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此後，顧乾和林謙在校園裏碰到過幾次，但僅止于打個招呼，并沒有過多的話題。至于請喝東西的承諾，最終沒有實現。原因是顧乾因為一次打架鬥毆，被勒令回家休息，在中考前不許進校門。
不用去學校的顧乾比之前更加嚣張，有空便往外跑，天天和社會上無所事事的小青年混。由于他身高馬大，打架厲害，又因為年紀小特別愛講義氣，竟然不知不覺地收羅了一群小弟，這些小弟有社會人氏，有也學生。當然，他上頭也有大哥罩着。也因此，他過得更加得意了。
再次和林謙見面，是在中考前看考場那天。
本來顧乾是萬分不願意參加中考的，但他那三年不見的老爹忽然不知道發了哪門子瘋，在臨考前幾天跑來關心起他，勒令他一定要參加考試，承諾只要他能考完，不管考了多少分，都會把他弄進重點高中。
顧乾不甘不願地去學校領了準考證，在看考場的時候，竟外地碰到了林謙。
林謙和他們班上的兩個同學一起，也不知道在談論什麽，表情十分嚴肅。
顧乾遠遠地看了一眼，起先沒認出來，等認出來想去打招呼時又遲疑了。他看着林謙一身整齊的着裝，再看看自己身上亂七八糟的裝扮，不禁有些自卑。林謙身邊的朋友都和他一樣，看起來乖巧聰明，是老師和家長眼中的好孩子，而他卻是人人嫌棄的差等生。
正在他遲疑的當口，兩個B班的學生從旁邊走過，其中一個似乎認識他，小聲和旁邊的同學說：“真稀奇，連F班的顧乾都來看考場了……”
另一個笑起來：“這有什麽，他和我們一樣都要考試嘛。”
“考什麽啊，考了也不可能上，還不如不考呢……”
兩人說着笑成一團。
顧乾心頭火起，踏步上去揪住其中一個的衣領，橫眉怒目：“你他媽的剛剛說什麽？再說一次給老子聽聽！”
那同學吓了一大跳，被他這麽盯着，實在有些吃不消，忙搖頭：“我沒說什麽……”
“那位同學，你幹什麽！”考場門口的門衛遠遠地看到這邊的情況，大吼一聲走了過來。
顧乾罵了一句，松開了那同學的衣服。忽然想起他老爸的話，忍不住朝那兩人說道：“別瞧不起老子，老子以後要上的可是重點高中！”說完，他得意地一笑，轉身大踏步走了。
中考如期而至，顧乾雖然沒考多少分，但憑着他爸的關系和票子，他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上了市重點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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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開學的第一天，顧乾萬分驚訝地發現，他居然和林謙分到了一個班上。只不過，即便分到了同一個班上，卻是一個坐最前排，一個坐倒數第一排；一個是老師眼中的紅人，一個是老師眼裏的釘子……
明明年紀相仿，明明從一個初中來的，受到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待遇。
林謙似乎也早忘了自己和這個初中同學有過交集，開學以來就沒和顧乾說過一次話，連看都沒看過他一眼。
顧乾起初還有些小小的期待，希望林謙會和他交朋友，時間長了，便也就淡了，覺得林謙和其他人一樣，根本看不起自己，也從來沒想過真的和自己交朋友。不過，顧乾倒也并不覺得失望，反正他朋友多得很，走出校門，便是衆人擁簇的大哥，上有黑社會大哥罩着，下有小弟供着，去在意一個和他不在一個世界的優等生幹什麽？
生活繼續，打架照常，很多事情開始變本加厲。
又一天晚自習逃課，顧乾被大哥叫去打群架，對手據說是別的地方的一群混混。
顧乾對這種争搶地盤的事最為重視，接了大哥的電話，二話沒說便去了。到了約定的地點，他才發現對方的人數比想象中多了一倍。
敵衆我寡，形勢不利。
但顧乾和大哥都不是認輸求饒的主，于是一場惡戰拉開，最後顧乾這邊竟以少勝多，搶了對方地盤。雖然最後贏了，但顧乾卻受了不輕的傷，渾身上下全是傷。
當他拖着滿身的傷回家時，竟然遇見了下晚自習回家的林謙。
路燈之下，兩人的樣子形成鮮明的對比。一個身材挺撥，身姿端正，正氣凜然；一個人高馬大，灰頭土臉，消極低沉；一個眉目清隽，有着少年該有的朝氣，一個卻目露兇煞，全無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明朗。
顧乾看着迎面走來的林謙，在路燈光下，他顯得那樣幹淨美好，簡直像是從天堂走來一樣。甚至有一刻，顧乾想，如果我的父母沒有離婚，如果我仍舊像小學時那樣認真學習，成為一個好學生，是不是此刻我也會和他一樣？
林謙看了顧乾一眼，壓根不打算和他打招呼，只是腳步稍微遲滞了一下，便又往前走去。
顧乾見他全然不将自己放在眼裏，心裏很不是滋味，伸手攔住他：“站住！”
林謙停下來，冷漠地望着他。
“你沒看到我？”
“看到了。”
“那怎麽不和我打招呼？”
林謙看他一眼，淡淡地說：“你好。”他嘴裏說着你好，目光卻仍是淡漠得讓人心冷。
顧乾氣得差點要朝他揮拳頭，但他全身酸痛，不想動手，便罵道：“你就這麽對待你的同學？”
林謙盯着他，那雙好看的眼睛裏透着種冷漠，“我不記得我有你這樣的同學。”
顧乾這回真的怒了，“你居然敢看不起我？虧我初中的時候還幫你搬過書！哼，你還說要請我喝東西的。”
“哦。”林謙淡淡地瞟他一眼，似乎是想了一會兒，才說：“我不記得了。”
顧乾一怔，想生氣，卻又有種無處撒氣的憋悶感，想想也是，只是一件小事，而且已經過去那麽久，誰會記得？
林謙再不理他，繼續往前走去，連頭也沒回過。
顧乾站在原地看着他漸行漸遠地身影，心裏忽然空虛起來。
他忽然想起那個中午，他和林謙比賽一樣将那一大疊書搬到圖書館的情景，那是他和林謙離得最近的一次，近到一扭頭，就可以看到他修長濃密的睫毛，近到幾乎可以透過他眼瞳看到他心底去。
可是，那之後呢？他因為打架被勒令不許去學校；再後來，即便是上了高中進了同一個班，兩人之間的距離卻越來越遠……
待林謙的身影已看不到，顧乾這才收回了心神，他氣悶地朝着空無一人的街道吼了一聲：“靠，那種小事，老子也很快就會忘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