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賭注

程亦嘉聽到宋安銘如此詢問,倒也沒有忸怩,而是大方地承認,順便追問了一句:“宋醫生願意跟我分享?”

宋安銘并沒有立即回答她,而是繼續打坐,五分鐘後他深呼吸後睜開眼睛,整個人回到放松的姿态,擡頭看着程亦嘉,露出一個标準的咱倆不熟的應付式微笑:“跟我聊天要收錢,一個小時這個數。”他朝程亦嘉擺了個手勢,補充道,“美金。”

“搶錢呢你?”程亦嘉毫不介意地在他對面坐下,“你這樣愛算計,一定沒結婚吧。女朋友有了嗎?”

宋安銘道:“程小姐,在收費時間裏,我建議你最好問點有意義的問題。”

程亦嘉聲音頓了一下,不過并沒有就此改變自己的問題,而是繼續自己的思路不動搖:“心理醫生都說實話嗎?”

“會依據病人情況,适當将某些問題模糊化處理。有時候,也會美化處理。”

“宋醫生你剛才是在做什麽?”

宋安銘微微挑眉,再次好心提醒她:“程小姐,我說收錢就真的會收錢的。”

程亦嘉“哦”了一聲,表示理解,接着問:“那你剛才到底在幹什麽?和上帝談心嗎?”

“不,我在釋放患者傳遞給我的那些黑色情緒。”

程亦嘉輕笑一聲。

從程亦嘉坐在他對面開始,宋安銘就一直在觀察程亦嘉,觀察她的表情,眼神,小動作等等。至此,他對程亦嘉這一聲輕笑很感興趣,她笑的動作很短,嘴角幅度只保持了不到半秒的停頓。從她的眼神裏,宋安銘判斷出她是在嘲笑自己。

他感到好笑,自己還沒好意思嘲笑她,她倒敢先表現出這個情緒了。

“你都沒擡頭,怎麽知道進門的是我想知道缪勝男的事情?”

“可以在丁家老宅裏長驅直入的,目前除了你還有誰?”宋安銘微微皺眉,“況且,我耳朵不至于聾到分辨不出你說話的聲音。”

這語氣,分明是嘲笑啊。程亦嘉聽出來了,不悅地挑眉問:“你一個小時收費這麽貴,真的沒人投訴你嗎?”

Advertisement

“如果你這個算投訴的話,那你是第一個。”

“外國人好糊弄。要是在中國,你開一家心理診所,照這個價格收費,看看誰會理你。”程亦嘉撇了撇嘴,随後對他甩去一個同情的目光。

宋安銘後背輕輕靠在沙發上,雙手握攏在一起,認真地打量程亦嘉:“你不就已經在理我了。”

“呵,我的帳你算在丁宓之頭上就行了。”程亦嘉擡手撩了撩劉海,“他不會賴賬的。”

明明不敢确定,卻強作自信;害怕提到丁宓之,但又恨不得立即把話題轉到丁宓之身上。她害怕被人評價,所以才習慣裝錯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她小時候應該很自卑,所以做過很多事情想引起別人的注目。

通過她的細微動作,宋安銘看到的程亦嘉內心是這樣的糾結。

程亦嘉完全不知道,對面的宋安銘在分析她的人格。她依然是裝作雲淡風輕的樣子問:“宋醫生,你和丁宓之認識很久了?”

宋安銘嘴角挂着淺淺的笑容,說:“是的。我們很早就認識了,和缪勝男一起。”

聽到缪勝男三個字,程亦嘉還是沒控制住,下意識地咬了下嘴唇。她擡頭看着宋安銘,以為他會繼續說兩句,于是一直沒問,結果宋安銘只是擺着這樣一張高深莫測的臉,一個字也不肯多說。

什麽人?程亦嘉在心裏腹诽:非得我問嗎?

她倒不是不好意思問,她是不喜歡宋安銘的職業,心理醫生……一看就想到了電影中那些掌控別人的心理活動而誘導別人幹壞事的人。

“以前丁宓之提到過一次,他說缪勝男是他的一位朋友。”程亦嘉又不經意間咬了咬下嘴唇。

“其實你跟我聊天,不用這麽婉轉的。”宋安銘輕嘆一聲,“看在你幼年心靈受過摧殘的份上,我告訴你吧。”

“你哪兒看出我幼年心靈受過摧殘的!你是心理醫生我也能告你诽謗。”程亦嘉不滿地瞪他。

宋安銘對她的反駁不置一詞,歪着頭,一臉惬意地看着程亦嘉着急又不表現出來。

終于還是程亦嘉忍不住了,問:“你說告訴我的呢?”

宋安銘緩緩道:“丁宓之這個人,果斷理智聰明,有着不可理喻的手段。如果他是你的競争對手,你會被他逼得無路可走,而你卻發現不了他的任何破綻。前提條件是,沒有人用缪勝男來威脅他。”

程亦嘉覺得掌心涼涼的,好像是冒出了冷汗。

“等于沒說,你根本沒告訴我他們是什麽關系。”

“我說得還不夠明顯?”宋安銘反問。

見程亦嘉依舊繃着臉不吭聲,宋安銘繼續道:“打一個俗一點的很不近人情的比方:如果語婧和勝男同時落水,丁宓之一定會先救缪勝男。現在,你,懂了嗎?”

周圍的空氣仿佛随着他的話忽然凝滞一般。

程亦嘉好像都快要不知道呼吸了。

她看着宋安銘,仿佛眼前的這張臉不是宋安銘,而是牽着小男孩一臉溫柔淺笑的缪勝男。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聽明白了沒有,只是在問自己: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得多餘成什麽樣?

丁宓之真的那麽在乎她,又怎麽可以說要和自己試一試?

程亦嘉垂下頭,心裏一團亂麻。

“程小姐?”宋安銘擡腕看表,默默地記下她肩膀微顫的時間。

程亦嘉猛地擡起頭,攥緊拳頭,聲音有些憤慨,帶着責問的語氣:“既然是他那麽在乎的人,為什麽我出現的時候,從沒見過她?”

“丁宓之擁有了太多,所以不可能事事順心。總要留些遺憾才叫完美。”宋安銘略有些幸災樂禍地說,“是缪勝男不要他了。”

程亦嘉想,難怪的。丁宓之那麽矜貴驕傲的一個人,哪怕心裏在意,也不會低頭去懇求對方的。想必也只有他失去理智的時候,才能說出心裏話。

“那你知道,現在缪勝男在哪兒嗎?”

“聽說結婚生子過幸福生活去了。”

“謝謝宋醫生的分享。”程亦嘉不想再知道更多了。

“程小姐,”宋安銘喊住她,“出于善意,我想提醒你,不要跳火坑。除非你能忍受他心裏一輩子裝着另一個人。”

“我從來不跳火坑。”程亦嘉目光執着。

宋安銘跟着站起來,拿出一張名片,遞給程亦嘉:“那随你,這個世界給忠告的人很多,能停的下忠告的人沒幾個。這是我的名片,如果到時候你為情痛不欲生,買醉放縱甚至抑郁到想自殺的時候,可以找我,我給你打折。”宋安銘奉上名片時,對上她的眼睛,報以微笑。

程亦嘉卻只是看了一眼,并沒接他的名片。她說:“宋醫生,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從不買醉放縱,我只會克制。”

高二那年程亦嘉犯過傻,從那之後,她和叛逆的自己劃上了句號。在國外那三年,她無論再孤獨,都不允許自己有半分的松懈,更是從沒去過那些*,她過分把時間放在充實自己,甚至都沒給自己留下太多時間去想別人。

宋安銘嘴角上揚,“知道缪勝男在丁宓之心中地位,還敢和丁宓之結婚,這行為還不叫放縱?”

程亦嘉輕聲道:“喜歡誰是我的自由,喜歡到什麽程度,什麽時候,都跟別人沒關系。我不希望将來臨死的時候,回首自己短暫的一生,卻總結出那麽的遺憾和懊惱。宋醫生,我覺得你可能沒有愛過一個人。”

這一刻,宋安銘驚悚地發現,他居然沒看透程亦嘉。

程亦嘉起身往外走,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她停下來,回頭看一眼老宅。

丁宓之,別真的讓我一敗塗地。

宋安銘再次擡腕看表。

他看着程亦嘉離去的背影,嘆息了兩聲。

過了一會,他給丁宓之打了一個電話。

丁宓之清冷的聲音從千裏之外傳來,“還有不到兩分鐘飛機起飛,什麽事盡快說。”

宋安銘道:“這個點兒你怎麽會在等飛機起飛?”

“說正事。”

“哦,是這樣。剛才程亦嘉來找我談心,我們聊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她不肯付錢,讓我找你。她說,你不會賴賬的。”

丁宓之笑問:“宋安銘你閑得慌了?這種破事還上趕着打電話告訴我?”

“涉及本人飯碗,這事得重視。我不白跟人聊天的。”宋安銘一本正經地說。

“你知道一分鐘我的公司盈利多少錢嗎?”丁宓之反問。

宋安銘急忙見好就收,道:“丁大老板,咱們倆談錢就見外了。其實我主要想告訴你,我免費替你試探了一下你即将複婚的前妻的內心,順便跟她聊了些不該聊的。”

“結論?”

“她可能比你想象的還要愛你。”

丁宓之愣了一下,這時空姐再次提醒大家關閉手機等通信設備。

“你說什麽?”

“我說……”

丁宓之挂了電話。

“程亦嘉愛我?”

對丁宓之來說,這有點兒像個笑話。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