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四劫(12)
蘇小淮運氣而起, 飛身至石臺, 伸手去取那素色封皮的心經。就在她碰到書卷的一剎那, 猛然只覺身後有利器破空而來。
果不其然!
蘇小淮眸色一凜,側身一閃, 卻聽“铛”的一聲響,她回眸望去,只見聶予衡持劍擋在了她的身前。
她挑唇笑開。
謝清書見此臉色轉黑, “嘁”了一聲, 将折扇一展, 露出了扇尖的細刺。他冷笑道:“聶九, 這就是你給我的好消息啊。”
聶予衡沉了眼, 沒有答話,擡劍便攻了過去。二人當即鬥在一處,扇劍碰撞之聲锵锵作響, 洞中回音, 震耳欲聾。那二人功夫不相上下,交手數十回, 依舊難辨其高下。
蘇小淮将那心經揣進了懷裏,她看了那二人一眼, 眯了眸子。
刀光劍影之間,那二人身形變換莫測, 她委實難以找到入手之處。觀戰片刻, 蘇小淮亮了眸眼。她往那日光處一站, 聶予衡似有所覺, 一個退步便将謝清書給讓了出來。
謝清書被那日光晃了眼睛,未及閃躲,便見那強光中有一記直鞭襲來。他倉促一擋,右肩被抽得皮開肉綻。
“啊!”謝清書大叫了一聲,右手沒了氣力,折扇落到了地上去。聶予衡乘勢,當即補上了一劍,結果了那人的性命。
利劍穿透了那人的胸膛,一擊致命。聶予衡拔劍,目光卻是落在了謝清書右肩的鞭傷之上,眸色一暗。
這鞭法……
他擡眼向蘇小淮望去,卻一時未防,被日光灼了眼睛。
只覺那絢爛的金光中持鞭的人影,似是與他記憶中的那人,有幾分相像……
聶予衡心念一動,垂眸不敢再看。
洞內霎時間安靜了下來,外頭瀑布的咆哮聲再一次充斥了二人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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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淮沒有到察覺聶予衡的異樣,她走了過去,睨了那死不瞑目的謝清書一眼,只道可惜。
她看過,在夙長歡的記憶中,這謝清書倒是與她一齊長大的玩伴。年幼之時懵懵懂懂,不谙世事污穢,二人日日相伴修習,情同手足。然卻到底為了這教主的位置,青梅竹馬大打出手、刀劍相向,最終落得這般下場,倒真真是可憐。
世間的情意委實太脆弱,歲月如刀,利益如刃,在這二者的磨砺之下,情意終能得剩下多少,卻是無人可知。
是以,她不敢信。
縱使是活了上千年,又或許是因為活了上千年。
“聶予衡。”她喚他,嘴角勾出幾分真摯的笑意。
聶予衡望她,微眯眸眼,登時只覺內息一亂,似是有些不對勁。
“此番多謝你,待得出秘境之後,我便帶你——”
話未說盡,猛然間地動山搖,土石崩解,蘇小淮眉目一橫。
她忙道:“走!快出去!”
卻見聶予衡立在原處未動。她心焦,上前去拉他,不料卻見他驀地按住了自己心口,雙目突然泛紅。
蘇小淮大驚。這是怎麽回事?!
聶予衡看着蘇小淮,只覺腦中有熊熊大火在燒,昔日魔教之人手刃其父、掠奪其母的場面剎然萬分鮮明地浮現在他的眼前。恨意上湧,幾經吞噬他的心智。
殺!
聲音在他腦中叫嚣不止。
他心知不對,卻是氣血一湧,喉中幹澀難耐。
山崖搖晃不止,地面崩裂,洞口的大石歪斜,眼看着就要将他二人堵在這洞裏。
他陣陣暈眩,只覺快要失去神智,怕是走不了了。竭力壓抑着欲要擡劍的手,他将蘇小淮狠狠甩開,咬牙道:“走……”
下一瞬,他的眸眼通紅,目光陡然轉厲,擡劍便朝蘇小淮刺去。蘇小淮察覺到他的不對,連連躲閃,卻又心知若是二人再在這裏耗下去,只怕都沒活路。
蘇小淮遂當即祭出術法,一記擊暈了聶予衡,帶着他飛身出洞。依仗靈力,蘇小淮淩空而起,将聶予衡帶回到了地面上。
只聽得轟然巨響,回眸看時,那山崖徹底坍塌了下去。
蘇小淮咬牙暗恨。
這都什麽事兒?!
那老不死的便宜師父,也不怕她和謝清書都死了,無人繼承他的衣缽嘛?!
然這氣歸氣,搞清楚聶予衡怎得會突然失了神智才是要緊事兒。
他此時雙眼緊閉,渾身僵直冒汗,不過小片刻的功夫,便打濕了衣衫。蘇小淮将他扶靠在她的身上,握住他的脈門,催法一探,登時愣在了原地。
這竟是……血蠱?
所謂血蠱,乃西域五大蠱中行一的毒蠱。入蠱者毒發時噬血成性,非人血不可安撫其心氣,而此蠱無藥可解,但凡入蠱之人,無論吸食多少的血液,最終都會枯竭而亡。
蘇小淮大怒,差點兒沒收住自己的術法把聶予衡給傷了。
這是誰做的?
分明她上一次挑護法的時候,絲毫不覺他有異狀。他武功高強,生性機警謹慎,又怎會輕易中這樣的毒蠱。
莫不是……他親近信任之人做的?
真是——豈有此理!
蘇小淮只覺怒火大起,也不知自己在氣些什麽東西。左右就是光看着他,她便覺得心裏堵着一口氣,既焦慮又不甚舒坦。
哼!真不知他這雙眼睛長來幹嘛用的,就不會好好看看人嘛?!
她一邊為他護着心脈,一邊在腦中搜尋緩解此蠱的方法。只道這原主夙長歡皮是皮了點兒,但該學的功課倒是沒有落下。
這血蠱無解,唯有過蠱一招可以一試。
以凡人的作法,那便是找人大換血,以命換命,但此法險惡,九死一生,大都是兩人齊齊暴斃,從不見有記載生還之人。蘇小淮想了想,只覺這法子定是寫來唬人的,人若是失了太多的血,早就死透了,又談何換血一說,這實是滑天下之大稽。
看來,她得找別的法子救他才行。
在這毫無術法的異界之中,他的靈體雖說是自帶靈氣,但投胎在這肉體凡身之中,若無神仙點化,這靈力他自己是用不得的。
是以,這毒留在聶予衡身上太過兇險,遲早會要了他的性命。若是她一不小心讓他死了,劫還沒渡完,她可不就是白白搭上了一條命去。
蘇小淮想了想,便打定了主意,決定将他的蠱用術法過到自己的身上去。她有靈力傍身,想來就算不能徹底化解,但也是能壓住這蠱毒的。
只是,她要如何才能探到他體中的蠱呢?
依記載所言,飲血或交歡可緩解毒性,蘇小淮霎時間醍醐灌頂,喜上眉梢。
哈,這好辦!
這過蠱法子她喜歡!
這般一想,蘇小淮目光大燦,正要去為他寬衣解帶呢,卻不想他猝然睜開了眼睛。只見他眸色通紅,定是還未從蠱毒發作的狀态中恢複過來。
他擡手一把掐上了她的脖頸,力道極重,毫不留情,想來定是神志不清。
蘇小淮挑眉,一掌劈了過去,大膽地施法定住了他的身體。
她将他往地上一放,擡腿便跨坐了上去。她欺身下去,望着他那黑色的面具,頗有幾分玩味,笑盈盈道:“吶,你可是說過的,若能活着出異域,便摘了面巾給我看,可不許反悔喔。”
他瞪着赤紅的眼睛,沒能回話。
“不說話,便算你答應了,今後可不準拿這事兒與我置氣!”蘇小淮勾唇一笑,揭開了他的面具,卻不期然晃了神。
只見其劍眉斜飛,鼻梁英挺,輪廓硬朗,清俊非凡,恰是她甚是喜愛的好皮相。她伸指描摹,游走過他的眉眼、他的英鼻與撩人至極的薄唇,他渾不自知地抿住了她的手指,酥麻之感自她的手臂一竄而上。
她顫了一下,心頭更癢,俯身吻了上去。
兩相貼觸,不想他竟是驀地用力吮吻,她氣息一滞,眸眼迷蒙,雙手下探,撫上了他緊實的身軀。
突然——
“嘶……”
蘇小淮吃痛,嘴裏彌散開一種鐵鏽的味道。
這混蛋,竟敢咬她嘴唇!
她氣得睜眼,卻是狠狠一震,差點兒将自己的魂魄弄丢在他如墨的眸中。
在血液的蠱惑之下,聶予衡瞳仁大擴,目光極幽極暗,如饑似渴,欲念滿盛。
似是一只猛獸,盯緊了他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