那人問的是她是否想知道原因,于是靜靜等待答案。
張良将星月淩亂的鬓角攏到耳後,輕聲:“就不告訴你!”
“張良!”
星月沒想到會是這麽一句話,聽到後氣急,當即想要打人,可沒想到那人狡猾的和狐貍一般,說完後身子向後一滑,直接脫離了她的攻擊範圍。
接着利落的站起身,雙手攏入袖中,看着一臉氣急敗壞的星月,挑眉道:“誰讓師妹誤會我。”
他竟還記着剛才的事!
星月:“小氣鬼!哼!”
張良:“小氣鬼就小氣鬼,反正你也得不到答案。”
星月:“你!”
張良:“我?”
星月:“我要暴躁了!我要打人了!”
張良:“哦。”
星月從榻上站了起來,大喊了一句“受死吧!”直接朝他跑了過去。
張良長時間面色平靜的臉在見到那人光腳落地的一刻終于變了,他皺了皺眉,見那人要打他,不退反進,走上去幾步,在星月拳頭落在他身上的時候直接将對方攔腰抱起,驚得星月一瞬間也不鬧了,慌忙抱緊他的脖子,“你……”
張良看着她,似乎有些生氣,“做什麽不穿鞋子,忘了自己身體還沒好嗎?”
星月想說自己好歹也是陰陽家的星月大人呢,這點涼意算不了什麽,但看着對方明顯滿是關心的神色,話到嘴邊,又換了種說法,“誰讓你惹我生氣……”
張良嘆了口氣,語氣無奈,“是我的錯,好不好?但你以後不可以以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答應我。”
“好!”星月答應的快速,眉眼彎彎,嘴邊的酒窩若隐若現。
張良抱着她朝榻邊走去,“其實原因很簡單,就是……”
“咳,雖然打擾你們談情說愛不太好,但是張先生,沛公有事找你。”
張良腳步一頓,抱着星月轉身,見盜跖正神色拘謹的站在門口,不由得微微一笑,道:“多謝盜跖兄告知,我馬上過去。”
說罷,轉身将星月放下,囑咐道:“好好休息,不要亂跑。”
“嗯嗯嗯嗯,知道了。”星月怕他耽誤事,連聲應下,又催促着他趕快走。
張良倒是不慌不忙,将她安排妥當後,才提步向外面走去,路過盜跖時,只是笑着點了點頭,沒說什麽,便擦肩而過,離開了。
盜跖在原地躊躇半晌,最終還是準備跟着張良一道離開,可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小跖”,他霎時定在了原地,再也移動不了分毫。
但卻還是猶猶豫豫的,許久才轉過身。
“咳……”他輕咳一聲,緩緩走進帳中,看左看右就是不看星月,“你叫我?”
星月有些好笑,“你緊張什麽,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盜跖看了她一眼,低下頭:“沒有……你叫我是想說什麽嗎?”
星月慢慢道:“我以為,是你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盜跖沉默了。
他原本确實想說什麽,想問她如今感覺可好些了,哪裏還難受嗎;想問她之前在陰陽家時過的可還好;想問她被自己誤會時候是不是怨恨自己;也想問……她如今可否能原諒他……一字一句本來在腦子中都構思好了,但真正見了她之後,話到嘴邊,反倒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停了許久,他才再次看向星月。
“你……”
“你……”
卻沒想到,二人竟是同時開了口,微愣過後,星月道:“你先說。”
盜跖抿了抿唇,終于緩緩說出了盤桓在心中許久的話:“……抱歉。”
星月要笑不笑的挑了下眉,沒說話。
他繼續道:“當年誤會你是我的錯,不分黑白就向你出手也是我的錯,我今日前來是希望能夠求得原諒,至于方式……等一切結束之後,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星月饒有興味的看着他,突然道:“外界是不是說我手段殘忍,狠辣無情?”
盜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愣愣的點了點頭,而後意識到不能這麽說,于是馬上搖了搖頭。
星月也不在意他的反應,勾起了唇角,只是道:“雖然我喜歡折磨人,但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入得了我的眼的。”
盜跖:“那你想……如何?”
“如何?”星月看了看四周,突然穿鞋下榻,走到了案桌旁,向他招手,“你過來。”
盜跖倒是很聽話,站到她面前,“怎麽?”
星月:“閉眼。”
盜跖遲疑了一下,還是默默閉上眼。感覺到額頭襲來的一點涼意,他猛地睜眼,見對方正拿着沾滿墨水的筆在他臉上畫來畫去,他立刻就要向後撤,卻被星月眼明手快的拉住了胳膊。
盜跖:“我不要面子的啊?“
星月:“你不是讓我原諒你嗎,你維持這個樣子一天,我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盜跖:“……白烏鴉那家夥會嘲笑死我的。”
星月一挑眉,揶揄道:“你竟只在乎白鳳說什麽?”
盜跖想要捂臉,奈何胳膊被她拉住,只好痛苦的閉上眼,“你捅死我吧。”
“那不行,我怎麽舍得。”星月嘻嘻笑着,毫不留情的在他額頭上畫了個“王”字,完成之後,左看右看,又覺得少了什麽,突然靈光一閃,在他臉上添了六條貓須!
星月點點頭,贊賞的道:“盜王之‘王’,名副其實。”
盜跖欲哭無淚。
不到一日,盜跖這‘妝容’就被軍營的人看了個遍,不過他最擔心的事情倒是沒有發生,因為白鳳恰巧不在,也就沒了那額外的一頓嘲笑。
不過盡管如此,看到周圍人憋笑的表情,他還是想,要不他捅死自己算了。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畢竟人生再艱難,生活也還是要過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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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前 鹹陽
龍修走近宮內後花園的涼亭,在距離目的地幾步遠的地方單膝跪地,道:“查清楚了,起義軍已經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北上救趙,由項羽率領,一部分西行攻秦,由劉季率領,墨家很分散,但大部分在項羽軍中。”
趙高倚在涼亭中的榻上,姿态優雅,看着他問道:“荊天明在何處?”
龍修:“北。”
趙高點了點頭,站起身,左手袖中一只蜘蛛快速地爬了出來,繞着他的手腕走過一圈後又藏回袖中。
他邁着慢悠悠地步子離開,卻在經過龍修時,左手輕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安慰般的道:“辛苦了。”
說罷,不再停留。
龍修跪在原地,低着頭,極其恭敬,“恭送大人。”
出了花園,六劍奴中的真剛快走幾步,道:“他與星月見過面,是否需要屬下解決了他?”
趙高擡起左手,蜘蛛似有感應般爬了出來,動作如常。
星月當真只是無意義的拍了龍修的肩膀?
可若是暗藏玄機,蜘蛛不會沒有任何反應。
思及此,趙高道:“不必。解決了一個,還有下一個,不如盯着這個我們知根知底的人。”
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他勾唇一笑,“況且,我們費盡心思殺了星魂,不就是為了毫無阻礙的除掉星月嗎,總歸都是要死的,也不必急于一時。”
真剛道:“雲中君那裏已經準備妥當,随時可以行動。”
趙高放下手臂,看向東面方向,緩緩道:“待她最後一絲價值消耗殆盡。”
東邊的天空黑壓壓的,連月光也無,是風雨欲來的前兆。
作者有話要說: 發糖了發糖了,不甜不要錢啊~
蜜糖雖好,但是不能貪吃啊......所以下一章......
另外上個星期有考試,我寫的太少了就沒放上來,在這裏和大噶道個歉,請像原諒盜跖一樣原諒我好嗎?
再另外,可能再有幾章就要結局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Chapter108
在軍營的這段時間裏,養傷時候還好,星月能夠安靜的待在帳中等張良回來,但是等到除了毒之外的內外傷都養好了之後,星月就變得神出鬼沒,張良也知道她有自己的事,便沒有過多地幹預。
某日主帳
劉季看着案桌上的地圖,道:“如今武關為秦國最後一處要塞,關于如何攻取,諸位有何見解?”
案桌西南角的樊哙抱拳行了一禮,率先開口:“秦國士兵如今士氣低迷,末将願率領軍隊以一月為期,攻下武關!”
東側的韓信淡淡道:“武關易守難攻,若他們決心采取防守戰術,怕是三月也難以攻破。”
樊哙:“那便如同張先生提議的圍困宛城一般,将武關一樣牢牢圍住不就行了!”
韓信擡眼看他:“你當所有的城都可一概而論?”
樊哙的反駁還未說出口,灌嬰一抱拳,道:“韓将軍所說的地形确實如此,但樊将軍所言也不無道理,如今敵軍士氣低迷,并且援軍未至,正是攻下的好時候,若是錯過了這段時間,想要一舉拿下可就難了。”
蕭何道:“強攻不可取,武關地形險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因這是個十分重要的關隘,糧草必定十分充足,若他們執意守城,我們耗不起,還是要激他們開門迎戰。”
張良搖頭:“起義軍一路勝利,如今即将攻入都城,以如今武關守城将領的性子,恐懼都來不及,又怎麽會出門迎戰。”
劉季側身問道:“依子房之見?”
張良攏袖行禮:“可游說武關秦将投降。”
劉季看着他,“之後呢?”
張良道:“優待投降将領,為其下屬以及武關百姓營造主公寬厚形象,可賺民心。”
劉季突然笑了笑,別有深意的道:“子房可知道斬草不除根的後一句話?”
——後患無窮。
張良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但他還是覺得有些人,留下的價值更大。
劉季道:“武關将領鎮守多年,追随者必然不少,若某一天他突然變了主意,聚集将士從內部給予我們一擊,那失去性命的,可能就是我們了。”
張良沉默片刻,垂眸緩緩道:“是子房愚鈍了。”
劉季微微一笑,并不追究,轉頭看向營帳中的另外兩人,“廣野君,陸先生。”
郦食其、陸賈:“臣/鄙人在。”
劉季:“将游說任務交予你二人,可否?”
郦食其、陸賈行禮,鄭重道:“定不辱使命。”
劉季又看向韓信,“韓将軍,待那将領開城門投降,由你擊殺之,并帶領士兵攻下武關。”
韓信:“末将領命!”
一場讨論終于結束,衆人陸陸續續告退離開,張良在掀開帳簾的時候突然頓住腳步,回頭望向仍舊站在原地入神看着地圖的人,心中思緒萬千。
他是否在将來也會成為那顆注定要被斬殺的草呢?
……
原來那人,終究一步步成為了帝王的模樣。
張良收回視線,緩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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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人走後不久,劉季在案桌旁未動,只見營帳簾子微微一動,他笑道:“我猜你也該來了。”
星月掀簾而入,恭維道:“沛公高明。”
劉季一挑眉:“許久不見,你說話真是越來越假了。”
星月:“不敢,欺瞞主上,我怕不得好死。”
劉季:“我算什麽主上?”
星月跟着他,坐到他對面,滿臉“你明知還要問”的無奈神色。
劉季端端正正的跪坐着,給二人倒了杯茶,就是不承認他知道答案。
星月也不管他,徑自道:“沛公應該知道我來的目的。”
“猜到了,”劉季端起茶飲了一口,“所以你希望我做什麽?”
那時不甚在意的賭,如今也到了兌現的時刻。
星月盯着他,一字一頓地道:“我要你在稱帝後,容我的兩位師兄,活到壽終正寝。”
劉季垂眼看着手上的茶盞,沒有立刻答話。
良久,他放下杯子,狀似不經意般說道:“星月大人似乎知道我要什麽。”
星月收回壓迫的視線,淡淡道:“起義者,有幾人不是抱着這種心思?沛公,有些話說的太明就沒有意思了。”
劉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出來,“當初說好是一個條件,如今我卻要保下你的兩個師兄,這是不是應該算兩個條件呢?”
星月皺眉,“你要如何?”
“簡單,”劉季臉上的笑容還沒有淡去,“只要你答應我,我成功之時,子房之妻不是你。”
星月看着他,沒說話。
劉季道:“子房足智多謀,星月大人也是秀外慧中,你們二人在一起,我怕是要日日擔心那寶座什麽時候就換了個人了。”
星月冷笑一聲,“沛公考慮的可真多啊。”
劉季笑容不變,“居安思危而已。”
星月:“那你應該等到安的時候再思。”
劉季又喝了口茶,:“星月大人也可以等到那時候再向我提這個條件。”
星月沉默,因為她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的那個預測。
那個注定要眼睜睜看着他……迎娶別人的場景。
她嘆了口氣,洩氣一般的道:“好。”
劉季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一定會答應,面上沒什麽驚喜的表情,卻道:“希望星月大人可以諒解我。”
星月正向帳外走去,聞言,側頭回看他,“希望沛公可以閉嘴。”
劉季從善如流,低頭喝茶,不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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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很生氣,于是她将顏路留給她的酒偷拿出來一壇——這也是張良後來告訴她的顏路駐紮在小聖賢莊的另一個原因——坐到山坡上借酒消怒。
小山坡上的風在夜晚時刻是溫和的,撩撥着她不太規整的發,觸碰到臉上,有些癢,可她此時的注意力都在酒壇上,并未在意。星月将酒封打開,濃郁的梅花香氣撲鼻而來,似乎還帶着冬日落雪的清涼,還未入口她便覺得已經醉了。
梅花酒入口,先辛辣而後甘甜,餘味悠長,簡直是……喝了還想喝!
星月有些貪戀般的一口一口灌着,可思緒卻有些亂了。
她想到了很多,如小聖賢莊……荀況……無名……伏念等已經失去的,和她那些有着血緣關系但只存在于記憶深處的親人……
還有……星魂。
星魂……
或許曾有一刻,她是真的想把他當作自己的弟弟的。
……
“明明知道的答案,星月大人何必來問我?”
“為什麽?當然是,為了你啊!”
“星月大人的威脅可比他大得多,不過誰讓他太礙事了呢,羅網只好先解決他了。”
……
與驚鲵對戰時的對話突然從腦海中響起,她捏了捏眉心,将酒壇放在手邊,而後姿态随意的躺了下來。
這一躺,視線就落到了夜空上,那裏繁星閃爍,極其好看。
不知道會否有一顆是他。
心裏突如其來的想法令她不由自主的皺起眉來。
她對星魂的感情很矛盾,如果說聽到驚鲵的那些話後她有了一絲心疼的感情,那麽下一句就令她直接打消了一瞬間的想法。
“對了,似乎星月大人還不知道,當年與黃金火騎兵一道殺了無名的人,可就是星魂大人啊。”
那時候憤怒大過理智,沒來得及問弑與此事是否有什麽關系就将驚鲵殺了,不過其實有些問題,根本就無須問,心裏早已經有了答案。
她用手擋住眼睛,無奈的嘆了口氣。
耳邊突然有腳步聲傳來,接着,是十分熟悉的嗓音,
“美人為何在此處獨自嘆氣啊?”
星月一動不動,“滾。”
“你以前可沒這麽兇的。”
從那人越來越響的腳步聲來看,他應該是沒采取星月的建議。
星月依舊閉着眼,但左手卻抓起酒壇直接朝着聲音的方向扔了過去,“我以前還不喝酒呢。”
酒水撞擊陶器的聲音悶悶傳來,只聽那人贊嘆一聲:“真是好酒!怪不得你會在此處偷着喝了。”
星月翻身坐起,“你以為我像你一樣?”
“我怎麽了?雖然我偷東西,但是我的好東西都是會和大家分享的!”盜跖抱着酒壇,堅定的反駁。
星月翻了個白眼,“講點道理,我要是想偷着喝,你以為你還能喝的到?“
“嘿嘿嘿,”盜跖讨好地笑,“我知道小芷最好了。”
說罷,他捧起酒壇就要往嘴裏灌,就在梅花酒即将流出的一刻,眼前白影一閃——
手上頓時空了!
“白烏鴉!還我的酒!”
前方那抹白衣縱然抱着酒壇依舊身姿飄逸,可不就是白鳳嗎!
盜跖反應極其迅速,話音未落,身形已向那人掠去,眼見手要碰到酒壇,白鳳側身一躲,向後急退,擡手扔出幾根鳥羽,還不忘諷刺道:
“你的?我可沒看到這上有你的名字。”
“少廢話,拿來!”
“想要?那你就搶啊。”
就說這幾句話的功夫,二人已經對上十幾招,衣袂翻飛,兵器相接,酒壇在二人手中不停交換,但酒卻沒有灑出一星半點,堪稱精彩!
然而星月內心沒有絲毫波動。
“我說,你們大半夜不睡覺……就為了出來搶一壇酒?”
話音一落,二人在星月兩側站定,白鳳仰頭喝了一口酒,緩緩走到她身旁坐下。
盜跖撇了撇嘴,無奈道:“這下真喝不到了。”
星月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其實……我還有一壇。”
盜跖:“……”
白鳳:“……”
現在才說,你根本就是想看我們互相傷害吧!
星月裝作看不懂他們眼神的樣子,對白鳳道:“聽師兄說你一直在外面辦事,什麽時候回來的?”
白鳳:“昨日。”
星月驚訝,“我怎麽不知道?”
白鳳按住差點被盜跖偷走的酒壇,又嫌棄的看了她一眼,這才道:“你日日不知在忙什麽,早出晚歸,怎麽可能知道我的消息。”
星月默然。
她最近忙着謀劃怎麽除掉羅網,再加上與龍修通信,确實有些忽視身邊發生的事情。
白鳳擺了擺手,自然也不會計較這些事,只是說道:“今日見到張良,他說我錯過了一些事情,你可知是何事?”
盜跖扯酒壇的手一頓。
星月笑:“哦,這個啊,就是小跖……”
盜跖的手立刻轉來要捂她的嘴。
星月說的飛快:“……說你才是輕功第一,他自愧不如!”
白鳳:“……啊?”
盜跖的手停在空中,星月笑眯眯地看着他:“你想幹什麽呀?”
盜跖:“哦呵呵呵呵呵,我……抓蚊子。”
為了彰顯他話語的真實性,盜跖特意在虛空中抓了兩下。
白鳳一臉嫌棄的看着他,語氣懷疑,“他腦袋撞樹了會說出那種話?”
“嘁,”盜跖直接順着星月的話往下說,“誇你兩句你還不樂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