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是秘密
對面的男人卻仍然說個不停：“哪，這幾樣菜呢，據說是你母親小時候愛吃的，我就自作主張先點了。快試試。”他熱切地望向她，卻發現她已經紅了眼圈，泫然欲泣。
“怎麽又哭了？”他慌了手腳，急忙遞給她面巾紙，又失笑，“原來你這麽愛哭。”
“我才不愛哭。”她明明帶着哭音，還硬是要反駁。
“好。你不愛哭。”男人拖長了聲音哄她，“快吃啊，都要涼了。”
她先嘗了蟹黃豆腐，又試了清蒸鲥魚，然後夾了一筷子清炒茼蒿細細咀嚼，末了一擡頭，看秦韬依然滿臉緊張地盯着自己，不由莞爾一笑：“非常像，幾乎分辨不出來。”
男人大松一口氣，卻聽對面那人柔聲道：“謝謝你，我很開心。”
她眼裏還蒙着一層薄薄的霧氣，笑容卻十分明媚，讓他忍不住也挑起了嘴角：“喜歡就好。”
吃得盡興，等到繼續上路的時候，氣氛好像也活潑了些。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下午的陽光有些烈，路面映在眼裏白花花的一片。
梁潇潇眯了眯眼，小小地打了個哈欠。
秦韬看她一眼，笑：“困了？”她靠在椅背上，整個人都像是一只慵懶的貓咪。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秦韬覺得，她某些地方似乎有了些微變化。
“唔，有一點。”她随口答道。
“要不睡一會兒吧。”秦韬道，“既然晚上睡不好，白天補下覺也好。”
她沒有反對，真的閉上眼假寐起來。
秦韬放慢了車速，并到慢車道，扭頭看了她一眼，眉頭微皺。
上次她在他車上睡着，他盯着她看了好久。沒有旁人，廢棄的賽車場裏只有他們這一輛車。認識那麽久，他還沒有這麽仔細地打量過她。每次被她眼神一掃，他就莫名地有些心虛。老實說，他也很懷疑有幾個人敢正面對上她冰冷的目光。
可閉上眼睛的時候，她好像整個氣勢都弱了許多，長長的睫毛柔順地低垂下來，微微蹙着眉，呼吸輕而淺，面色白到讓人心存憐惜，似乎不再是那個冰美人，而是一個易碎的瓷娃娃。
Advertisement
她并沒有睡很久，不過半個小時，便醒了過來。
“睡着了麽？”他問。她睡得并不安穩，不時會動一動，他甚至都不确定她到底睡着了沒有。
梁潇潇笑一笑，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睡着，半夢半醒吧。”
他皺了眉，道：“你睡眠真的很不好。”
出乎他意料，她居然點了點頭：“是啊。”
他詫異地挑眉看向她，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大陸。她淺淺勾起嘴角：“怎麽了？”
“難得你這麽坦誠。”秦韬搖頭笑，“好不習慣。”
“聽起來好像是抱怨呢。”梁潇潇皺皺鼻子，笑道。
“不敢。”秦韬立刻投降，“顧客就是上帝。我哪敢抱怨上帝？”
她笑起來：“顧客……我記得有人說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秦韬驚訝地又看她一眼，見她懶懶靠着椅背，很放松的樣子，這才道：“當然是朋友。不過顧客和朋友也不矛盾嘛。”
她笑笑，不置可否：“話說回來，你休假這麽久沒問題麽？”
“沒問題啊。我現在其實也是在工作啊。你現在可是我的VIP。”他随口答道。
“VIP？”這下輪到她訝異了。
秦韬自知失言，趕緊補救：“呃，你不是多付了三成款麽？”說完心虛地偷偷瞟了她一眼。
女人似乎并沒有聽出什麽不對，一臉平靜地目視前方，平平淡淡地道：“哦，這樣啊。”
他大大松了口氣，心底卻隐隐泛起些淡淡的失落。
“你是海城人？”好在沉默并沒有持續太久，她就淡淡地開始了另一個話題。
“對。”他笑道，“算是土生土長吧，除了中間去美國念了幾年書，基本沒在別的地方長待過。”
“你父親現在還好麽？”她悠悠問道。
他愣了愣，下意識地回道：“挺好的。”到底是做了大手術，父親出院後，他一直和弟弟保持着聯系，對父親的恢複情況還算了解。
她看了看他，淡淡一笑：“當時是我太武斷了。對不起。”
秦韬默然，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沒事。習慣了。我的情況比較特殊。不怪你。”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道，“而且你也沒說錯。雖然感情不深，我還是希望父母能好好活在這個世界上。對我來說，父母在世，就算不親近，也總比不在了要好。”
“你……和父母關系很好？”半晌，他喃喃問道。
她點點頭，淡淡道：“很好。我在家裏最小，又是女孩子，從小就很受寵。哥哥比我大五歲，什麽都讓着我。還有小森……”她頓住了。
“林森？”他盡量平淡地問道。
“恩。”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慢慢道，“我們兩家是世交，也是鄰居，從小在一個院子裏長大。”
“青梅竹馬。”他聽到自己這樣說，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遺憾、悲傷、憐惜還是嫉妒。
“青梅竹馬……”她輕輕重複了一遍，苦笑。
“他對你很好吧？”秦韬淡淡問道。
“很好。”她的聲音放得很輕，混在胎噪和發動機發出的聲音裏幾乎聽不太清。
“你們家，平常相處都是什麽樣子的？”他刻意又拉遠了話題。
“其實就是很平凡的那種家庭。我爸相對比較嚴厲些，不太會把愛表達出來，藏得很深。我媽就是溫柔型的，從來不跟我們提學業事業之類的事，跟誰說話都是柔聲細語的，我一看見她就想撒嬌。”她說到這裏，笑了起來，“我哥是成熟穩重工科男，我們年紀差得有點多，他一直很保護我。嫂子很文靜，有些內向，我媽常說嫂子才像是她女兒，我這麽個野丫頭不知道是怎麽蹦出來的。”
“可是梁曉好像比較像你。”秦韬停了停又道，“我是說比較像你以前的樣子。”
梁潇潇點點頭，道：“鬧鬧還沒出生的時候，嫂子就給她取了這個小名，說希望她像我，活潑一些開朗一些。後來果然是鬧騰得不行。我媽說确實跟我小時候有一拼。不過後來出了事，她性格也變了不少。”說到這兒，她話語裏還是微微帶了些惆悵。
秦韬笑着看她：“我很好奇你小時候到底有多皮。”
梁潇潇笑了：“你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兩人相視一笑間，車裏的氣氛又變得輕松起來。秦韬的手機就是在這會兒響起來的。
“你幫我看看是誰。”秦韬正在開車，幹脆直接指使梁潇潇。
梁潇潇猶豫了一下，湊過去看了一眼：“尹明凱。”
他皺皺眉，道：“你先給挂了。等到下一個服務區咱們停下來，我給他回電話。”
梁潇潇依言辦了，誰知剛放下手機便又響了起來。
兩人對視一眼，都覺得怕是有什麽事。
“要不你先接了？告訴他我在開車，一會兒回。”秦韬試探性地問，擔心梁潇潇會一口回絕。她向來冷淡，又似乎對尹明凱印象不佳。
她卻并沒有反對，直接按了接聽：“喂。”
結果她就說了這一個字，對方的話就連珠炮般打過來：“咦？怎麽是女人？我打錯了麽？不會吧，不可能吧？你是他助理嗎？啊，不對不對，那小子休假去泡妞了。啊，我知道了，你是梁醫生！喔哈哈哈！”
“……”梁潇潇無語。他倒是還記得她。
對方的話還在源源不斷地送來：“對吧？我猜得對吧？”
梁潇潇嘆口氣，道：“他在開車，一會兒給你回。”說完就打算挂，卻被電話裏傳來的一聲大叫吓得手都抖了一下。
“別！別挂！”那男人毫無形象地叫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現在說。”
她無奈：“那你可以說了麽？尹醫生？”随即幹脆開了外放。
“呃……但我不确定你能不能聽……”男人聲音又變得很小，似乎很有些內疚的樣子。
她翻了個白眼，想，在車上我也沒辦法避開啊。正想着，就聽旁邊一道溫潤的聲音響起：“說吧，沒什麽事她不能聽。”
她怔了怔，忽然有些無措起來，倒好像真是要聽別人的秘密似的。
卻聽尹明凱沉默了一秒，忽然換了特別正經的口吻：“今天網上開始傳梁醫生之前的經歷，有人爆料說她性格突變，懷疑有精神疾病，質疑之前的曲之安鑒定結論。”
明明知道她就在車裏，他還是用了第三人稱，好像聽衆只有秦韬一個似的。
兩人對視一眼，并不算太過意外。秦韬冷聲道：“曲家終于行動了麽？”
尹明凱急急道：“最關鍵的不是這個。之前這帖子并沒什麽實質證據，很多人都不相信，吵吵嚷嚷的。可剛剛這帖子出現了新的東西。”
“什麽東西？”秦韬問。
“你……之前做的那個表格。”尹明凱似乎有些難以啓齒。
梁潇潇聽得一頭霧水，秦韬卻愣住了：“怎麽會？”那是他對梁潇潇的秘密記錄，從來沒有公開過，甚至知道它存在的人都應該只有他自己和尹明凱兩人才對。
第一個反應，難道身邊有內鬼？這表格存在筆記本裏，他有時也會帶去工作場所。助理之類還是有可能接觸到的。
“只有這個表格麽？”他皺眉問道。這表格裏面應該沒提到梁潇潇的名字，按理說不能算是關鍵性證據。但其它資料也跟這表格放在一起，為什麽單單把這表格拎出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