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七回,白馬非馬

又幾日,劉季帶領軍隊北上,至成陽,大破秦軍,秦将王離敗走,而後沛公軍西行,準備攻打昌邑。

此時星月奉命前去查探。

其實“奉命”二字說得好聽,不過是弑的私心罷了。

趙高扶持子嬰上位,而劉季攻打昌邑,就意味着他們已經開始準備入關滅秦,秦朝滅亡并不算遠了,但弑手中的玉佩依舊只有四塊半而已。

他開始着急了。

但……她真的能幫他實現這個心願嗎?

如果代價……是高月這個人呢?

她站在軍營一個較大帳篷的死角處,看着來來往往舉着火把巡查的士兵,突然有些迷茫。

可下一刻,眼看着兩隊士兵開始換班,暫時無暇顧及這邊,她一個旋身,快速的溜入了帳中。

帳中無人,一眼望去,十分幹淨整潔,是那人一派的作風。床在最裏面,被褥是灰色的,疊的很整齊。外側是一副案桌,上面擺着兩摞竹簡,還有一個打開放着,似乎走的很匆忙,沒來得及放好。

兩側的燭火靜靜地燃燒着,似乎在審視着這個不速之客。

突然,身後有微風吹過,星月沒動,脖間立刻多了一陣涼意。

身後那人開了口,聲線中似乎有着微微怒意:

“說好的不會不告而別呢……師妹?”

星月緩緩轉身,在見到持劍之人時,突然甜甜一笑。

張良一愣,“你……”

張良的話音在那人撲過來抱住他的那一刻戛然而止,耳邊只剩瞬間加速的心跳聲,腦海卻在不長的時間內閃過很多想法。

期待又恐懼着。

他幹咽了一下,聲音似乎被卡在了嗓子間,“師妹……”

“師兄,”星月打斷了他的話,緊緊抱着對方的腰,腦袋還在那人胸口蹭了蹭,尋了個合适的位置,這才感嘆般的說道,“我好想你。”

張良舒了一口氣,只當她有些累了,用左手摸了摸她的頭,斂去眼中失望神色,嘴角卻依然抑制不住苦笑,直到聽到那人的下一句話……

“我永遠喜歡師兄。”

張良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麽?”

星月稍稍遠離,嘻嘻一笑,雙手勾住張良脖子,将唇送了上去。

張良只愣了一瞬,很快便反客為主,擁住她的腰,加深了這個吻,唇舌交接,仿佛連空氣都是甜的。

星月早就想好了,若是水钰淑如實的将自己的話告訴張良,那麽她就退出,順由歷史發展;但如果她沒有……那麽就不能怪她了。

畢竟兩面三刀的女人,不配站在他身邊。

她的眼中閃過了一絲莫名的情緒,似凜冽,似笑意,最終緩緩閉了眼,沉醉在夢裏。

作者有話要說: 來來來,讓我們恭喜男主女主終于在一起~啪啪啪~

托更了不好意思,,???,,

希望大家使用愉快(總會比下一章更愉快的吧)

☆、Chapter104

“所以,是你告訴過她,她卻沒告訴我是嗎?”張良持筆在竹簡上畫了一道,随後側臉看向身旁正玩着他頭發的女子。

若說之前對水钰淑只是覺得能避則避,如今,在聽了星月的話之後,他就已經默默的将那人劃分到公孫玲珑之列了。

星月懶散的靠在他身上,專心致志的用手指卷着他垂下來的頭發,微微點了點頭。

二人當然沒有做出什麽過激的事情,怎麽說也是儒家之人,該有的禮節還是要有的,于是星月半夜的活動……

就是陪着張良查看最近的戰況以及各處大小消息。

張良“啪”的一聲打開了星月的手,道:“怎麽不直接告訴我?”

說是打,但不重的動作,倒更像撫摸,癢癢的。星月坐直了身體,略微委屈的看着他,“我去找過你了,但你不在。”

張良一愣,突然想到當時正在做的事,彎了唇,拉起她的手又放在了他的頭發上,溫柔的道:“是我的錯,不過下回一定要親自告訴我,知道了嗎?”

“噢。”星月撇了撇嘴,恢複了剛才的姿勢。

不過沒安靜一會,星月又道,“你說要當面告訴我的好消息,是什麽?”

恰在此刻,帳外有腳步聲接近,星月噤聲,接着有人禀告道:“先生,趙王來了,沛公請您過去。”

“我知道了,”張良揚生對外面說道,又轉頭看向星月,“馬上你就知道了。”

接着,他站起身,拉着星月的手,就要往外走去。

星月沒動,道:“我出現在他們面前……不太好吧?”

張良回身,看着她,眨了眨眼,調笑道:“師妹竟然怕了?之前單槍匹馬闖項羽連營的星月大人哪裏去了?”

“我是為了誰啊!”星月白他一眼,想要掙脫那人的手心,但是張良抓得緊,無奈只好放棄。

張良淺淺笑着,“為我為我,師妹既然對我這麽好,那我這個做師兄的自然也不能讓師妹失望,放心吧,都沒關系的。”

他既然已經把話說到這個地步,星月也就不反駁了,由着他帶自己穿過軍營,路過幾隊巡邏的士兵,走到了另一處營帳外面。

還未進去,便聽得帳內有隐隐的談話聲傳來。

“趙王這一招可謂是極險,不是所有人都能在章邯眼皮子底下順利逃脫卻還能不被發現的。”

“前有猛虎,後為懸崖,不如由着心思放手一搏,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趙王膽識過人,玄德佩服。”

“沛公過獎,狡兔尚有三窟,偌大趙地又怎麽可能只有一條出路,是章邯的想法太過狹窄。”

“哈哈,章邯将整個趙地圍得滴水不漏,就算他發現趙王已經逃脫,但估計怎麽也不會想到趙王沒有選擇前去救援的項羽軍,反而舍近求遠,來到了此處,不得不說,趙王的計策果然妙極。”

“哪有哪有……”

“佩服佩服……”

後面都是些無意義的吹噓與自謙。

星月的手無意識的抖了一下,倒不是因為覺得有些無語,而是那個被稱作趙王的人的聲音,

實在是有些耳熟。

像很久之前教給她醫理時候的耐心細致;

像很久之前叮囑她吃藥時候的輕聲慢語;

像很久之前答應她釀酒時候的無奈縱容;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過了很久很久,她覺得那聲音熟悉而又陌生,是溫柔中帶着一絲鋒芒,平和中帶着一絲銳利。

不敢認,怕是空歡喜一場。

終于,在帳內的商業互吹已經進行了數十個來回之後,星月終于鼓起勇氣……看向了身旁之人。

這才發現,那人一直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柔和的,認同的,鼓勵的。

原來都不是自以為是。

像是經年沉寂的死海降下了大雨,在海面上炸起了一個個水花,旁随着漸起的狂風,終于演變成驚濤駭浪。

“啪!”

星月一把将帳簾拉開,毫無阻礙的視線略過營帳主人,直接落在另一個人的身上。

沒有任何變化的模樣,似乎只是因為出了小聖賢莊而換了一身衣服而已,星月看到那人從驚訝變成驚喜的模樣,他站起身來,面對着自己笑,輕輕喚了一聲,

“小芷。”

她不知道作何表情,臉上是呆滞的,似乎那些學到的陰謀陽謀假笑僞裝都在一瞬間遠去。

她機械的朝前走着,腦海中不由自主的閃過了一些零碎的畫面。

“小心!”

“多謝顏先生。”

“師兄教我醫術好不好,這樣我就可以自己塗藥,以防留疤了。”

“……我定會把畢生所學都傳授給你的。”

“既然不喜及笄禮,那便算了,可有什麽想要的?”

“師兄出莊為他人治病時帶上白芷可好?”

“師兄是不是生氣了?”

“各大學派關系錯綜複雜,就算關系深厚,也會有因利益反目成仇的時候,更何況,我們與墨家才是第一次見面,你就這樣不管不顧地沖了出去,我很擔心。”

“小芷,你很冷嗎?”

“師兄總是盡心盡力的做每一件事,不管那是否是自己的責任,這樣,不累嗎?”

“做自己心甘情願的事,怎麽會累?”

“聽說梅花酒比梅子酒還要香氣濃郁,更加醉人,今年是不是也能品嘗一二呢?”

“敢情你讓我種梅樹,不是想欣賞梅花,而是想喝酒?嗯?”

……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從沒奢望過的奇跡,如今就在她眼前。

溫熱的手掌放在她的頭頂,那人笑道:“怎麽還傻了呢?”

那些想到的沒想到的東西終于得到了證實,星月再也忍不住,雙手抓着那人的衣衫,撲進他懷中,嚎啕大哭。

感謝上蒼讓我們有再見的機會。

我願用我一生困苦,只換得此人今後安康無虞。

因為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師兄啊。

“好啦好啦,”顏路一邊給星月順毛,一邊道,“師兄這不是還好好的嗎,不要哭了。”

星月将眼淚抹在那人衣服上,這才甕聲甕氣的開口:“師兄為何不早一點來找我們……”

顏路看着衣衫上濕的那一大片,無奈的搖了搖頭,卻沒說什麽,只是回答了她的問題:“趙國的兵馬需要重整,我為了将趙國故地奪回來,費了一些時日。”

星月撇嘴,“原來戰事比我們重要。”

顏路敲了一下她的腦袋,“說什麽胡話呢,當然是你們比較重要,只是因為只有将這水攪的再渾一些,反秦勢力才會更加壯大,你們這邊才會更容易行事啊。”

星月遲疑了一下,她覺得顏路這句話的意思應當是以為自己在陰陽家做卧底,但事實明明并非如此,她并沒有想做出推進歷史的事情,從始至終,她都只是想幫弑完成他的願望而已。

雖然這個願望目前也值得懷疑。

她看着顏路,道:“師兄,我……”

話還沒說完,腰上一股力道突然将她扯向身後,瞬間撞入了另一個人的懷抱,她猝不及防擡頭,就看見了那人無奈的臉。

“唉,師妹,你若是再哭我就要吃醋了。”

星月不明所以,吸了吸鼻子,但她不知道,此時她眼睛的紅腫沒有退下去,眼中濕潤,這讓她看起來似乎是又要哭的樣子。

張良嘆了口氣,眼中略有些心疼,“師妹竟是個愛哭鬼。”

星月佯怒,“不知道當時是誰抱着我哭來着。”

張良微笑,淡定地轉過頭,“不知道。”

星月:“嘁。”

顏路看着兩人的互動,心裏明白了七七八八,此時笑而不語。

另一個人可就不幹了,從親人重逢感動現場突然轉換到硬塞狗糧,他這心裏啊是怎麽想怎麽別扭,于是只好出來找了下自己的存在感。

“咳咳。”

衆人的視線立刻落在了營帳正主——劉季身上。

乍一成為目光焦點,他還有些不好意思,幹笑兩聲,道:“星月大人的性格甚是爽朗啊!”

星月:“……”

不就是說她在衆人面前毫無形象的嚎啕大哭嘛……

她勾唇一笑,回道:“相較于沛公面對骰子時候的樣子,我自愧不如。“

沛公嘴角一抽。

嗬!這人可真是一點虧都吃不得!

平生就只有賭這一個嗜好,咋的呢?!

不過他也只是在心裏吐槽了一下,沒說出來,畢竟人家旁邊一個盟友趙王是人家師兄,一個自己軍師……還是人家師兄(雖然可能現在又有了某種不可描述的關系),所以惹不起咱還躲不起嗎!

沛公大人有大量,起身走人,好心将帳子留給三人閑話家常。

……三人當然也沒客氣。

本就是夜裏,但聊着聊着竟将困意都聊沒了,從原本的身份到如今的現狀,唏噓悵然,悲歡盡顯。

“嘶……!”

右手臂上突然傳來一陣疼痛,星月倒吸一口涼氣,引來二人關切詢問,她沒來得及答話,當掀開袖子的那一刻腦中頓時空白。

瑩白手臂上的那條藍色火焰,突然大了一倍。

不,或者說,這才是這個圖案本來的樣子,只是之前被強行分開,才會顯得很細小。

那麽另一條火焰的持有者……他發生了什麽?

“……師妹?”

有溫熱的觸感落到了臉上,星月擡眸,見張良正用手觸碰她的臉頰,她沒動,有些好笑的問道:“怎麽了?”

張良皺眉,“應該是我問你吧,發生了什麽,你的臉色好蒼白。”

星月将袖子放下來,“沒什麽,就是覺得手臂上這個印記……”

她停頓了幾秒,突然笑道:“……有些醜。”

張良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那個印記的位置,還沒等開口,就聽星月突然問顏路:“師兄,趙國的銅盒可在你的手上?”

張良微微皺眉,看向顏路。

實話說,星月的問題問的很是不好。若是不在也就算了,但若是在,縱然他們關系勝似親人,也斷沒有讓他将國家繼承守護的東西拱手送人的道理。

他只怕到時候星月想要,顏路為難,場面尴尬。

按理說,星月不是這麽魯莽的人,只是今日,卻好似顯得有些急切……

顏路搖搖頭,“不在。趙國的銅盒早就在戰亂中丢失了。”

不在。

看來她已經不用再費勁心思去找了。

除了張良手中拿着自己的那個,弑手裏有四枚,齊、楚、韓是明确的,燕國的是高月,秦國的……若她沒猜錯,該是秦始皇的一半加上天明的一半,那麽也就是說,七個銅盒,已經齊了。

星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輕聲道:“我要回去一趟。”

帳內寂寂無聲,良久,才聽得身後一陣嘆息,随後張良的聲音傳了過來,

“路上小心。”

從來都知道她不是那種日日繡花的女子,所以不會束縛她的自由。

星月回頭深深看他一眼,朝二人點了點頭,即刻啓程。

二人目送她遠去,直至背影消失,顏路才道:“陰陽家出事了吧。”

張良回想起她的樣子,正要點頭,張安突然走到他的身邊,對着他耳語片刻。

張良一怔,抿了抿唇,随即垂下眼簾,情緒難測。

作者有話要說: 啊哈哈哈哈【幹笑】真的是離開了好久啊......

但我真的有原因的!

畢竟參加婚禮之後就是考試還是要好好準備一番的,現在好了,最近沒太多事,應該會穩定更新。

我看評論區有人想吃刀子......其實我也想了嘿嘿嘿o(* ̄▽ ̄*)o

☆、Chapter105

有的時候直覺太準不是什麽好事。

像星月所猜測的那樣,星魂出事了。

死在剿滅流沙的過程中。

其實也不能怪他作死,畢竟“殺掉衛莊”這個指令是陰陽家最高領導——東皇太一下的,他沒有資格反抗。

按理說,星魂的實力雖不能說碾壓鬼谷弟子,但也不至于死得這麽慘,壞就壞在他本想挑衛莊單人的時候以多欺少,結果卻半路殺出了個蓋聶……以及一衆戎裝的士兵。

據大司命所言,那些人一來,就直接放了一箭,直中星魂左肩,那人渾不在意的将箭抽了出來,徑自再戰,可這之後,他的動作逐漸遲緩,終于,在硬接了二人一人一掌後,倒退數步,緩緩倒了下來,在也不動了。

而陰陽家衆人見勢不好,立刻撤退,直到人走光了才又回來。

估計星魂自己也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将自己折在那了。

星月到的時候,那人身體都已經涼了,平躺在地上,臉上竟沒有任何猙獰的表情,未閉合的雙眼中罕見的映出了一絲平靜,就像是突然明白了一些什麽。

而星月也不知道是趕路累的還是毒藥害的,在看到屍體的那一刻,沒忍住,直接吐出一口血來,臉色也變得愈發蒼白,仔細看去,竟與地上那人有些相似了。

她擺擺手拒絕了大司命的攙扶,單手抹去嘴邊血跡,走到那人身邊坐了下來。

她其實不太明白自己現在的情緒,就像不明白星魂為什麽要在喂她還魂丹的同時,又喂了一顆護心丹的原因,這也是她當時覺得那一絲奇怪的原因。

以及,她也不明白,那人為什麽要立下一個生死咒。

星月将袖子掀開,露出下面的印記,此時火焰灼灼發亮,令她有種被燙傷的錯覺。

生死咒其實是陰陽家的一種秘法,立咒之人并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另一個人。若一方立下生死咒,那麽這個人想要契約的另一方将會在此人死後繼承他的全部內力功法。

這就是為什麽火焰合二為一的原因,也是星月身體內力不斷增長的原因。

而且此咒為單向,不可逆轉,也就是說,若被契約的另一方先死,那麽立咒之人也得不到什麽。

所以,星魂根本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結局,但是為什麽要将這些東西給她?幫他報仇嗎?

算了吧,她哪有這份閑心。

也不知是對誰,星月嗤笑一聲,放下袖子,随手幫那個人閉了眼,正想起身離去,視線卻落在星魂的左肩上。

那地方有箭矢大小的傷口,确實與大司命所言不差,但星月關注的卻不是這個。

傷口周圍潰爛發紫,明明是中毒的跡象。

她用手觸碰了傷口,手指上立刻沾上了紫色的血跡,她倒也不怕中毒,畢竟本身就是個将死之人,說不好還能以毒攻毒呢。

星月将手移到鼻子下一嗅。

“呵。”

星月大人不怒反笑,眼中一瞬間滿是狠辣。

她站起身,大司命立刻迎了上來,看着她的手,關切得道:“大人,您這手?”

“無妨。”星月撕下袖子一角,狠狠的擦拭着手上的痕跡,卻擦不掉心中的怒火。

羅網殺人是一把好手,用毒是一把好手,這用毒殺人就更別提了。

星月有幸進過羅網制毒的地方,陰暗潮濕,蜘蛛橫行,難以言喻的腥味撲面而來。

巧的是,剛才的味道與記憶中的如出一轍。

若別人說只是相似也不是不可能,但星月學醫時曾閉着眼識別各種藥物,嗅覺不可謂不靈敏,她相信自己的判斷沒有失誤。

這正是她憤怒的原因。

她還心想這星魂怎麽愚蠢至此,對面援軍到了還要戀戰,卻原來是,知道自己根本沒有退路可選。

可不是嗎,陰陽家下的命令,執行中卻遇到了要殺自己的羅網,況且東皇太一與趙高剛完成了一場交易,不可能這麽快就分道揚镳,對立為敵。

那麽就只有一種情況。

要星魂死,是陰陽家與羅網共同決定的。

進是死,退是死,讓他怎麽選?!

星月真是要被氣笑了,胸中波濤洶湧的怒意讓她的理智又開始發散起來。

真是豈有此理!

顧家的人什麽時候輪到這些人來欺負了?!

呵,真當我們是軟柿子,想捏就捏?!

動我星月的弟弟,問過我了嗎!

“大人,星魂大人這邊……?”

手上已經被搓的有些疼了,終于喚回了星月的一絲神智,她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半側頭對大司命道:“帶回去……”

她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淩冽的笑,“聽東皇閣下安排。”

她倒要看看,這人要怎麽說!

話落,星月便甩袖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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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陽城外有一條不為人知的小路,草木茂密,人煙稀少,每到夜裏,萬籁俱寂,連鳥叫的聲音都很少有,只剩下明月施舍下來的點點亮光。

要是趕上烏雲密布,一絲亮光也無,這裏就更恐怖了。

原因無他,只是因為此處是羅網殺手完成任務回來的必經之路,殺手出門必見血,血腥氣重,久而久之,活物便也不在這裏久居了,因此才成了如今這幅樣子。

今夜有月光,為回來的人提供了一些便利。

輕微腳步聲響起,一人全身染血手提利劍在路上緩緩而行,下一刻,他勻速的步子突然停了下來。

他看到前方的樹上立着一個人影。

“來者何人?”

那人沒說話,周圍一下子靜了下來,他沒動,手中利劍卻端得很穩。

過了許久,就在他以為那只是樹枝的影子之時,話音突然破空傳來,

“你是忍辱負重還是趨炎附勢?”

話音清透卻不令人愉悅,隐隐有逼問之勢。

他握劍的手一頓,繼而眉峰皺起,怒問:“你到底是誰?”

“一個能幫你的人。”

那人從樹上躍下,朝他走近,一點點離開陰影,直到全身沐浴在月光下,他終于知曉了此人的身份--陰陽家星月。

他收劍回鞘,面無表情得道:“星月大人今日竟有閑心與小的在此處閑聊,可惜不巧,小的還要将任務結果禀告給趙高大人,恕不奉陪。”

說罷,他提步便走,卻在剛經過星月之時,聽那人淡淡喚了一聲,

“龍修。”

前行的腳步就這麽停了下來,他猛地轉身,但星月沒動,話語也沒停,“龍且之兄,本是江湖游俠,卻在楚國滅亡,妻兒失蹤之後自願加入羅網,如今十三年已過,卻只到達了中上等之列,看似碌碌無為……”

星月轉過身,微提嘴角,“……實則別有所求。”

張良總是知道她要什麽,星月才剛要查羅網的切入口,他就送來了這個消息,并且很明确的告訴她,龍修已經知道妻兒是被羅網殺害的了。

畢竟十三年查探潛伏,若還是不知道,那也太無能了些。

震驚過後,他反而冷靜下來了,“星月大人到底想說什麽?”

“這要取決于你回答我什麽。”

星月笑了笑,道,“若你是趨炎附勢之徒,我便什麽都不想說了,若你是忍辱負重嘛……我可以幫你。”

龍修目露懷疑,“陰陽家與羅網沆瀣一氣,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星月道:“我開心啊。”

龍修皺眉,“若星月大人不肯誠心以待,那我也就沒有合作的必要了。”

這就擺明了他的回答。

星月正經下來,直視他的目光,一字一頓道:“因為我們有同樣的理由。”

雖然星月不會承認對付趙高是為了幫星魂報仇,但這并不能改變羅網殺了她如今唯一一個有着血緣關系的人這個事實,因此,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們也确實是有着同樣的理由了。

龍修微微愣了一下,“意料之外”這四個字在他臉上得到了徹徹底底的顯現,不過也只是幾秒鐘的時間,他便恢複了驚訝,對星月道:“趙高武功高強,生性多疑,從不相信任何人,扳倒他并不是一件易事。”

“那又如何?”星月似乎在思考什麽,随口反問,“仇不是還得報?”

言外之意,你就別說這些滅自己士氣長他人威風的話了。

龍修也沒在意她的語氣,只是看她似乎有方法,連忙道:“你想怎麽做?”

星月沒回話,而是問道:“你先告訴我,羅網中擅長射箭的人都有誰?”

龍修道:“何種程度?”

星月道:“百米之外命中快速移動的敵人。”

一瞬間,龍修的腦海中就浮現了兩個身影,他答道:“逐日和驚鲵。逐日的箭術略勝一籌,若他想命中頭顱,就不會出現射中心髒的情況,但驚鲵就差了一些。”

星月點點頭,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頗為感激的道:“多謝你的消息,你先回去禀報任務結果,具體怎麽做,我之後會聯系你。”

龍修看了一眼被拍的肩膀,沒說什麽,點頭說了句“告辭”也就不再停留。

星月手中玩着不知道什麽時候幻化出來的冰棱,正望着他離開的方向出神,突然手上動作一頓,她微微苦笑,擡手抹去嘴角的血跡,輕聲低喃:

“再過一段時間,我顧家怕是真的一個人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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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将星魂以陰陽家最高的禮法安葬,并将那些包括大司命在內的陰陽家人以“臨陣脫逃,護主不力”為由施以鞭笞之刑,禁閉三月。

而後,對星月說了一大堆的話以示安慰,卻半分不提與羅網有任何合作,反而詢問銅盒的事情。

星月沒說什麽,面無表情的将她從張良懷中順走的玉佩交了上去。

因為她知道,他對她的持有情況了如指掌,撒謊并不能起到什麽作用。

只是從大殿走出的那一刻,她覺得失望極了。

她本以為是朋友的人,卻原來有一大堆事情都瞞着自己,還害死了自己的親人。

是不是一切從一開始就錯了?

神思恍惚間,星月突然與前方走來的人猛地相撞,後退幾步,卻沒站穩,正要摔倒,一股力量将她攔腰扯住,她細細一看,發現是一根樹藤。

星月快速站穩,看着面前的人,點了點頭,“謝“字還沒出口,只見那人定定地望着她,纏繞她腰上的樹藤突然變成了塵沙一般的顆粒,落到地上,又被不知從何而來的風吹散了。

星月心間略有疑惑,卻在看到少司命指間蝴蝶時一瞬間明了,扭頭就走。

流沙……飛翔……

白鳳出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醒醒,別睡了,起來吃刀子了。

(看完婦聯三我覺得我的刀子都不算什麽:)

☆、Chapter106

“锵!”

銀色羽刃與劍刃摩擦,顯出點點火光,白鳳目光不變,左手向側面擲出一枚鳥羽,攜着強大內力直插想要偷襲之人心髒。

右手動作不停,順着兵刃交接處下滑,以極快的速度斷對方手腕筋脈,只聽那人痛苦的悶哼一聲,換左手持劍,繼續向他刺來,白鳳輕微皺眉,足尖點地,一個後空翻恰好躲過身後的劍光,他在樹枝上站立,看着樹下仍舊站着的幾個人和十幾具屍體,又看了那一直沒有動作的驚鲵,冷笑道:

“你以為就憑這些人就能殺得了我?”

驚鲵負手道:“總要試試才知道。”

白鳳沒說話,心裏卻明白這些羅網的人各個難纏,雖說對付那些小喽啰他一定沒問題,但難保驚鲵不會突然偷襲,以一敵多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思及此,他快速呼喚鳳凰,運起輕功,轉身就撤。

身後箭矢破空之聲傳來,白鳳輕松躲過,落在石壁上,正要繼續前行,赫然發現那被他躲過的箭矢分明就是沖着白鳳凰去的!

根本來不及救,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箭矢穿透鳳凰身體,巨大的沖力直接連着它的身體将它定在了石壁之上!

鳳凰試圖掙紮,卻無法從禁锢中出來,只能看着他發出凄慘痛苦的一聲哀鳴,随後,再也不動了。

“不……不要……”

他瞳孔皺縮,慌忙上前,似乎試圖将箭矢拔出來,可看着那處滿是鮮血的傷口,卻怎麽都下不了手,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将傷口撕裂的更大,即使它沒有呼吸,也……不會再感受到。

轉眼間,身後危險又到,白鳳回身,擡手欲擋,卻猛然發現——

他的內力不見了!

他一驚,來不及反應,直接用身體擋住了攻擊!

箭矢穿透肩膀,一陣火辣的疼痛從傷口蔓延開,白鳳狠狠皺眉,再也支撐不住,從石壁上掉了下來。

勉強站穩之後,這才驚覺,周圍不知何時出現了淡紫色的迷霧,怪不得他感受不到內力,這根本就是一個幻陣!

是他以為自己的內力消失了。

那鳳凰是不是?!

可現在來不及上去,雖然知道緣由,這幻陣一刻破不了,他就無法調動自己的內力。

周圍攻擊又起,白鳳無處可退,在內力盡失的情況下還要兼顧石壁上的鳳凰,困難至極,左支右绌,不多時身上又添了許多傷口,更有幾處差點落到致命之處。

繞是他經驗再豐富,也沒有辦法以一勝多,更何況他如今內力盡失,連往日的輕功都不能施展出來,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正這麽想着,前方一股強大的劍氣襲來,白鳳欲向後退,奈何身後攻擊先至,根本是進退維谷!

他皺眉,側身躲過身後長劍,轉身之際,那股劍氣以至胸前,避無可避!

“撲哧——”

“吧嗒……吧嗒……”

鮮紅的血液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映在了白鳳睜大的雙眼中。

“你……”

那女子穿着深紫色的長袍,立在他身前,在千鈞一發之時以右手緊緊地抓住了驚鲵刺過來的劍。

是幻覺嗎?

可怎麽會如此真實。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卻能感受到她急促喘息的動作。

這是趕得多急,才會這麽氣喘籲籲。

白鳳捂着流血不止的右肩,那裏還存在着半截箭矢,痛到麻木,他卻突然無奈的笑了出來。

當初的“試一試”終歸是對的啊……

星月可不知道身後那人的想法,她只是看着面前的那張面具,冷笑道:“真是巧啊,驚鲵大人。”

驚鲵也不知是什麽表情,道:“星月大人這是公然與羅網為敵?”

星月左手拍出一掌,逼的驚鲵後退,她這才松開那人的劍,露出滿是血跡的手,還在滴滴的澆灌地面。

她看了一眼,這才道:“不敢,只是想來求得一個答案……不知我陰陽家星魂護法的死可否與你有關啊?”

她說的輕描淡寫,姿态也是潇灑随意,仿佛只是問了一個與“今天天氣如何”一般的問題。

驚鲵道:“陰陽家與羅網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我怎麽會做出這等事,星月大人可千萬不要聽信小人的讒言啊。”

“噢~”星月将一顆藥丸扔給白鳳,輕輕點頭,似乎對驚鲵的話頗為贊同,可下一瞬,她的眉目間盡是殺意,“既然如此,那就讓我看看犯一次又能如何!”

話未落,人已動,轉瞬間她攜着一股強大內力已略至驚鲵身前,擡手一個冰棱扔了過去!

驚鲵暗道好快,立刻提劍擋開攻擊。

二人頃刻間便交起手來,兵刃裹挾着內力帶動氣流瘋狂變化,周圍內力稍弱的人都因躲避不及或多或少的被誤傷……除了白鳳。

他躲得倒是及時。

不過他也沒閑着,星月給的藥似乎是有提神的作用,才一會功夫就讓他的內力回來了些許,對付那些下等殺手綽綽有餘,待收拾完那些人之後,轉頭見二人打的不分上下,白鳳便緩緩移動到了鳳凰的所在地。

他把手放到它身上,直到感受到輕微的起伏才松了一口氣,心中道了一聲果然,方才的都只是幻陣中的樣子而已。

鳳凰的血已經流了許多,此時雙眼緊閉,白鳳小心翼翼的将箭矢拔了出來,那鳳凰疼的渾身抽搐,但卻連哀鳴出聲的力氣都沒有了。

白鳳随便扯下了一塊布将它的傷口綁住,身後卻突然傳來“锵”的一聲

——同時,兩枚銀針貼着他的臉頰釘到石壁上!

白鳳猛然轉頭,四周迷霧加深,他只來得及看到星月還未收回的手以及正要從身後揮向她的劍!

“白芷!”

他們被幻陣徹底包裹了。

前方只有一女子正端着煙鬥看着他的方向。

他眯了眯眼,道:“田蜜。”

早就知道這幻陣的布置者另有其人,倒是沒想到她能忍這麽久才現身。

那人妩媚一笑,“流沙的白鳳大人不僅長得俊美,能力也如此強,羅網這麽多人也無法完成任務。”

白鳳懷中抱着寶鴿鴿,冷着臉看她,沒說話。

田蜜繼續道:“不過,星月大人固然厲害,可剛剛為了救你可是給了驚鲵大人一個可乘之機啊,這下誰生誰死,可就說不定了。”

似乎是驗證她的話一般,煙霧中傳來一兩聲沙啞的輕咳,似乎是虛弱至極。白鳳的手微微顫抖,強行遏制住了想要前去查看的動作。

田蜜輕輕的吸了口煙,笑得悠然自得,“不如你自行了斷吧,我們或許會留給她一條生路,畢竟她弟弟都已經死在了我們手下,我們也不能做的那麽絕啊。”

說完,她柔柔的笑出了聲,似乎是篤定了白鳳一定會答應她的條件。

四周本就靜默,随着她笑聲消失,周圍更是寂靜無比。

半晌,白鳳連表情都沒變,只嫌棄的說了一句:“你話真多。”

“你……”

白鳳沒等她說出什麽,一根羽毛朝着她筆直的飛了過去,田蜜側身一躲,笑道:“看來白鳳大人已經做好選擇了,那麽我……”

她的煙鬥還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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