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手術失敗
很快,梁潇潇加了一場手術的消息就在醫院內部傳揚開來。
某天,萬院長在小餐廳碰到她,皮笑肉不笑地點了她一句:“小梁啊,聽說你加了場手術?誰這麽大面子啊?”言下之意很明顯,你要是都拒了也就罷了,現在這不是掃我面子麽。
梁潇潇牽牽嘴角,淡淡道:“私人關系。我欠人家一個很大的人情。欠了好多年了。能還上真是謝天謝地。”誰知道這人和劉晨溪什麽關系。順便誤導下好了。
她簽的是專家約,條款其實十分寬松,只要求她兩年間在安和醫院主刀200臺手術而已,按她現在的工作量早就超過了。換句話說,如果想解約,她現在已經可以走了。再說,就算得罪了院長也沒什麽了不起,想要她的醫院多得是。
顧安然很驚訝地看着她,直到院長氣哼哼走了,才捅捅她道:“哎,你加了場手術?加在哪天了?”
梁潇潇哭笑不得地看向她。天天那麽八卦,都八卦到哪裏去了,消息這麽不靈通,也太給八卦界丢臉了。上次她說的傳言也并不是騙顧安然,兩個高冷女人忽然變得這麽形影不離,院裏都傳瘋了,也就這小傻~瓜不知道。
顧安然算是金牌麻醉師,在安和地位也比較超然,并不怎麽怕院長:“我怎麽覺得全排滿了,根本插不進去啊。”
梁潇潇只好小聲道:“我放周日晚上了。”
“周日啊,我數數……好像有四場了吧,再排一場又是五場……”顧安然瞪着她道,“太過分了,我還打算去看晚場電影呢。”
“去呗。”梁潇潇沒當回事,“又不是非你上不可。這種手術,随便找個麻醉師就行。”
“算了,我周一再去看吧。”顧安然猶豫了下,搖頭道,“我說你到底欠了人家什麽人情啊?”五場真的累死人啊好麽,萬一到時候再出個突發手術什麽的……她打了個寒噤。
好的不靈壞的靈。
真到了周日這天,顧安然簡直想咬舌自盡。
上午一場、下午兩場、晚上兩場,本來曲之安那場排在晚上九點,結果八點半轉進來一個急性心包填塞的患者,直接進了手術室,等他穩定下來脫離危險,再重新排到手術室,都快十點了。
顧安然累得都快散架了,有氣無力地道:“你明天得請我吃飯。”
梁潇潇靠在電梯壁上彎了彎嘴角,掏出兩塊巧克力:“來吧,一人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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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發生的事像是一場噩夢。
成功率高達98.5%的冠狀動脈搭橋術幾乎是最沒有風險的心髒手術。然而這一次,幸運之神完全站到了她們的對立面。
因為曲之安年紀不大、身體素質不錯,加上他自己的意願是做非體外循環下全動脈搭橋,最終手術選擇的也是這個方案,雖然相對來說風險略高些,但遠期效果更好。
結果卻是并發急性心肌梗死。經全力搶救患者仍于當晚23點25分離世。
宣布死亡後,手術室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顧安然呆呆望着手術室裏的一片狼藉,好半天,才擡頭和梁潇潇對視了一眼。她們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震驚與茫然。
這是她第一次冠狀動脈搭橋術患者死亡,看梁潇潇的樣子,大概也是第一次。
怎麽會這樣?她有些恍惚地問自己。
每一個步驟都是嚴格按操作規程來的,應該不是手術過程的問題吧?僅僅只是因為運氣不好麽?
梁潇潇望着手術臺發了會兒呆,擡頭道:“我先去跟家屬交代下手術結果。”
她腦子裏也有些亂。回想起來,手術中應該沒什麽纰漏才對。但是,為什麽會出現急性心肌梗死呢?
這個并發症出現的幾率很小,原因大概可以分三類:手術問題、麻醉問題、病人自身出現問題。
她最先排除的是麻醉出問題的可能性。顧安然技術很好,也很細心,按說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病人自身出現問題的可能性存在,但非常小,也可以暫時不考慮。
那麽,現在的問題就是手術到底有沒有纰漏了……她本來也一直信心滿滿,可事實擺在眼前,看着曲之安的屍體,她忽然有些不确定起來。難道真是自己出了問題?
因為抑郁症,因為體力不夠睡眠不足,或許會讓她的手不再那麽穩,或者精神不夠集中,而犯下了一個無法彌補的錯誤?
她覺得腦子裏亂糟糟的,疲倦加上自我懷疑讓她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身在夢境。
因為是風險較低的常規手術,這場手術并沒有被錄下來,如果病人家屬不能接受這個結果,就只能驗屍了。
老實說,鎮定下來的現在,她很希望對方要求驗屍。不然,她大概會一輩子都懷疑自己。
曲家的人擠滿了手術室外的過道,見到手術室門上的燈滅了,頓時都如釋重負:“可算是出來了。”
劉晨溪也滿臉欣喜地站了起來。
門開了,卻沒有看到推床,只有一個穿着手術服的醫生走了出來。
身體高挑纖細,眉眼精致如畫,正是主刀醫生梁潇潇。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醫院燈光偏亮的緣故,她看上去面色蒼白,連唇色都顯得有些淡。
氣氛頓時凝重起來,劉晨溪臉上的笑意也緩緩收斂。
梁潇潇環顧一周,走到劉晨溪身前,低聲道:“很抱歉劉小姐,手術中出現并發症,曲之安先生不幸離世。”
什麽?!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變得錯愕非常。
雖然看到梁潇潇一個人出來已經讓他們生出了不祥的預感,但多數人都以為只是情況比預期嚴重,需要延時之類。這明明只是個小手術吧?主刀醫生不是據說很厲害的麽?
這些人幾乎全是曲家分支那些雜七雜八的親戚,他們會來這裏多數只是為了讨好曲之安罷了。可是曲之安居然就這樣……挂了?
劉晨溪的眼神也變成了不可置信:“你、你說什麽?之安他已經……”
另一側,穿得珠光寶氣的女子已經疾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梁潇潇的胳膊,把她拽了過去:“我哥怎麽會死?!你們對他做了什麽?!”
梁潇潇被她抓得胳膊生疼,皺眉道:“請你冷靜些。”
“冷靜?!我哥都死了你要我怎麽冷靜!”對方倒是放開了手,卻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苦命的大哥啊……”
周圍的人群也開始鼓躁起來:“好好的人送來就沒了,你們醫院到底是治病還是要命啊?”
“現在的醫生真是……”
群情激奮的吵鬧聲裏,梁潇潇淡淡回身,看向不發一言的劉晨溪:“劉小姐,手術并發症出現的原因不明,我建議你們還是聘請第三方機構檢驗一下。”
劉晨溪臉上漾起一抹訝異:“這個……我需要和家人商量一下再定。”
梁潇潇點點頭,轉身欲走,卻聽劉晨溪緩聲道:“梁醫生,我能看一眼之安麽?”
回身看去,劉晨溪一臉悲傷滿目懇切,梁潇潇默了一默,道:“你跟我進來吧。”
人已經從另一邊的醫務人員通道撤得七七八八,現場只剩下了兩個護士在整理器械,收拾殘留。曲之安的屍體還在手術臺上,已經被蓋上白色被單,等待着被運到停屍房。
劉晨溪一步步走過去,顫抖着手掀開被單,小小聲叫了句“之安……”,一片難熬的空白之後,小聲的啜泣響起。
梁潇潇遠遠看着,想起那一年她看到的殘破屍體,聽着這幾乎無聲的哽咽,只覺得心像是被誰狠狠抽了一鞭又一鞭,血肉模糊,支離破碎。
劉晨溪尚能看到曲之安的臉龐,她當年看到的,是殘缺不全難以辨認的肢體。她找了很久很久,也只找到父親臂上的胎記,而母親、哥嫂和小森的遺體最終完全是靠DNA比對才分辨出來的。
最終,這些熟悉到骨髓的人她竟然要靠DNA報告上的字句才能認出來……
大概從那一刻開始,她才真真正正意識到自己永遠失去了他們。
永遠。
“梁醫生。”陳景明的嗓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她側頭看去,卻見這住院醫生一臉忐忑地道:“院長說讓你去他辦公室。”
不知道時間已經過去了多久,她擡頭一看,空蕩蕩的手術室已經只剩下了自己和站在身邊的陳景明,劉晨溪已經離開,連曲之安的屍體也已經不在。
她點點頭,活動了下僵直酸痛的身體,回了辦公樓。
院長辦公室在十六樓,電梯門豁然開啓時,她正好看見顧安然從院長辦公室出來,低着頭失魂落魄地走向了東樓。
東西樓之間有走廊互通,顧安然的辦公室在十二層,樓層相差不多,她直接走樓梯倒也不奇怪。
梁潇潇猶豫了下,還是沒有叫她,直接走過去敲了敲門。
“進來。”
她推門進去,萬院長擡頭見是她,起身便往旁邊會客室讓,笑道:“小梁啊,來來來,快坐。”
她關好門,随着他走進會客室,按他的示意坐到了沙發上。
好像上一次來還是剛簽約的時候。她看着整套精美的茶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