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溫語寧十分識時務,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機靈勁兒,看到大佬在樹下站着,就明白自己應該退場了。
當下便說:“念念,老師找我有點兒事兒,我得去辦公室一趟,你和大佬一起走吧。”
餘念就這麽被推到了卿沉的身邊,溫語寧一溜煙就不見了。
餘念自然的走到卿沉身邊,擡頭望了望他,軟軟的關心道:“剛剛吃的那麽少,餓不餓啊?”
卿沉拿着牛奶瓶,臉上帶着的笑透着漫不經心,眼中不知名的情緒一閃,答非所問道:“關心我啊?”
還以為小姑娘會羞澀的低下腦袋,臉紅的說不出來話呢。
沒想到餘念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十分認真,特別真誠的點了點小腦袋,從嗓子裏發出了一個:“嗯。”
卿沉眸子一閃,垂下眼睫:“……”
舌尖抵了抵上颚,聽着是勸告但話中滿是警告,他啞聲道:“小同學,別随便關心人。”
趁我還想放你一馬之前,別瞎撩人。
真的……會出事兒的。
你根本就不明白,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對我有多致命的影響力。
餘念平時的敏感心思現在好像都離家出走了似的,她完全沒聽出來卿沉話中的危險,反而還疑惑的歪了歪腦袋,納悶的小聲道:“可我只關心你一個啊……”
不管是一千年前,還是一千年後,我自始至終,在意的,關心的,只有一個你啊……
卿沉近乎于狼狽的避開她的視線,盡管被兜帽擋住了,但還是如同利劍一般刺在了他的心眼裏,一瞬間心裏澎湃的要命,他将手中的牛奶慌亂的遞給她。
拿着奶瓶的手剛遞出去一半兒,便又以光速收了回來,打開了蓋子後,才又遞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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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怕地不怕的卿沉,此刻的表情和舉動實在有損他校霸的威風,他別別扭扭道了一個字:“喝。”
那個乖戾的不行的年級大佬,有朝一日,居然會如此……笨拙。
餘念抱着溫度剛剛好的牛奶,彎了彎眼睛,話中透着笑意,軟軟的問道:“怎麽又給我一瓶呀?”
卿沉剛剛整理好表情,不管內心還是如何的澎湃,表面是已經風平浪靜的,他輕咳了一聲,道:“賠給你的。”
餘念歪了歪小腦袋,表示十分疑惑,手中的牛奶也沒有喝。
卿沉從胸腔裏呼出一口氣,無奈的低聲解釋道:“剛剛把你的牛奶喝光了……”
餘念的小腳埋頭踢了踢樹下的小石子,懵懵道:“那瓶奶本來就是你給我買的呀……”随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彎了彎嘴角,擡起頭一本正經的對他道:“我可以不跟你分你我的,我的東西你都可以拿走,無論是什麽。”
小姑娘可能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說出的話分量有多重,可卻是讓卿沉的心直接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給抓緊了,呼吸都是一置。
只想用生命去承載這份重量。
短短五分鐘內,被小丫頭無端的撩了兩次的年級大佬,眼神堅定還帶着掠奪,卻是偷偷的紅了耳尖。
這小丫頭從哪兒學來的情話,怎麽有這麽大的影響力,一字一句,像是能刻在他心上那般……有力。
卿沉的眼底清清楚楚的倒映着她的小身影,他壓低身子,湊在她的耳邊,隔着兜帽,聲音啞的像是從嗓子眼兒裏撕出來的。
眼底浮動着洶湧的暗色,他一字一句道:“我當真了。”
我想要的只會越來越多。
下午第一節課,冬天的陽光雖然不熱烈,但午後算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時候了,風不算寒冷,但也絕稱不上是含蓄。
這節體育課――
因為剛開學,各科學業都不重,所以也沒老師前來占課。
冬天的體育課,本就像是形同虛設,男生們或許會出去打打籃球,發洩一下精力旺盛的雄性荷爾蒙,女生們都是聚成一個一個的小團體,坐在操場上聊着一些屬于她們的小秘密。
一個女生恨恨道:“那個餘念到底給卿沉下了什麽迷魂藥,讓卿沉那種人都……”
另一個女生趕緊接過話頭:“看着安安靜靜的樣子,私下一定很騷,勾引年級大佬……”
另一個女生也是一臉嫉妒,說出的話也不好聽:“整天帶着個帽子,一幅見不得人的樣子,肯定很醜。”
女生們叽叽喳喳的聚在一起,話裏滿是對另一個女生的惡意。
“……”
她們的話題中心餘念小同學,正在教室上自習,安安靜靜的拿着筆算今天老師留的作業題。
突然,她的手放下筆,輕輕的按上跳的有些發快的心髒,帶着些隐隐的疼。
她兜帽下的眼睛眨了眨,淺淺的皺了下眉頭,随後不在意的深吸了口氣,又輕輕的吐出。
繼續拿起筆算題。
原主本來就有心髒病,夏天心功能二級,冬天心功能三級,有些時候連正常活動都受限制。
還記得她剛醒來的時候,入目一片蒼白,還有壓在臉上的奇怪儀器,伴随着的是比現在疼數倍的痛處,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扭曲,撕扯。
這種情況的疼,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她看了看旁邊的座位,空空蕩蕩的,年級大佬又又又遲到了。
突然,一個長相普通的女生敲了敲門,沖只有一個人的教室道:“餘念,卿沉找你。”
可能是不善于撒謊,她不自在的扶了扶眼鏡,眼神飄忽。
餘念從題目中擡起頭來,道:“找我嗎?在哪裏?”
對那個長相老實的女生的話深信不疑。
對這個世界的人還是充滿了善意,完全沒有想過她剛來不到一天的時間,因為卿沉的原因,會招惹多少豔羨和嫉妒。
高中女生聚集起來出的馊主意,永遠不容小觑。
那個女生雖然看不到餘念的臉,卻是不自覺的轉頭避開餘念投過來的目光,她不自然道:“他在二樓的飲水機處。”
餘念彎了彎眼睛,溫聲道謝:“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啊。”
那個女生咬了咬嘴唇,有些不忍心的快步走掉了。
餘念不疑有他,直接從座位上站起身子,出了教室門,下了樓梯,往那個女生所說的方向走去。
到了二樓,剛到了一個轉彎的路口,便被幾個嚼着口香糖的女生攔住,其中一個女生還沒忍住,上手推了餘念一把。
餘念被推搡的往後退了兩步,低着頭沒有說話,兜帽遮住了她的一整個臉。
她們同時圍了上來,都是她們班的女同學。
她們的語氣裏是難以掩飾的厭惡,說出的話也滿是惡意:“整天帶着個帽子,衣服也這麽土,帽子下的臉一定醜的不能見人吧?”
“……”
你一言我一語,餘念都和沒聽到似的,這些話,她在一千年前就聽遍了。
長的好看時,她們說她長了一張狐媚臉,專門勾引人,實為不祥。
所以她被劃花了臉。
臉上挂着一條長長的疤的時候,她們又說她醜陋,說她晦氣。
所以她将自己埋在了鬥篷裏,任誰來都絕不探出頭來。
她們眼不見為淨,是不是就可以放過她了……
她們見她不說話,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又惡毒道:“你用什麽手段勾引的卿沉?沒想到校霸的口味這麽獨特,這種貨色也能下的去嘴?”
餘念聽到王爺的名字,是絕對不允許她們造謠王爺的,卿沉這兩個字,是她的底線。
她袖子裏的手指一寸寸的縮緊。
餘念擡起頭,露出小半張精雕細刻的小臉來,說出的話堅定不容侵犯:“你們不準這樣說他。”
那群女生漸漸逼近:“呵……還敢命令我們。”
一步一步往前走,将她逼進了女廁所。
“醜八怪。”
那些女生冷嘲熱諷,一個高個子女生又推了她的肩膀一下,将她逼近了廁所盛放雜物的儲物間。
餘念低着頭,兜帽下的小臉冷汗涔涔,本就唇色淺的嘴唇更是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餘念的心髒又是一陣緊縮,泛起了一陣劇烈的疼,她不自覺的死死的伸出手按壓住,想要減輕這如針紮一樣的痛感。
一個燙着大波浪卷的女生嘲笑道:“扒了她的帽子,讓我看看她到底又多醜。醜到要用帽子遮住臉。”
幾個女生湊近她準備伸手碰她的帽子,餘念将自己縮在角落裏,死死的抓着自己的帽子,躲避着她們的碰觸。
兜帽下的臉色越來越白,纖弱的身子也開始搖搖欲墜。
幾個女生和她拉鋸戰了半天,推搡什麽的都用上了,就是沒有将她的帽子從她的腦袋上摘下來。
一個女生出主意道:“把她的衣服都淋濕了,我就不相信她不脫下來。”
此話一說,便有一個女生當機立斷拿着一個盆子去洗手池那裏接水。
餘念聽着外面那陣陣的水流聲,閃了閃眼睛,那泛疼的心髒,比起那尖銳的疼痛,更多的是絕望,是酸澀。
到了另一個全新的世界,明明她什麽都沒有做,臉也遮起來了,可還是有那麽多人厭惡她。
果然,她天生就會被人厭惡麽……
心裏的絕望已經淹沒了她,冬日裏冰冷的水也在瞬間便迎頭而下。
她的黑色衛衣的帽子還有肩頭都被打濕,兜帽上還微微滲着水,餘念瞬間便打了一個冷顫。
縮在角落沒有動,纖弱的身子微微輕顫,連呼吸都微微顫抖。
眼前一陣陣的黑,瞳孔都微微有些渙散了。
她兜帽下的櫻唇毫無血色,她低着頭,微微啓齒,帶着委屈的無聲的喚了一聲:“王爺……”
她的眼前,黑的什麽都快看不到了啊……
王爺,是她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