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回合就告訴他,絕無可能

他想起那夜她冷冷冰冰的話語,不自覺地擡了擡眉毛。

她究竟為什麽會這麽排斥這件事呢?是因為還深深愛着已經逝去的未婚夫,還是因為之前的慘痛經歷才不敢再次涉足感情?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話說回來,顧安然的出現對秦韬來說顯然是一件好事。

抑郁症患者的一個重要表現便是避世,相應的,加深患者與他人之間的聯系也是治療的重要一環,随着這種聯系的逐漸加深,患者的厭世情緒一般會有明顯好轉。

何況,有了顧安然,很多他自己不方便做的事便可以通過顧安然來做了。

“你和顧小姐認識時間也不長吧?”默了一陣,秦韬繼續問道。

“不長。”梁潇潇淡淡答道,“你好像對她很有興趣?”

“我想知道她是否真的可以信任。”秦韬擡眼看一眼身邊的女人,認真道。

梁潇潇點點頭,卻忽然反應了過來:“你不會是打算……”

秦韬直接插話道:“不錯。”他不需要聽完整句,就知道梁潇潇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不想把她牽扯進來。”梁潇潇搖頭道,“而且我也不認為她知道了能有什麽好處。”

“梁小姐,不要忘了病人的本分,是否有必要這件事還是留給醫生來判斷。”秦韬下了結論,“我認為有這個必要。”

“不過我覺得還是由你自己告訴她比較好。”他接着道,“如果你不願意說,那就只好我去告訴她了。”

這下梁潇潇真的有點生氣了:“起碼你應該解釋下原因吧。”

秦韬點點頭:“你說得對,我應該解釋下原因。”他清清嗓子,“這樣你在她面前可以不用僞裝。”隔了一秒,他又補充了一句,“至少不需要僞裝得太多。”

“……”梁潇潇怔怔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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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韬溫和地笑一笑:“把堅硬的外殼卸下來,把傷痕累累血肉模糊的內心暴露出來,不是一件那麽容易的事。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對你來說尤其如此。你可以不把我當朋友,可以不想被我看到脆弱的一面。但是,你需要有一個這樣的朋友,一個這樣的時刻。相信我,梁小姐,這件事很重要。”

他的嗓音混在微微的風裏,卻依然帶着特有的溫潤。

他停了停,望向沉默中的梁潇潇,笑道:“你不會又哭了吧?”

“沒有。”明顯帶着些鼻音的反駁,他卻只是笑一笑,并不追問。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所有的情緒:“但這對她不公平。”安然沒有必要替自己背負什麽秘密。

秦韬淡淡道:“梁小姐好像很看重公平這件事。”這已經是第二次她提起公平這個概念了。第一次,她說對外宣稱是男女朋友對他不公平;這一次,她又說告訴顧安然會對顧安然不公平。

“可是這世界從來就不曾公平。”他仰頭望天,“有人一生順遂,有人步步坎坷。從出生的那一天起,就有王侯将相布衣走卒之分,或富貴,或貧賤,或美貌,或醜陋,或健全,或殘缺,有時天降橫禍,有時路遇貴人。命運兩個字,你恐怕比我更清楚。”

“梁小姐,我平生最讨厭沒有責任感的人,但看到你,才第一次覺得,責任感太強也不是好事。很多時候,不是努力就可以改變結果的。”他安靜地看向她,“不要太苛責自己。壞的事情發生,不代表一定是你出了問題。”

“至于顧小姐……我想她遲早會知道這件事,而且,我也很懷疑她是不是真的對此一無所知。”秦韬淡淡道,“何況,你并不能判定這件事對她不好。獲知一個秘密,也許她會覺得負擔,也許她會覺得得到了信任。以我對顧小姐淺薄的了解,我倒是更傾向于後一種。”

“等我再想想吧。”許久,她終于回了他一句。

秦韬點點頭,他并沒指望簡短的幾句話就能扭轉乾坤。

遠遠地終于看到了些汽車燈光,很快就逼近了過來。他停了口,跟車上下來的年輕人打了個招呼。

“韬哥,拖車還在後面,這兒就交給我吧。你先開我這車。”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很幹練的樣子,說完還望着梁潇潇笑了笑。

“好。辛苦了。”秦韬接了鑰匙,替梁潇潇打開副駕駛車門。

直到車子往前開了一段,梁潇潇才淡淡說了一句:“心理醫生都這麽交游廣闊麽?”

秦韬目視前方,專注開車,笑笑:“聽起來梁小姐好像對我的私生活有了些興趣?”

“只是随口問問。”她悶悶道,“不想說就算了。”

“等梁小姐願意跟我做朋友的時候,我一定老實交代。”秦韬聲音裏已經帶了些笑意。

“不必了。”她咬住唇,十分後悔剛才不小心随口問出了內心的疑問。

男人忍不住輕笑了起來。她現在的臉色應該十分精彩。

兩人都不再說話,單調的噪音裏,她開始覺得眼皮打架。事實上,昨晚她幾乎就沒有睡着。倦意一點點湧上來,她勉力反抗了幾次,終于還是沉入了夢鄉。

秦韬聽着旁邊輕淺悠長的呼吸聲,沒有回頭看她,只是小心地放慢了車速。

車停在小區門口,她還在睡。

秦韬脫了外套,替她蓋上去,怕她會醒,動作還特意放得很輕,結果她還是醒了。

長長的睫毛扇了扇,有些困惑地睜眼看了看四周,像是還沒搞明白自己在哪裏。趁着這機會,他趕緊一縮手,拿回了外套。

“抱歉,我睡了多久?”她顯然已經清醒了過來,嗓音微啞,軟軟糯糯的,跟平時完全不同。

他呆了呆,才回道:“大概二十分鐘的樣子,沒事,剛剛才到。”

“那……我先回去了。”她理了理長發,起身下車,“路上小心些。”

“恩,晚安。”他點點頭,終于還是忍不住加了一句,“明天見。”

她沒有回答,簡單地點點頭,便轉身進了小區。

她今天沒有加上那句謝謝。秦韬想。明明知道她多半只是因為剛睡醒忘記了這件事,他卻仍然挑起了嘴角。

不管怎麽說,還是有些進步的吧。

因為約的時間是六點,今天結束得又晚了些,他都沒來得及吃飯。摸~摸空蕩蕩的肚子,他決定獎勵下自己。

今天的馄饨店似乎有些不尋常。他剛走到門口,便覺察了出來。

店面中間擺着個大蛋糕,還扯了生日快樂的橫幅,彩燈生日禮盒一應俱全,布置得像是個生日大party。明明已經過了飯點,裏面卻還是人聲鼎沸。

他猶豫了一下要不要進去,老板娘一回身就看到了他,親自過來開了門:“來來來,快進來,還是要蝦肉小馄饨嗎?”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點點頭,随口問了句:“今天是誰生日?”

老板娘看着他笑了笑:“我兒子。”

等坐下來看了一圈,他才覺得有些不對。老板娘看着也不過四十多歲的樣子,她兒子按說年紀也不會太大,但滿屋子的人裏,竟沒有半大的男孩子。倒是看見平日晚上不在的老板已經和人拼酒拼得滿臉通紅。

等到老板娘端來了馄饨,他便又多問了一句:“怎麽沒看到小壽星?”

老板娘抿了嘴,瞅他一眼,淡淡一笑:“在外地呢。”眼圈兒都紅了。

秦韬怔了怔,想起這店二十四小時都開,心裏有了些猜想,也不再多問,只溫聲道了謝。

馄饨還沒入口,他先舀了一小勺湯慢慢品了,原先的好心情已經散了個七七八八。

這世上的人,只怕十有八~九都活得不易。面上帶着笑,骨子裏的悲哀卻只有自己知道。

輕輕嘆口氣,他把心思放回到莊煜雄的案子上。少不得晚上還得重新捋一捋莊淩煙的案卷,這次的嫌犯和莊淩煙必然有交集。

會是誰呢?他皺了眉慢慢想。

梁潇潇回家查了梁曉的功課,見她這段日子沒有懈怠,便也放了心,又陪她畫了會兒畫,就催她去睡覺。不想梁曉卻抱了她脖子撒嬌道:“我今晚要跟姑姑一起睡。”

她點點她的小鼻子,見她滿眼都是期待,心下一軟,便應了:“就今晚哦。”

梁曉高興地一蹦三尺高,洗完澡就賴上了她的床。

說起來,剛接了梁曉回來時,因為小家夥總是噩夢連連,時不時就在睡夢裏哭醒,她們倒是一起睡了很長時間。每次鬧鬧哭醒了,她都得摟着拍着安慰半天,小朋友才會抽抽搭搭地又睡過去。

那會兒梁曉根本不肯說話,每天除了哭就是發呆,她托人找了諾伊斯博士給梁曉做心理治療,也不見好轉。直到有一天夜裏,她被一只肉肉的小手拍醒,一睜眼便對上兩只閃閃的大眼睛。見她醒了,小肉手還拍拍她面頰:“姑姑你做噩夢了呀,不怕不怕。”

清脆的童聲還隐約帶着些南方軟糯的口音,依稀有幾分嫂子當日的溫柔婉轉,她怔了好一會兒,才起身抱住她小小軟軟的身體,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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