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
正當沈愈琴在悲春傷秋地思索堂鵲今天的行為和她積蓄在心裏這麽久沒有爆發的情緒有什麽關聯時,有一個人來到病房門前,敲了敲門,“小琴?怎麽不開燈?”
沈愈琴看到門口站着一個人,但逆光只能讓她看到對方的影子。對方好像也醒悟到這個問題,于是向後退了一步。沈愈琴這才看清,展開笑顏,“念念啊,好久不見。”
餘念微微一笑,“是啊,好久不見。”
挑染的金發被紮成鞭子束在腦後,本來就有168cm模特身高的餘念今天穿了一身深色的衣服,看上去更加高瘦了。
沈愈走出去跟餘念站在走廊上交談,“連笛打電話給你了嗎?”
“是啊,不然我都不知道她們出了這麽大事。”
沈愈琴抓緊機會控訴,“約你都常常沒時間啊。”
聽到沈愈琴數落自己,餘念笑得有些抱歉,“我剛剛去看過敏黎了,她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真可憐。對了,她男人送去青山了嗎?”
“誰知道啊,”沈愈琴才懶得理會趙家瑞是送去精神病院了還是瘋狗屠宰場了,“連笛說那男的可能有DV的傾向,只是在撞破我們說他壞話就下這種狠手,還是對着根本沒怎麽說他的堂鵲。今天這麽多人在場都差點攔不住他,以後豬敏跟他孤男寡女的,才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DV?”
“就是家暴。你也知道豬敏家裏也是這樣,他爸爸對她媽媽也拳打腳踢過……”沈愈琴想到連笛剛剛說的話就想搖頭,祝敏黎真是找虐啊,“連笛說豬敏潛意識裏可能是照着她爸爸的樣子找男人的,才能忍得了趙家瑞這麽多年。”
餘念做出一個惡心的表情,“聽起來好變态。”
“我也不是很懂。”沈愈琴聳聳肩。
餘念很快恢複了微笑,“你快點回去吧,我明天不用上班的。”
“行,要是提堂鵲醒了,告訴她什麽都不用擔心,假已經請了,錢之後再還。”
“好,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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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拜。”
餘念蹑手蹑腳地進了病房,輕手輕腳地搬來椅子放在床位旁邊。
“餘念嗎?”
“吓!這樣你都聽得到?”
餘念被黑暗裏忽然響起的堂鵲的聲音吓了一跳。
堂鵲的聲音沙啞,“剛才小琴叫你的時候我就醒了。”
“要不要開燈?”
“不用了,能扶我起來喝水麽?”
“好。”
餘念把床調高,在堂鵲背後墊了枕頭把她扶起來,又倒了杯水遞過去。
“醫生有沒有說我怎麽了?”
“輕微腦震蕩,休息幾天就好了。小琴說已經幫你請了假,連笛本來要把你的衣服拿過來的,不過我覺得你現在也不會想洗澡,就讓她明天再過來了。”
“唔……這種我們好久不見一見面就是這種場合的感覺真不好。”
“哈哈哈。聽說你扇了趙家瑞一巴掌,手疼嗎?”
堂鵲擡起右手,發現上面插了吊水的針頭,“哦,好像是有一點腫了。果然是人渣,不用力一點打下去不行啊。”
餘念大笑,“不過那個男的居然這麽賤,還打女人。”
“讓他賠我醫藥費!”
“哈哈哈哈,好!”
笑過之後,兩人都安靜下來。
入夜的醫院寧靜得聽得見蛐蛐的叫聲。
堂鵲始終受不了這氣氛,先開口說話,“你最近在幹嘛?”
“在給公司一部新的游戲畫原畫,做人設。昨天才交了稿子,明天不用去上班。”
“昨天又去你姐姐家裏蹭飯了?”
“沒有,為了趕稿子一直窩在家裏,吃了三天方便面。”
“不要老是吃那些東西啦……”
“嘿嘿。”
“跟小F進行得順利嗎?”
因為餘念的伴侶太多,所以她們一直用字母代號來指代那些記不清的人名。
“啊,上個月就分手了,現在和小G在一起。”
餘念笑得風輕雲淡。
“這樣啊……那你今晚早點睡吧,我記得櫃子裏應該有毯子。”
“沒事,我打會兒手游。”
說完這些,好像就沒什麽話好說了。
堂鵲對這個場面并不陌生,她和餘念的對話有好多次都是這樣無疾而終,她們相識已久,曾經一度是最好的朋友,但是後來怎麽就開始沒有共同話題了呢?她也不知道。等到她發現自己和餘念漸行漸遠的時候,一切都晚了。所以她們後來一直保持着這樣的距離,不遠不近。堂鵲經常把自己的日子過得特別尴尬,例如學業,例如和很多人之間的關系。這麽多年來她習慣了這種必要的沉默,今天本也無需打破。
但今天堂鵲怎麽努力閉上眼都睡不着,嘆了口氣說道,“我還以為自己會死在趙家瑞手上。”
餘念剛點開游戲APP的手頓了一下。
然後堂鵲又說起另外一件事,“你還記得高二那年的暑期我去你家裏玩的時候我們說過什麽嗎?”
那次她們在餘念家裏的客廳交談,餘念家裏人都出去上班了,只有她們倆坐在電視機前不停地換臺,不停地沒話找話說。
從小學直到此刻都參觀對方人生的彼此,其實各有不解之處。
餘念家裏地板是水磨石,空氣由上到下都很陰涼,涼到飄不出茶的熱氣。
客廳的盆栽百合開着,綠蘿長着,讓人感受到夏日裏有寒意。
堂鵲喜歡那種似在水底的感覺,就如此刻在病房裏,雖然有刺鼻的消毒藥水和醫用酒精的味道飄來,可是沒有開燈的房間有着原始的光源——月球的照耀。在堂鵲眼中,月光比任何古董都要古老,她千百萬年來照射着地球上的一切,而人類是渺小的、與江河之中的魚群沒有分別的存在。
餘念卻沒有那麽深刻的印象,“高二那年嗎?不太記得了。”
堂鵲在黑暗中微笑,“那個時候我過得很糟,你也過得很糟,但是我們都不承認我們過得很糟。”
餘念聽到後笑了,并不否認。
“那個時候你問我一句話,我記憶特別深刻。”
“什麽話?”
“你問我:過了這個階段,我們會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