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五劫(22)
裕王坐在案後未動, 眯起了眼睛, 笑道:“阿誠将你藏得嚴實, 當真是教本王好找。”說着,他換了一個惬意的坐姿, 目光一閃,道,“不知你來, 所謂何事?”
蘇小淮面上挂了笑, 兩步上前, 不失禮數地問了安, 道:“自然是王爺所想之事。”
裕王聽罷前傾了身子, 笑道:“喔?你倒是說說看。”
“王爺可知父皇生前所藏秘寶之事?”
裕王淡蹙眉,道:“略有耳聞。”
蘇小淮勾唇,一眼便看破裕王這反應定是不懂裝懂。
“不瞞王爺, 父皇生前留了一個巨大的秘寶, 怕是能充得大半個國庫的量。只是圖紙在皇兄那裏,而那啓動機關的玉佩, 則是在本宮手裏。眼下皇兄下落不明,但本宮卻知, 皇兄正在探尋那秘寶,以求光複大業——王爺, 想來不會樂見其成吧?”
聽完蘇小淮的話, 裕王有了興致, 抹開折扇, 笑道:“喔?如此,不知長公主殿下想做什麽?”
“本宮想與王爺做個買賣。本宮能利用這玉佩,幫王爺将皇兄引出來。”
“如此。”裕王突地将折扇在手心一敲,目光陡轉冷冽,“本王将你綁了,再搜那玉佩便是。”
蘇小淮哪裏怕他,淺笑道:“本宮早已将玉佩所在寫了出來,交給了親近之人,只道若是王爺不願同本宮做這個買賣,那本宮就只好把玉佩給皇兄了。”當然,這些都是她瞎說的。
裕王聽罷突然大笑了起來,笑着笑着還嗆着了,連連咳嗽,不得不飲一口茶水。
蘇小淮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只道這大叔的笑點還真心奇怪。
“說罷。”裕王堪堪止住笑,問道,“你待如何?”
蘇小淮信口胡謅道:“前些日子,本宮與皇兄通了信,若是以玉佩為餌,那便能尋得皇兄的下落,屆時王爺大可一網打盡。”
左右這找個人都是她一個術法能解決的事情。
“呵!你與那皇帝血濃于水,本王又如何信你?若是你與他串通好了來算計本王,那本王豈不是得不償失?”
蘇小淮微笑只道:“王爺倒是謹慎。不過嘛,這一來,從皇兄與本宮的信來看,皇兄親信大多死絕,眼下情境頗是捉襟見肘;二來,他生性多疑,事必躬親。秘寶之事事關重大,想必他不會不親自來。而王爺眼下兵力強盛,更不必親自動身,又何必怕遭人埋伏。是以,本宮所為,只不過是助王爺斬草除根罷了。”
裕王但笑不語,眼中帶着幾許嘲諷之意,就像在看一個無知的幼孩,在他眼前耍什麽拙劣的心計。
蘇小淮知道他不會信。畢竟這原主昭陽雖然與皇帝關系不怎的親密,但好說歹說是大慶國皇室一族的人。這種幫異姓王奪自家天下的怪事,說出來,連她自己都不信。
“玉佩,本宮會親自去送。”說着,她笑開道,“屆時,無論王爺想留本宮一命,還是想一起端了,本宮覺着都可以。”
見她竟是說了這話,裕王覺有幾分出乎意料,他面色一沉,道:“你到底何故幫我?”
蘇小淮嫣然一笑,道:“自然是見王爺氣度恢弘,乃治世之才啊。”
“喲嗬。”裕王面露嘲諷之色,從鼻子裏哼笑出聲來,“殿下這話,說得當真是大公無私。”
蘇小淮斂眸,不再說笑,只道:“本宮只想,讓王爺答應一件事。”
裕王挑眉,見她的目光軟了下去。
聽她定聲道:“只要王爺在位一日,便必要保裴景誠平步青雲,一生順遂。”
裕王聽罷一怔,搖頭笑道:“本王竟是沒料到……也罷,你就真的只要這個?”
蘇小淮望向他,目光篤然:“是,我只要這個。”
“好。”裕王一錘定音,末了複又戲谑道,“啧,這可就難辦了。聽殿下這麽一說,本王倒不敢動你了。真是好心計。”
“我今日修書與皇兄,商量相見事宜,許是會等幾日,還望王爺供個住所。”蘇小淮道。
“府中空屋不少,你大可挑你喜歡的住。”
“謝王爺。”蘇小淮道謝罷,斂眸再道,“王爺,我還有一事相求。”
“你說。”
“我與王爺的買賣,還望莫讓裴景誠知曉。”蘇小淮道。
畢竟他如果知道了,想來定是要攪局的。她近來身子愈發弱了下去,若是不能趁此機會把皇帝除了,推裕王上位,只怕天道沒有那麽多時間給她耗。要是到頭來,他不能渡完此劫就糟糕了。
“本王知道了。”裕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片刻又像是想了什麽一般,似笑非笑道,“若是殿下春閨寂寞,本王還能給殿下提供幾個面首喔。”
蘇小淮:“……”
那還真是……多謝您的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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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蘇小淮便在裕王府中某個隐秘的小院落住了下來,裕王好吃好喝地款待着,連帶那随口說說的面首一事都辦得好好的。對此,蘇小淮……無話可說。
此間,蘇小淮與皇帝搭上了線,用術法跟蹤了一下那送信的人,雖找到了皇帝的下落。幾番商議與哄誘之下,終是敲定在郊外的一處小亭相見,那裏視野開闊,若要埋伏并非易事。但那地點終究還是裕王定下來的,是以蘇小淮也沒什麽顧慮,反正她只要負責把皇帝弄出來就可以了。
不過數日功夫,一切準備停當。
是夜,蘇小淮坐在案前,思忖片刻,終是鋪了白紙,取了毛筆蘸墨,寫了“裴景誠”三字,而後便把玉佩的事情完整地給寫了下來,只道當年贈玉之事是一個誤會,教他将玉佩奉給裕王,更細細解釋道此事是她與裕王的買賣。
自從她從那小莊子跑出來之後,她便沒有再見過裴景誠。按他那一兩日便要去一次莊子的頻繁程度,想來他早已發現她不見了才是。
他爹不愧是他爹。裕王的保密工作,做得倒是極好的。
正想着,不料一封信剛剛寫完封好,她就被打了臉。
只聽門外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響聲,緊接着,門被打開了。
蘇小淮擡眸望去,難得地愣了一下。裴景誠站在門口,面色沉凝毫無波瀾,若不是看到了他那一身玄色勁服與腰間的劍,她還以為他是來這找她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大和諧的……
“殿下。”那道身影閃到眼前,裴景誠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心滾燙,“臣帶殿下回去。”
明明話中用詞謙卑得當,可他的語氣卻強硬得不容抗拒。
蘇小淮掀了眼皮看他,道:“我不會走。”
他驟地擰眉,沉下聲去:“……若是不走,殿下會死。”
她心念一動,卻是道:“我不怕死。”
她只怕不能幫他渡過此劫。
用自己在異界中的一條性命,換他安穩渡劫,這買賣不虧。
左右她也沒少死,死着死着就習慣了。
可裴景誠聽罷,身子卻是一顫,他自嘲地笑道:“殿下當然不怕。”
可他卻是怕極了。
自她突地消失的那一天起,他又驚又懼,百般打探,遂才知是裕王将她帶走了。他不知王爺到底要她何用,更不知他是否已經殺了她。這幾日,他渾渾噩噩,硬生生吊着一口氣,生怕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她。
可等他終于找到她時,她卻說,她不怕死。
是了,宋即溫已死,大慶将覆,她于這世間毫無牽挂,又為何要活?
可他,偏偏要她活!
裴景誠将她從椅子上拽了起來,動作是少有的粗魯。
“裴景誠!”
他置若罔聞。
蘇小淮被他拖着行出兩步,心中着急,生怕他攪渾了這渡劫的大好時機。
她心一定,一把拉過他的領口,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