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五劫(17)
趁着裴景誠不在的時候, 蘇小淮去了一趟探花樓。入了樓中, 她匆忙把自己化成了常久久的樣貌, 只覺頗費靈力。
蘇小淮去到了常久久的屋中尋她,只見她還是那魂體堪堪脫身的模樣, 通體霧白。
一般來說,新魂若是執念不深,那便不能久留于世, 可若是執念太深, 沾染了邪念, 那便就會化成厲鬼, 可眼前的常久久過了那麽長的時間還是這新魂的樣子, 委實是教人詫然。
蘇小淮啧啧嘆了一句,只道她執念雖深,卻心思純淨, 這着實不易。蘇小淮想着, 竟是莫名對她生出了些許詭異的敬佩感。
常久久見到蘇小淮便迎了上來。許多日子不曾過來,蘇小淮細細一問, 只道常久久的身體無甚大礙,行動如常, 加諸常久久竟是通悟了些許術法,遂是能在一旁幫襯, 倒沒有出什麽大問題。
二人稍稍說了幾句, 便聽常久久瞪眼叫道:“喔對了!姐姐, 奴家前些日子聽到一件事情, 想來姐姐若是聽了,定會吃驚的。”
蘇小淮道:“是何事?”
常久久估摸了一下時間,點頭道:“唔,想來時候應當是差不多了,姐姐快撚個訣随奴家來。”說着她就要往屋外飄去。
見常久久催促,蘇小淮挑眉,隐匿了身形跟着常久久往外去。行到了雅間門外,蘇小淮一愣。
這氣息,竟是裴景誠?
只見常久久往裏一指,道:“姐姐,裏頭是你的驸馬和裕王爺。”
裕王的勃勃野心,蘇小淮有所耳聞,近來朝堂動蕩,私下裏全是他在作梗。皇帝急得焦頭爛額的,為了不正是要對付欲要謀反的裕王爺麽。只是,為何裴景誠會在此處?他和裕王又是什麽時候搭上的關系?
正想着,只聽裏頭細細碎碎傳來他二人的說話聲,蘇小淮認真一聽,只道那竟是在籌謀奪權的事宜。怪不得,近來裴景誠似是較以往忙上幾許,他竟是在籌備這事情。
蘇小淮皺了眉頭,問道:“你可知他二人何故相識?”
常久久想了想答道:“奴家倒是不知,只是奴家不少見驸馬爺與裕王爺在此處相見,那些個伺候王爺的小厮對驸馬爺很是尊重,奴家只覺王爺對驸馬爺似是有幾分視為親子的意思……”
聽她這麽一說,蘇小淮倒是想起來了,司命似是說過,裴景誠命中遇到了一個貴人。只道裴景誠出身寒門,她在五年前的異界裏見他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家徒四壁、連飯都吃不起的窮小子,可這轉眼才不過五年的功夫,他便能三元及第,想來除去他自身的實力之外,必然是有人幫了他一把。
想來這裕王,就是那個幫了他的人。不僅如此,裕王還給了他極好的條件。
依照當時大婚那日司命告訴她的命數,只道裴景誠後因受朝中逆臣牽連,被落了意圖謀反的罪名而死。
可從今日所見,蘇小淮方知,原來他并不是被牽連的,而是确有其事,加之他與裕王的關系……無怪乎皇帝不是強硬地抹去裴景誠的名次,而是把她這個公主賜嫁給他了。
依裴景誠那有恩必報認真性子,他既是受了裕王如此再造之恩,想來定是會幫裕王幫到底的才是。若是如此,那不管她是否與他和離,他都不可能再為皇帝所用,更不可能走上仕途,那這個劫數到底是要——
等一下。
蘇小淮登時眼前一亮,豁然開朗。
倘若裕王謀逆事成,裴景誠定然能得重用,如此她就再也不用為和離的事情絞盡腦汁了!
這般一想,蘇小淮只覺局勢明朗了許多。
左右無論是原主的皇兄當皇帝,還是裕王當皇帝,這都與蘇小淮無關,她只要想想法子,讓裴景誠能大展宏圖,好好渡劫就是了。
不過這話又說回來了,依據司命所言的命數,只道那裕王爺的謀逆應當是失敗了才是,要不然裴景誠也不至于獲罪而死。
既是要幫他渡劫,那麽這謀逆失敗的緣由,她必得找出來,再助他一臂之力才行。
正思忖着,驀地聽常久久嗚咽道:“親娘啊!這可是大事!奴家終于盼到了這大消息,能幫上大恩人的忙了……嗚嗚嗚,太不容易了、太不容易了……”
說着,身邊這女鬼便作勢揪着手帕,裝模作樣地哭了起來。
蘇小淮:“……”
喔是了,她差點兒給忘了,這常久久是那宋即溫的人,而宋即溫恰恰是皇帝的心腹。
若是今日裕王與裴景誠所謀之事傳到了宋即溫耳朵裏,那還了得?
蘇小淮望着常久久的目光一凜。
雖說有些對不住眼前這女鬼,但她畢竟與這女鬼非親非故,能放縱她在人間待到這個時候已是不易了,這之後的事情,就算她要用變成厲鬼來威脅她,也沒得商量。
不忍心直接揮散常久久的魂魄,蘇小淮遂想着好生送她去投胎。
蘇小淮手中術法一凝,剛要趁常久久不備往她身上拍去,卻是猛地一頓,喉頭一片腥甜。不想那凝蓄的靈力竟是太過強烈而無法打出,硬生生倒灌回了蘇小淮的靈體裏。
她一震,腿腳一軟,跌了下去。
“姐姐?!”常久久見蘇小淮突然倒地,大驚失色,又見她身上匿型的術法散去,常久久頓時吓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防自己竟是吃了身體的虧,蘇小淮咬牙,想要站起身來,卻不妨聽屋裏傳來一聲喝叱道:“什麽人?!”
“啊啊啊!姐姐快跑啊!”常久久大叫。
奈何蘇小淮此時動彈不得,只見屋門一敞,裏頭門邊候着的侍者兩步上前,一把扣住了蘇小淮的手腕,将她狠狠往裏一拽,旋即關上了屋門。
那侍者把她帶到屋中那二人的面前,擡起了她的下巴。
蘇小淮心火一燒,瞪了過去。她不喜他人觸碰,想要避開那人的手,卻不想自己竟是渾身乏力,動彈不得。
她無法,只得看向眼前。只見一個紫衣男子坐在桌邊,輕搖折扇,拇指上的鑲金玉扳指甚是晃眼。他看起來約摸有知天命之年,生得方頭大耳,是富貴之相。想來是從沙場上退居得久了些,他身材雖仍硬朗,但身上早已匿去了将士的冷冽,渾一副文人騷客的模樣。
想來這就是那個裕王爺。
而裴景誠則坐在裕王的對面,見有人被壓了進來,他許是為了避嫌,所以垂眸不看,只慢條斯理地飲茶。
裕王是這探花樓的常客,自然是有點過常久久作陪,眼下這般一看,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皮笑肉不笑道:“這不是久久嗎?何故會在門外?呵,莫不是久久思念本王成疾,等不及了?”
“呸!誰想你了?!老不死的東西!”頭頂上的常久久仗着自己是魂體,破口大罵起來,還伸手直往那裕王腦袋上拍。
蘇小淮眼角一抽,差點兒沒嗤笑出聲來。
蘇小淮看了那裕王一眼,見他目中一閃而過的寒光,遂心知他這說的不過是玩笑話而已。既是如此,那麽她也沒必要與這人惺惺作态,反正都是騙不過去的……
雖說暴露了自己的身形是一件麻煩事兒,但所幸她臉上的易容沒有出什麽問題。若是她頂着昭陽公主的樣子出現在他二人面前,這問題才大發了呢。
見眼前的女子擺着臉色沒說話,裕王也不覺受到了什麽冒犯,只渾不在意地笑了一聲,繼續道:“看久久的樣子,好像對本王并不是特別熱絡啊……喔,對了,本王想起來了,畢竟——你可是宋即溫的人呢。”
聞此,蘇小淮掀了眼皮多看了他一眼。
常久久卻是駭了一跳,驚道:“你、你怎得會知道?!”話落,她飄到蘇小淮身邊,急道,“姐姐!姐姐!這可如何是好?”
蘇小淮睨了她一眼,心中傳音淡道:“如何都不是好。”
常久久:“……”
“罷了。”裕王用折扇一敲掌心,似是被蘇小淮這反應弄得有些無趣,他遂是起身道,“今日先這樣,本王走了。”
裴景誠見了,跟着站起身來。
裕王看了一眼蘇小淮,對裴景誠道:“阿誠,把她帶下去好好問問,問完了就料理了吧。”
“是,大人。”
話落,只見裕王緩步而去。
裴景誠送完裕王,走近前來,他對那侍者道:“帶她上馬車。”
侍者應聲,把蘇小淮從地上拽了起來,裴景誠看了她一眼,猛地一震。
一句“殿下”差點兒叫出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