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

連笛大學的時候,是系裏心理驿站的站長。驿站每月負責出版報紙,其中有一個專欄用于普及心理知識,專門邀請來他們學校授課的校本部的心理學老師撰寫。連笛剛剛升任站長時的那一期專欄,寫的是俄狄浦斯情結和埃勒克特拉情結——精神分析學的創始人弗洛伊德認為,兒童在性發展的對象選擇時期,開始向外界尋求性對象。對于幼兒,這個對象首先是雙親,男孩以母親為選擇對象而女孩則常以父親的選擇對象。正如男性有戀母情結,女性也有戀父情結,所以女人傾向于和比自己大一些的男子結婚,或者說,傾向于按照父親的樣子尋找未來的老公。

堂鵲掴趙家瑞的瞬間,連笛和沈愈琴都驚呆了。

從看到趙家瑞出現在病房前時,她們就知道方才所說的話全部被聽去了,正想着下一步怎麽反應才好,堂鵲就下手了,殺了她們個措手不及。連笛不明白為什麽堂鵲會對趙家瑞的仇視如此憤怒,可是當她看見趙家瑞瘋了一般推倒堂鵲用力掐着她的脖子的時候,三魂七魄一下子都回到了元神裏。

沈愈琴比連笛反應更快,在連笛還呆立在原地的時候她就已經撲上去試圖分開趙家瑞和堂鵲,趙家瑞身後有個男人也在努力鉗制趙家瑞的手腳。接着,響聲驚動了護士和醫生,腳步聲從走廊另一端傳來,幾個護士厲聲喝止,可趙家瑞紅了眼,眼裏似乎有非要掐死堂鵲不可的決心。

連笛看着趙家瑞那張神情恐怖的臉,記憶之門一下子打開了——家暴、戀父、一體多元的表現形式、潛意識與超意識……

于是她一把掀開了祝敏黎的床單,把她拽了起來,按着她的頭往門外看,接着用她自己都沒聽過的高音大叫,“祝敏黎!你睜大眼睛看看!你還要跟這個瘋子一起瘋嗎?!”

祝敏黎被連笛緊緊按住,沒辦法轉頭逃避,只能瞪大雙眸看着趙家瑞癫狂地掐着堂鵲的脖子,而堂鵲只能無助地向上伸起雙手卻無法反抗。周圍的醫生護士不遺餘力地扳着趙家瑞的手,可那雙手竟像是石膏做的一般紋絲不動。直到堂鵲暈厥過去,趙家瑞才被周圍的人拉走。跟着她看到沈愈琴的大眼睛裏不停地湧出淚水,那淚珠在醫院走廊冷清的燈管光束照耀下是那麽晶瑩剔透,那麽刺痛她的雙眼。然後她聽見沈愈琴抱着暈過去的堂鵲哭着喊:“醫生!快送她去搶救!把那個神經病關起來啊!”

再然後,祝敏黎的腦子就一片空白了。

沈愈琴站在堂鵲病房的窗前,房間沒有開燈,從窗口傾洩進來的月光如水般清透,照得沈愈琴的臉龐越發美麗動人。

醫生說堂鵲是輕微腦震蕩,需要住院觀察一段時間,她們知道堂鵲一定不想讓她的親戚知道她居然為了這麽扯淡的理由住院,所以誰也沒通知。這次負責回去拿換洗衣服的是連笛,而祝敏黎那邊,在趙家瑞鬧過之後祝敏黎的姑姑剛好過來看她,沈愈琴也就轉戰到堂鵲的病房裏來了。

至于堂鵲為什麽會打趙家瑞耳光和趙家瑞為什麽會失控想要掐死堂鵲,沈愈琴認為那都不是她能力範圍內能解釋的問題。她能做的就是給堂鵲找到一間像樣的病房,幫她跟公司請假,以及,留在這裏陪她。

看着熟睡中的堂鵲像是躺在棺材裏,沈愈琴又記起今晚堂鵲昏過去後倒在她懷裏的感覺,那個瞬間她怕得要死,花容失色,聲音都在顫抖。如果堂鵲真的那樣死在她懷裏,沈愈琴一輩子都會發噩夢的。

她一直是個幸運的孩子,盡管她從不承認。她未曾經歷過至親死別的苦痛,家裏也不養小動物。她的雙親身體健康,退休後過着快活的二人世界。她的弟弟活潑可愛,現在已經長成翩翩少年,每天在學校裏勾搭年前貌美的女孩子。在這樣标準範例的家庭裏長大的沈愈琴一直活得生龍活虎,盡管成績并不是很好,相貌不是天仙級別,能力也只是比別人好那麽一點點,可是她對生活抱有巨大的熱情——至少絕望的時刻不多。

可堂鵲不是,沈愈琴相信堂鵲是那種會尋死的人。

雖然她和堂鵲從小到大讀的都是一個學校而且從來不同班,她卻是在初中的時候才認識堂鵲的。十來歲的堂鵲和現在一樣瘦瘦幹幹的,看起來有種病态的骨感。她們之間屬于“朋友的朋友”,是兩人共同的朋友搭橋結識的。好玩的是後來她們兩人的共同好友倒是沒怎麽和她們繼續玩耍,沈愈琴卻被堂鵲和連笛拉進了她們的圈子裏,幾個人的交情持續到現在。

認識後的第三年,沈愈琴才從大人口中得知堂鵲幼年的故事——或者那更應該稱為事故,她無法把她認識的堂鵲和大人們說的那個故事裏的小女孩聯系起來。初中後半段,堂鵲家裏又出了事,并且一直持續到後來她去上大學。堂鵲因為這些事情産生過嚴重的厭學情緒,在高二那年,這種情緒達到頂峰,那時堂鵲一個人在家裏住,在學校裏經常找不到她。後來有一回沈愈琴在校道碰見她,堂鵲說她上周請假去外地參加了外公的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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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鵲對沈愈琴說,參加完葬禮後她是連夜趕回來的,半夢半醒間只覺得世間光怪陸離,什麽都是虛幻。

那時候沈愈琴甚至懷疑堂鵲是不是要瘋了。好在堂鵲一切如常,最後在三年高中大概只上了一半的學的情況下奇跡般地考進了本科線內。沈愈琴知道她和堂鵲又一次同校時真心高興,她以為接下來堂鵲應該會過得越來越好,可是她錯了。

大三那年,堂鵲再次經歷了一次致命打擊,而那個打擊的後遺症,一直到今天都沒有舒緩。

生離還有希望再見,死別卻是怎麽哭號都無法改變的事實。

沈愈琴擔心,從小到大看過那麽多生離死別的堂鵲,會不會有一天毫無預警地就離開了,就像今天一樣,突然沒有了聲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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