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歸來

程亦嘉從沒想過自己的人生履歷上得落下這樣一筆,正如她沒想到,黃茜和酒吧經理走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這個消息對程亦嘉來說,比外星人侵略地球還要震撼。

她從拘留室出來,看見來接她的正是黃茜和酒吧經理。

黃茜似乎比之前胖了一些,臉蛋看着圓了點,穿着一件酡紅色的羽絨服,襯得皮膚白白的,比大學的時候看着還要好看。

可能太久沒見面,黃茜看到程亦嘉的瞬間,眼裏閃着淚光。

程亦嘉露出久違的笑容,張開雙臂,抱了抱黃茜。

記得第一次因為丁宓之的原因坐了五天牢,也是黃茜來接的她。

她不由得回憶聖誕節那次,黃茜給她的忠告。不過,程亦嘉從不後悔自己做的事。哪怕現在時光倒流,她仍舊會去招惹丁宓之。

人生得一摯友足矣。

眨眼間,竟然都過去了五年。程亦嘉覺得自己畢業五年,一事無成,很是自慚。

“程亦嘉,你總是舍得回來了!”黃茜推開她,表情略帶埋怨,責問道,“怎麽一回來就被抓了?”

程亦嘉聳肩道:“還不都都是你,讓我帶什麽德國奶粉。海關查了我的包,說我涉嫌走私,就把我扣留了。”

黃茜聽後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自己拜托程亦嘉幫帶奶粉的事情。她很是愧疚地雙手合十,道:“亦嘉嘉,都是我不好,早知道不叫你帶了。其實是我表姐馬上要生了,擔心自己奶水不夠,又覺得國內奶粉不好。我也是怕她找的代購有摻假的,這才讓你幫忙的。”

程亦嘉說:“回頭記得把錢給我。”

酒吧經理道:“現在海關這麽嚴,幾罐奶粉都的抓人?”

經理的話剛說完,就見辦案警察推着兩個很大的拉杆箱走過來,對程亦嘉說:“下次注意。”

黃茜替程亦嘉不停點頭,對警察道:“下回絕對不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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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經理上前幫着推行李。

“我說亦嘉,你帶了幾罐奶粉?”

程亦嘉看了看自己身上背着的包,對他說:“喏,你手裏的都是。”

酒吧經理愣了愣。

黃茜也很驚訝地問:“你……用得着帶這麽多嗎?”

程亦嘉道:“你只說讓我帶奶粉,又沒說多少,那我就多帶一點啦。”

外面的天陰冷冷的,灰蒙蒙的,飄着雪。

程亦嘉深吸一口氣,感慨道:“果然是回家的味道,和我離開的時候一樣,真嗆人啊。”

黃茜看她穿得單薄,催着她上車。

程亦嘉也覺得b市确實挺冷。她把身上的背包也丢進後備箱,然後彎腰鑽進車裏。飛了将近十六個小時,回國後又被海關抓去教育了半天,程亦嘉此時只覺得很累。她靠在車座上,歪着頭,出神地看着車窗裏自己的倒影。

黃茜遞給她一塊巧克力,問:“要不要吃點?過兩天是聖誕節,我們一起去購物。對了,你要不要當我的伴娘?”

程亦嘉接過巧克力。

黃茜問:“我說親愛的亦嘉同學,你在想什麽呢?我問你要不要給我做伴娘?”

程亦嘉回過神,撕開巧克力,咬了一小口,等嘴裏的巧克力全都化開,她才說:“伴娘我當不來。”

“你看你拒絕人都不知道委婉一點。”黃茜看了一眼正在開車的酒吧經理,“老王說的真是一點都不假。”

程亦嘉有些茫然地吃光了手上的巧克力。

她在想,老王是誰,大學的同學嗎?

當酒吧經理接話的時候,程亦嘉才明白,原來酒吧經理姓王。當初她在酒吧當駐唱,一直到那天被丁宓之害的蹲了幾天班房後才結束那份兼職,和酒吧經理說過的話不少,不過她一直都沒關注過經理姓什麽叫什麽。于是她鄭重地問酒吧經理:“經理,你叫王……”

“王正凱。”黃茜又問程亦嘉:“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程亦嘉說:“先找個房子住下,然後找份工作養活自己。”

“這幾天你就住我家。”黃茜說。

程亦嘉思考兩分鐘之後,慎重地拒絕了黃茜的提議。

她可不想當一對準備結婚的小夫妻大燈泡。

這時,外面的雪越下越大。

程亦嘉忽然覺得肚子疼,她扶着前排的車座,對酒吧經理王正凱說:“把車停在前面,對面有家酒店。”

黃茜問:“怎麽了?你要去住對面那個酒店?”

程亦嘉捂着肚子,搖頭說:“好像吃壞肚子了。也可能是膀胱憋炸了。”她已經七個多小時沒上廁所了,期間她還喝了兩大杯熱水。

黃茜看着自己包裏的巧克力,疑惑道:“不可能啊,這些巧克力至少還有一個多月才過期。”

程亦嘉懶得和她探究起因,現在對她來說,最重要的就是趕緊找個廁所。

車門被打開的瞬間,冷風駕馭着密集的雪片直接灌入車裏,程亦嘉一時間沒适應過來,冷得直打哆嗦,一哆嗦她就覺得自己要徹底憋不住了,于是咬了咬牙,從車上下來。

她憋着氣捂着肚子,盡可能地穩着步伐,往馬路斜對面的那家五星級酒店走去。黃茜這時也從車上下來,跑着跟上去。

雪還在下,路邊的雪已積有半寸多厚,路中央因車來車往,雪都化成了一坨一坨冰渣,腳踩上去發出嘎吱的悶響,一點都不像踩在白皚皚的雪地上那樣叫人感到舒暢。她慶幸自己穿的靴子是防水防滑的。

大片的雪花落在她的頭上衣服上。沒有手套,沒戴圍巾,她的臉和手都裸露在外。風一吹,冷得刺骨。她沒心思停下腳步,從包裏拿出圍巾手套來抵抗寒冷,她現在唯一想的就是快點找個洗手間。

總有一種打個噴嚏就會控制不住的感覺……

短短的一個紅綠燈,她卻仿佛是等了半個世紀一樣漫長。

總算綠燈了,她輕舒一口氣,繼續穩着步伐往酒店走去。進了旋轉門後,她立在酒店大堂中央。湊巧,今天酒店的經理在大廳等一位重要客人,看見程亦嘉站在大堂左顧右看,便上前詢問她是不是要入住。

程亦嘉問:“洗手間在哪兒?”

很快,黃茜也跟了上來。

那經理指了指洗手間的方向,還沒來及說話就看着客人從自己視線裏消失。這時,有人過來提醒經理,他所等候的重要客人車子已經再馬路對面,正等着紅燈拐進來。經理看了一眼程亦嘉的背影,總覺得熟悉。經理覺得一定是自己看錯了,他正了正色,去迎接大客戶。

程亦嘉從來沒覺得,自己會如此思念女廁所。

因為憋得太久,蹲下的時候,明明感覺漲得快要爆裂,卻也只能慢慢纾解。五星級酒店的大廳洗手間原本人就不多,因此她這綿延細長的噓噓聲顯得格外的……格外的令她尴尬。尤其這時有人打電話給她。她看着手機上閃着的聯系人名字,思索幾秒鐘後決定先不管,等出去後再給她回撥過去。

好不容易鈴聲聽了,她還在噓噓,比起之前已經覺得好舒服了許多。

沒想到手機再次響起。

程亦嘉煩躁地拿起手機,看也不看便按了拒聽鍵。

于是那個曾經熟悉的號碼從手機界面暗了下去。

黃茜一直在洗手間門外等。

十五分鐘之後,程亦嘉總算解決了個人問題。她洗幹淨手,走到外面,發現黃茜倚在門旁抽煙,表情看着異常凝重。

“抽煙對身體不好。”程亦嘉揮了揮眼前的煙霧,眉頭微鎖,“你不是說結婚後就要小孩的?快把煙戒了。”

黃茜道:“我現在已經好多了,一天才一兩根。也都怪你,沒良心的,心情不好拍拍屁股就出國去了,把一攤子事情都丢給我。你剛走那會,公司半年多沒效益,連兩個員工的工資都發不出。我差點沒撐過去。哎,現在想想,也算是熬了過來。”黃茜猛吸一口煙,“那時候每天都心煩。”

程亦嘉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看出來了,我在國外聯系你,你都不帶搭理我的。”

黃茜道:“搭理你個屁,要不是看在你後來又借了二十萬給我,幫我解了難關,我分分鐘跟你友盡。”

“我說你跟着跑過來,不會就是為了和我說三年前的事情吧?”程亦嘉笑了一會,忽然站直身體,很認真地問,“我當時身上只有二十萬多,交了學費房租後,所剩無幾。我只給了你第一次的五萬,根本沒給你二十萬。”

黃茜也愣住:“不是你?可是給我打款的人說,這筆錢是你借給我的。”

兩個人邊往外走,邊琢磨是誰暗中做了這個好人。

“會不會是王正凱?”程亦嘉猜測,“我估計他可能很早就暗戀你。”

“不是他,那時候他不知道我缺錢。”

“管他是誰。”程亦嘉再次揮了揮眼前的煙霧,“還說一天只抽一兩根。看看,你這又是一根。”

黃茜晃了晃手裏夾着的煙,笑道:“一想事情就習慣一根接一根的點。”

就在這時,黃茜看到王正凱從旋轉門走進來,往前臺走去,估計是問洗手間。黃茜連忙把程亦嘉往牆邊拉,把剛抽了兩口的煙塞進她手中,并不停驅散自己身上的煙味。她對程亦嘉解釋:“老王想快點要孩子,我可是答應他盡快戒煙的……”黃茜伸頭看見王正凱正往這邊走,“你快假裝這是你抽的。”

程亦嘉白了她一眼,學着她的模樣把煙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

王正凱看見兩個人在牆邊聊天,并沒走近,只是對黃茜招了招手。黃茜不明所以,因為抽煙心虛,也沒多想就跑了過去。

程亦嘉看着手裏的煙頭,到處找能滅掉煙頭的地方。

就在這時,酒店的人看到她在抽煙,提醒道:“小姐,不好意思,這兒不能抽煙,抽煙您得去抽煙區。”

程亦嘉看着她,問:“哪兒能滅煙?”

酒店的人指了指方向,說:“那邊吸煙區可以滅煙,有煙灰缸。”

程亦嘉擡腳走去。

等黃茜和王正凱說完話一回頭就發現程亦嘉不知所蹤。

程亦嘉繞到可以吸煙的地方,剛想把煙頭掐滅,卻發現不遠處有個人在看她。她先是一愣,随後咧着嘴角輕笑,整個人也懶懶地倚在牆邊。

程亦嘉沒想到自己剛回國就遇到了丁宓之。

她本來想着等自己租好房子找到工作,然後再去找丁宓之要錢。畢竟當初說好的一百萬丁宓之還沒付給她。

丁宓之和五年前相比,氣場只增不減,從他身邊謹慎說話的人就能看出來。五年歲月似乎只是讓他看起來更有味道而已,眉宇間透出一股無形的魅力。

程亦嘉記得,他在外面永遠都是襯衫西裝皮鞋,只有打球的時候,會穿得休閑一點。今天也不例外。

丁宓之不知道對身邊的那幾個人說了什麽,很快那幾個人就都散開,然後他朝程亦嘉走來。

“丁宓之,好久不見。”程亦嘉率先打招呼。

丁宓之看着她手上夾着煙,蹙了蹙額,說:“去國外鍍三年金,就學會了抽煙?”

程亦嘉學着黃茜的樣子,左手環在胸前,手背朝上,右手兩根指頭捏着煙,手肘架在左手面上,一副娴熟的做派。她帶着一絲嘲弄的語氣:“除了抽煙,還學會了怎麽讨債。丁宓之,一百萬的帳還認嗎?”

丁宓之哎了一聲,伸手掏出懷裏的筆和支票,當着她的面填寫完,“一百五十萬,那五十萬算利息。”

程亦嘉摁掉煙頭,接過支票仔仔細細看了一遍,說:“那我就收下了。說起來,我覺得自己演得挺不錯的,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睡了你。”她眯起眼,打量丁宓之,“你一晚多少錢?”

丁宓之面色一沉,扭身離開。

在他走後,程亦嘉懊惱地将頭靠在牆壁上,在心裏罵自己:程亦嘉,你還能不能好好跟他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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