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兩人把書整理完出圖書館時，已經是晚上了。
顧乾摸摸肚子，看向林謙：“你餓了沒？”
林謙點點頭，“有點。”
“走吧，我請你吃東西。”
林謙眼神古怪的看他一眼，搖了搖頭：“不用了。”
顧乾想着他大概是怕家裏父母擔心，所以也沒在意，便擺擺手，說：“那我們就此別過吧。”
林謙卻說：“我家離學校近，去我家吃吧。”頓了一下，他又說，“我不喜歡吃外面的飯菜。”
顧乾一愣，他實在是做夢也想不到林謙竟會邀請他去家裏。他懷疑地看着林謙，問：“你爸媽不會介意吧？”
“我是自己一個人住。”
“啊？”
林謙說：“我和你一樣，父母離異。”
顧乾瞪大了眼，繼續“啊”了一聲。
林謙丢下一句“走吧”，便沒再多說什麽，往着家裏的方向走去。
顧乾跟在他身後，看着他單薄的背影，心裏五味陳雜。他暗戀了林謙那麽多年，卻直到今天才知道，林謙竟然和他一樣，也是被父母扔下不管的孩子。
林謙住的房子很大，裝修得也挺豪華，但屋子裏卻空蕩蕩的。
顧乾坐在空蕩蕩的客廳裏，看着在廚房裏煮面的林謙，忽然有些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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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自己，林謙的處境其實更凄慘一些。他好歹還有爺爺奶奶照顧，而林謙卻沒有，他還只是個初中生，不僅要面對父母離異的事情，還得學會獨自生活，要面對許多成年人都不曾面對的困難。
“吃吧。”林謙捧了兩碗面出來。
顧乾走到餐桌旁，接過林謙遞來的筷子，望着林謙平靜無波的臉龐，忍了半晌，他終于問道：“你父母怎麽放心你一個人住啊？”
林謙吃了口面，擡頭看向顧乾，平靜地說：“他們給我請了保姆，被我辭退了。”
“為什麽啊？”
“不喜歡。”林謙沉默了一秒，又說，“不喜歡那種用金錢買來的關心，還不如不要。”
顧乾心裏巨震，他看着林謙，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兩人都不再說話，埋頭吃面。
吃完面，顧乾便主動提出去洗碗。
洗完碗出來，看到林謙正坐在沙發上翻着他從圖書館借出來的那本書，那本寫死後重生的小說。
林謙看得十分入迷，甚至沒看到他出來。
顧乾坐到他旁邊，看着他聚精會神的樣子，白熾燈的燈光打在他臉上，令他的臉看起來有種透明的薄光。這簡直是他以前做夢都想不到的事情，此時此刻，顧乾只覺得無比的滿足。
“你也喜歡這本書？”看夠了，顧乾這才開口說話。
林謙回地神來，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又說：“我倒是沒想到你竟會喜歡這種書。”
顧乾幹咳一聲，問：“你是不是以為我除了打架就沒別的喜好？”
林謙居然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說：“我們老師提起你時，确實是這麽說的。”
顧乾噎了一下，他早知道自己在學校臭名昭彰，卻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老師口中的負面典型。他呵呵一笑，說：“沒想到，我在學校名聲還挺大的。”
林謙看他一眼，問：“被別人這樣說，你不生氣麽？”
顧乾笑了笑：“這有什麽好生氣。”若換作當年的他，說不定還真要氣憤地解釋一番以挽回自己的顏面，但如今的他，經歷了太多事情，又怎麽會将這些小事放在眼裏。
“你和我想象中還真是很不一樣。”
顧乾看着他，回了一句：“你也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
林謙驚訝地看着他：“你認識我？”
顧乾一怔，立即笑着掩飾：“你看起來就是個乖乖仔好學生，但我沒想到你的家庭情況竟然和我一樣……”他頓了一頓，又加了一句：“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呢？”
“林謙。”
顧乾笑着點點頭，在心裏默默算了一下，竟然提前一年就認識了，看來命運這種事，也不是沒法改變的。
改變……
顧乾的心思忽然定格在這兩個字上。
是啊，已經死過一次了，他這回簡直就是重新投了一次胎。既然已經知道堕落下去會毀掉自己一生，為什麽不現在就開始改變呢？
林謙見他忽然發呆，問道：“你在想什麽？”
顧乾回過神來，他看着林謙，問：“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別生氣。”
“什麽問題？”
“你……你沒有恨過你爸媽嗎？”
林謙愣了一下，随即輕笑一聲：“有什麽好恨的？他們有他們的人生自由，也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
“但是，他們生了你卻又不管你……”
“他們沒有不管我，如果真的不管我，就不會給我買房子請保姆寄生活費了。知道他們心裏記挂着我，這就夠了。再說了，就算他們不離婚，總有一天，我也還是會獨生一人生活，現在只是提前了而已。”
顧乾沒想到他小小年紀竟能看得這麽通透，反觀他自己，這麽多年一直心懷恨意，直到死的那天仍舊沒有釋懷。想到這裏，他不禁自嘲一笑，說：“我真是白活這麽多年了……”
林謙疑惑地看他一眼，說：“你年紀不大吧。”
顧乾意識到自己說漏嘴，連忙道：“我只是在感嘆，應該早點認識你，如果早些聽到你這些話，說不定我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你現在改還來得及。”林謙語氣很淡，但表情卻十分誠摯。
顧乾笑了一下。
林謙以為他不相信，認真地盯着他：“我相信只要你願意改，就一定能做到。”
顧乾對上林謙的眼睛，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透過眼睛可以看到人的心底，但林謙的眼睛卻像是幽深海域一般讓人看不清明，可此時此刻，顧乾卻從那裏面看到了真誠和信任。他心下一動，不禁伸手抱住了林謙，萬分感動地說了一句：“謝謝你。”
林謙被他的舉動弄得渾身一僵，半晌沒有說話。
感覺到懷中身體的僵硬，顧乾頓時回過神來，他生怕林謙生氣，急忙松開口，幹笑着解釋：“我……我太感動了……”
林謙微微皺着眉，盯着他看了半晌，才搖頭說：“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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