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命運的饋贈
現在會場布置好了,就連幾頭豬,也由于磊和馮月巴倆沖洗的幹幹淨淨,頭上戴着大紅花,威風凜凜的站在豬欄裏,等着大場長和分場長們的檢閱了。
中午大家還是得自己開夥,把自己的那口飯給弄着吃了再說。
馮月巴和于磊還不知道農場裏的稻草又換了牆頭的方向,以為蘇湘玉的場長十拿九穩,大中午的,倆人非得給蘇湘玉做頓好飯吃。
“圓白菜,瞧見沒,我自己悄悄兒種的,就今天拿出來給你們吃。”馮月巴說。
就一個圓白菜,切成細絲兒,馮月巴正準備炒呢,蘇湘玉看不過眼,從系統那兒買了幾個雞蛋,一把粉絲過來,就交給了馮月巴。
“你哪來的粉絲和雞蛋呀,該不會是咱農場的雞蛋吧?”馮月巴接過兩個雞蛋,吃驚的說。
蘇湘玉努了努嘴巴,低聲說:“牧場裏的哈沙老奶奶送我的。”
因為哈沙老奶奶和蘇湘玉确實關系好,馮月巴居然沒有懷疑她,就把雞蛋收下了。
鍋底淋一點油,把雞蛋炒碎,再把切成細絲的圓白菜和粉絲一翻炒,拿麥麸面的馍馍就着吃,這菜居然別有一番風味,比系統給的包子可好吃多了。
當然,睚眦必報的小穆鐵今天還是不高興。
在他想來,像蘇湘秀,馮明遜那樣的人,大家就該大力的貶斥,讨伐,再往身上踏一萬只腳。
可是這麽好的機會放在面前,蘇湘玉居然無動于衷不說,還在專心的研究她的演講稿,一門心思想着競選場長?
穆鐵因為太生氣,連飯都只吃了幾口就放下了。
不過,他突然一轉身,頓時兩眼一亮,就開始搖蘇湘玉的胳膊:“快看,你妹妹來了。”
蘇湘玉回頭一看,還真是蘇湘秀,拎着箱子,顯然,她已經準備要走了。
馮月巴還是頭一回見文工團的姑娘往喂豬的地方跑,趕忙擦着自己剛才坐的小凳子,站起來腆着臉問:“要不要吃飯,想吃的話我給你拿雙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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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湘秀一直拿手捂着嘴巴,擺了擺手,輕聲說了句不用。
于磊是自打上回,文工團的姑娘們偷過雞蛋之後,害怕自己要抵擋不住她們的魅力,只要一看見文工團的姑娘們,就會像耗子一樣竄掉的。
所以,手裏拿着半塊麥麸面的餅子,他一個躍子,已經從屋子裏竄出去了。
“趕緊啊,咱們一起羞羞她,取笑她。”穆鐵氣哼哼的說。
可是,蘇湘玉表現的非常平靜,放下筷子出了馮月巴的屋子,撩起自己那屋的簾子就進屋了。
“進來坐會兒再走吧?我還有些東西,得讓你得回申城呢。”蘇湘玉說。
蘇湘秀進了屋子,上下打量了一圈,突然就把嘴巴給張大了:“姐,你的屋子咋這麽舒服?”
從系統那兒時時有錢來,雖然說不符合年代的東西蘇湘玉不能買,但是窗子上的小窗簾,炕上的床單,以及席子,這些東西她是可以買到的。
而且,她糊牆紙用的還不是大家習慣用的報紙,而是印着花的牆紙,炕上還有一個于磊替她打的小箱子,上面擺着圓圓的鏡子,兩只裏面裝着雅詩蘭黛化妝品的雪花膏盒子。
就她的一把小梳子,看起來雖然普通,但是摸起來居然頗有幾分手感。
再加上屋子裏燃着炕,又小,那叫一個溫馨暖和。
蘇湘秀一直以為姐姐必定是住在豬窩裏,乍然進了這麽一個溫馨舒适的小屋子,一時間都有點适應不過來。
而且,打開她雪花膏的盒子,裏面的雪花膏,聞起來比她用的更清一點,透明一點,但聞起來也更好聞一點。
那一瓶得五六百塊呢,一指頭就是好多錢,蘇湘玉怕蘇湘秀要把手指頭伸進去,立刻就從她手裏拿過來,放到自己的小櫃子上了。
然後,她又轉身,從小櫃子上面摸了只罐頭盒子出來,就遞給了蘇湘秀:“這裏頭有一盒安乃近,這是葉向東從他們化工廠開的,咱爸一直失眠,你拿回去給他吃,對他的失眠有好處。”
其實,罐子裏的藥,是蘇湘玉從系統那兒買來的阿斯匹林和一些疏通心腦血管的藥,因為都是白色的藥片,她怕解釋不清楚,也怕到不了父親的手裏,才會說成是安乃近。
蘇耀一直有失眠的毛病,也是因為失眠,将來才會腦梗。
現在給他吃點阿斯匹林和疏通心腦血管的藥,這輩子他應該會活的久一點。
至少,不會像第一世那樣,變成個腦梗病人,再被妻子丢到火站凍死吧。
“姐,你可真好。”蘇湘秀聲音低低的,突然就來了一句。
跟她那些為了回城而起的龌龊小心思相比,這個繼姐從頭一天到邊城,似乎就把邊城當成了自己的家,而且,還把這個姐給經營的熱熱鬧鬧。
這些都是蘇湘秀所不敢想的,她從來的第一天,就沒想過在這兒呆,積極的四處給自己抓着榮譽,抓着表現,現在終于可以回城了,但是……
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情,那種難堪和難過,得虧蘇湘玉不知道,要知道,得當面笑死她吧?
不過,蘇湘秀頓了半天,終究沒有說一句恭喜蘇湘玉結婚的話,甚至也沒問一句一直盯着她的穆鐵為什麽那麽氣憤,拎起自己的箱子,這就準備要走啦。
“路上小心點,一個人坐火車可不安全。”蘇湘玉說。
蘇湘秀哎了一聲,頓了半天才說:“姐你放心,你不在申城,我們肯定好照顧好咱爸的。”
蘇耀是個比較善于投機的人,再加上筆杆子搖的好,手頭有餘錢,這些年城裏又亂,好些人給上山下鄉弄的守不住房子,所以蘇耀這些年給自己手上倒騰了好些房子,為着那些房子,岳紅菱也得讓他身體健康。
但等将來他不會賺錢,不會往家裏倒騰東西了,岳紅菱也就該不伺候他了。
等蘇湘秀出門之後,穆鐵追出去看了一圈,回來之後臉上就帶着點笑了。
“蘇阿姨,我得給你報告個大好消息。”這小臭家夥這回是真的高興,笑的賊兮兮的,就想往蘇湘玉身上貼。
蘇湘玉剛才給自己洗了把臉,正在往臉上塗自己花了小一千塊買來的雅詩蘭黛面霜,當然不希望穆鐵這個小髒家夥碰自己,立刻就說:“站遠點說,不要來碰我。”
高興的時候穆鐵這孩子其實也挺好玩的,乍着兩只手說:“你妹出門之後一直在哭吶,不但哭,還不肯坐馮主任的車,自己一個人拎着箱子出門,往總場的方向走啦。”
總場離分場,那至少得有十五公裏的路程,一個小姑娘,這麽冷的天兒一個人走十五公裏路,那她得是有多傷心啊。
“所以,蘇湘秀越倒黴,你就越高興?”蘇湘玉反問穆鐵。
穆鐵樂呵着呢:“豈止是高興,我高興的不得了,誰叫她當初救了那個老混混,害我挨了一個多月的打呢?不過,要是馮明遜再被你打敗,我就更高興啦。”
小家夥一樂就有點收拾不住自己,總拿他那個圓圓的腦袋去撞炕頭。
這似乎是他表達喜悅的方式。
“你知道這叫什麽嗎?”從凍瘡膏的盒子裏挖了一塊暖暖霜出來,給穆鐵也抹了一點,蘇湘玉才笑着說。
穆鐵仰起頭,一臉的天真,兩只眼睛又薄又大,顯然,她媽媽活着的時候,肯定是個大美人。
“這個啊,叫做所有命運饋贈的禮品,暗中都标好着價格。”蘇湘玉笑着說。
第一世,蘇湘玉記得蘇湘秀的身體一直就不怎麽好,到她家住的時候,還動不動就住院。
現在還沒有肝病疫苗一說,說不定上輩子她其實很早也就傳染上肝病了。
蘇湘玉一直沒把蘇湘秀當成過敵人,也沒當成過對手,當然,連着活了三次,她一直都是一個走正道的人,所以,雖然她最後給韓慎卷走了手裏所有的錢,但那是因為她當時就死了,來不及跟韓慎打官司,要不然,她依舊能打的韓慎傾家蕩産。
一切命運饋贈的禮品,都在暗中标好着價格。
蘇湘玉雖然不幹壞事,但也不是什麽心地善良的好人。一個繼妹而已,路怎麽走全憑她自己,至于走到什麽程度,她才不會勸她呢。
但她知道一點,要蘇湘秀還要這麽着走自己的人生路,她早晚還得吃虧。
現在她得去選舉現場,當然得穿件漂亮衣服。
一套兩年都沒上過身的,嶄新的,當初出申城的時候買的綠色解放裝,自己用炒菜的鐵鏟燙的展展的,腰縫的地方重新收過,兩條油光水滑的大辮子,再加一雙前兩天二十塊錢買來的翻毛皮鞋,走在農場裏,簡直就是一道靓麗的風景線。
文工團的王秋實和鄭春雨幾個剛送完哭哭啼啼的蘇湘秀回來,就見蘇湘玉從她們的面前走過。
“天啦,她好漂亮。”鄭春雨忍不住說了一句,但随即就把嘴巴給閉緊了。
羨慕嫉妒還有點恨,但是,絕不能漲敵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會場上,三分場的場長木伊特到了,正在跟牧場的巴特兄弟聊天,看見蘇湘玉走來,幾個威武雄壯的漢子看了半天,巴特突然張開雙手,就朝着蘇湘玉開始鼓掌了。
“這是我們全家的救命恩人,瞧瞧她今天有多漂亮。”巴特說。
确實,嶄新的綠解放裝,油光水滑的辮子,還有臉上足以養活半個農場的雅詩蘭黛面霜,錢花在哪兒哪兒漂亮,蘇湘玉當然漂亮。
不過,想要維持光鮮,奢侈的生活,又不能像蘇湘秀一樣,接受命運的饋贈,那麽,改造不能停,工作也不能停。
所以,場長,也得抖起精神來選不可。
馮明遜今天看得出來榮光煥發,意氣飛揚,跟着分場長們談笑風生,一副大局盡在掌握的樣子。
不過,雖然男知青們集體倒戈了,但是女知青支持的依然是蘇湘玉。
蘇湘玉一坐下,基本上大家就全圍過來了。
當然,她們雖然沒有上報紙,沒有因為坎兒井的政績而立功,但是她們現在有熱炕睡了,有雞養了,不出場,不吹風,大家手上腳上的凍瘡也全好了。
一個個,皮膚都比前陣子好看了許多,至少此時看起來,她們也是女人了。
尤其叫蘇湘玉意外的是,女知青中有一個叫樊一平的,是個蒙城姑娘,當初蘇湘玉和馮明遜還沒确定關系的時候,她追馮明遜追的猛着呢,後來一直跟蘇湘玉不太對付。
處處要争個高下的。
可今天,她特意坐在蘇湘玉的旁邊,然後說:“蘇湘玉,你放心,哪個女知青敢不支持你,我今天晚上帶一幫子姐妹,揍死她。”
這時候大場長季懷國來了,當然,大家也就不說話了。
“同志們,你們的豬真的……”季懷國話音未落,于磊和馮月巴已經趕着八頭肥頭大耳的豬到會場上來了。
“報告領導,四頭公豬,最重的一頭三百四十斤,最輕的一頭二百八十斤。”于磊放亮了大嗓門兒說。
馮月巴指着四頭母豬說:“報告領導,四頭母豬,全都揣上崽兒啦。”
這真是一重接一重的意外。
現在的土豬,一般養到一百四五十斤就算大豬了,兩百斤的土豬季場長都沒見過,更何況三百多斤的。
繞着肥豬轉了一圈,不由的,他就給蘇湘玉豎了個大拇指:“小蘇同志,你這豬是養的真有章法。”
當然,他立刻就說:“那行,我投蘇湘玉一票。”
形勢一片大好,所有的女知青全在鼓掌,就連文工團的幾個姑娘,雖然說羨慕嫉妒恨,但是相對來說,給蘇湘玉的掌聲要更熱烈一點。
至于牧場的巴特全家,就只差把蘇湘玉舉起來,讓大家看看她有多适合做場長了。
穆鐵和馮小滿倆站在遠處,一蹦一跳的,也在關注着場內選潛的情況。
既然連系統都說穆鐵是個小壞蛋,那他當然就有蘇湘玉都想象不到的壞處。
所以,他現在正在誘惑馮小滿,準備讓她幫自己辦件壞事呢。
“看見馮明遜的茶杯沒,去,把他的茶杯悄悄端過來,我會給你一顆大白兔吃喲。”小家夥一臉狡詐的,就在誘惑馮小滿。
不過馮小滿雖然胖,傻,肉嘟嘟的,但卻一點也不笨。
“我要偷了馮場長的杯子,他會打死我的,為了一顆糖被人打死,你說值不值?”雖然饞糖,但馮小滿也分得清輕重。
所有命運的饋贈,都在暗中标好了價格。
穆鐵本來一直因為蘇湘秀走的太過輕松而很生氣,但因為小滿一句話,突然就有點明白蘇湘玉那句話的意思了。
小滿都知道吃了糖要挨打,這事兒不劃算,而蘇湘秀呢,本來以為跟馮明遜做個交易就可以回城。
但是,感染肝病,那就是現實對她最大的毒打。
一個喜歡走捷徑的人,在捷徑中被人打死,大概就是她最後的歸宿。
所以蘇湘玉才不計較,因為她早就知道蘇湘秀是個什麽樣的人?
而馮明遜呢,跟蘇湘秀其實屬于一類人吧,那是不是早晚,他也得因為命運饋贈的禮品就受報應?
想到這兒,穆鐵樂了,他不準備幹壞事兒了,他想看個究竟結果,到底誰能當選場長。
就在這時,蘇湘玉的腦海裏叮的一聲。
【阻止穆鐵犯罪一次,獎勵20000金幣喲,宿主請加油。】
眼看選舉在即,小穆鐵站在場外,也就在那兒蹦蹦跳跳,因為瘦的緣故,看起來還沒有小滿大,至少小滿的臉大啊。
就那麽豆丁大一點孩子,在這麽個地方,他就能犯罪?
這也太誇張了吧?
“我特別好奇,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他到底打算怎麽犯罪?”蘇湘玉說。
【宿主的屋子裏有用來喂豬,給豬殺菌的銅粉,而銅和氧氣、水、二氧化碳反應會生成堿式碳酸銅,堿式碳酸銅被人誤食,則可造成人的胃絞痛,穆鐵打算給馮明遜下點堿式碳酸銅,讓他的胃裏舒服舒服。】系統洋洋灑灑,說了一堆。
這麽說,六歲的小穆鐵玩化學玩的這麽溜。
這哪是什麽反派,天才吧這孩子是。
選舉即将開始,半的男知青,一半的女知青,其實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不過就在這時,農場外面突然搖晃着身子,走進來一個搖搖擺擺的老太太。
老太太戴着羊皮氈帽,穿着羊皮襖子,跟個普通的老牧民沒倆樣兒,但是她的羊皮襖子上別着一支鋼筆,這支鋼筆就能證明,她絕對不是普通老牧民家裏的小老太太,肯定是個有文化的人。
“喲,這不咱們梅主任,您咋來啦?”三分場的木伊特率先站了起來,上前就去扶梅幹菜了。
看不出性別,精瘦而又幹巴,但是,她一直回蕩在這個農場裏的傳說。
現在,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