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2)
九月過得飛快。
盛夏的氣息還在街頭巷尾彌漫,少女們穿着露臍的吊帶上衣和顏色缤紛的高腰短褲走在廣州的每個角落,吸引不再年輕的人的目光。
近午的沙面樹蔭環繞,鳥鳴聲時有耳聞,居住在此的人們在游人形成的隊伍外走動,悠閑自在地過着自己的生活。
如同廣州其他著名景點,每天在這拍攝婚紗照的新人與拍攝淘寶爆款的人一樣多。
“把頭再擡高一點!新郎摟着新娘的姿勢再甜蜜一點!對!保持住!好!照了!”
沙面堂前,白裙白褲的新人正聽着對面攝影師的建議擺出最唯美的姿勢為自己一生只有一次的婚姻留下最美的一刻,在這神聖的時刻,偏有一聲聲響亮而不和諧的噴嚏聲不停亂入。
不和諧噪音的來源便是在這大熱天裏,把自己包得想要去北大荒過冬的堂鵲。
這些天她每天跟不同的新人聊微信、改方案、挑禮服,忙得有上頓沒下頓,成功引發了舊疾腸胃炎,附帶流感。
“那邊的那個誰!”攝影師在聽到堂鵲發出今天第n聲“啊——湫”後終于不耐煩地放下了單反,“你在這破壞什麽畫風!一邊去!”
她悻悻然地走到了更加角落的地方,一邊在內心吐槽:我都沒入畫怎麽就破壞畫風了?
這已經是這星期她跟的第三對新人了,雙方認識了不到一個月就在婚博會上心血來潮确定了要辦婚禮,而婚期居然是九月底。于是什麽都是趕趕趕:看了一天酒店就定下了酒席、試了幾件婚紗就确定了婚禮三件套、嘉賓名單和伴郎伴娘的名單一日确定順便把喜帖也都寫好了……堂鵲從沒遇過這麽迅捷的操辦速度,更讓她無言以對的是兩人的年紀都比她小,看來九零後普遍對人生大事很着急啊!
對方心急,她也希望能夠盡快處理完這個單子。她今天是想他們确認一些預算細節的。預算中有一筆大改動,是和公司合作的企業有關的,她需要說服這對新人放棄原先他們自己的選擇的。堂鵲出門前都想好了說辭,誰知道一到這裏受了涼,什麽都忘光了。
睡眠不足加上感冒發燒,她只覺人在地面,心在水中。
“師傅,你還好不?”
正當堂鵲滿包包找紙巾擦鼻涕的時候,新來的實習生小安遞過來紙巾。
“謝謝,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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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鵲狠狠醒了一下鼻涕,臉色蒼白地回答。
小安跟着堂鵲蹲下來,“師傅,這幾天我看你跟着好幾對新人跑來跑去的,是不是你們每天都這麽辛苦啊?”
“站直了!”堂鵲揮手讓她起立,“去看看新人那邊有沒有要幫忙的,別讓人家說咱們兩個是在這磨洋工的。”
“哦。”小安乖巧地走開了。
唉,心塞。
在婚博會接單比賽中勝出了之後,上頭分配下了任務,要她開始帶人,小安就是分給她的實習生。上頭安排小安過來的時候,和堂鵲說小安的意向部門是人力資源,簡歷和工作經驗都很完美,已經是內定,但仍舊要進行新人輪崗——第一個部門就是“最核心”的婚策部。有了人手能分擔事務固然是好,可是始終實習生是要教導的,在她手忙腳亂的時候,着實顧不上太多。
好在小安做事勤快也肯幹,這些天堂鵲叫她處理的事情她都能按時完成,不懂就問,算得上一個好助手了。
婚禮策劃師這一行入門很快,基本上跟幾次單就摸清楚所有流程,下次能自己上手了。多數婚策公司都采取一人一單、全程負責的制度,同行裏不少人最後都是覺得辛苦而放棄了這份薪水不高的工作。堂鵲所在的公司在意識到一人承包帶來的後患後,開始标榜分工合作,細分部門,強調團隊精神。才有了之後幾個部門的人組成小組負責企劃,共同工作的景象。
昨天財務審核完了堂鵲提交的報表後指出了幾點不合理的地方要她聯系客戶改進,可眼下堂鵲頭昏腦漲,站在原地都覺得天旋地轉,實在沒信心好好和客戶講預算。
猶豫再三,她還是把小安叫了過來。
昨天沈愈琴知道她感冒後,說今天中午下班後要來接她吃飯,這會兒堂鵲手機上已經收到好幾條信息,都是沈愈琴在問她關于午飯的事情。
從沙面出來後,堂鵲火速攔了的士朝醫院趕去。
照堂鵲的習慣,感冒不發燒是不需要去醫院就診的,可她不能在現在倒下,她還有那麽多單子沒做完呢。
到了醫院挂號看了醫生,開完藥,她又往與沈愈琴約定的地方趕去,這一路風風火火,所以沈愈琴見到她的第一句話就是:
“喲?新發型不錯啊。”
“開了藥回去吃了應該就沒事了吧?”
抱過堂鵲确認她在高燒中後,沈愈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嗯。”
堂鵲一邊回答一邊剝了橘子往嘴裏塞。
“诶你感冒吃水果居然能緩解,好神奇。”從堂鵲說自己頭暈吃不下飯要吃水果,她叫飯店的人拿來幾個橘子後,堂鵲就陷入了“剝橘子——吃橘子——再剝一個橘子——吃”的循環。她怕菜沒上來,對面正在對橘子施以暴行的女人就腆着肚子說自己飽了。
堂鵲含着橘子瓣道:“我現在喝水、喝茶、吃藥、吃飯都想吐,就只有吃水果能拯救我了。”
沈愈琴擺擺手,一臉“算了算了你喜歡就好”的模樣。
待堂鵲解決完兩個句子,桌上的菜也都上齊了。
她們所在的地方是一間潮汕風味菜館,老板是沈愈琴公司的客戶,也是潮汕人。沈愈琴來了幾次後就和老板娘混熟了,經常帶人來捧場,店裏也很歡迎。
嘗了幾口,沈愈琴滿意地稱贊道:“這家的菜不錯,我覺得比連笛做的好吃。”
聽她這樣說,堂鵲撇撇嘴:“連笛情緒很低落的樣子,我們在背後說她壞話真的好嗎?”
“你說的明明是肯定句,用什麽問號啊?”沈愈琴迅速回擊,“而且她剛交了新男朋友,哪裏有心情低落了?”
堂鵲動動下巴,“對哦,她之前還說這個男的好像家在海南。”
“唉,又是一個結不成婚的。”沈愈琴佯裝嘆氣道。
連笛家裏對她未來老公的首要要求就是:家在附近!不過連笛從來沒在乎過這個長輩耳提面命的要則,從大學至今談的所有男朋友的家都遠在他鄉。
堂鵲非常努力地翻了半個白眼,“人家是享受戀愛,哪像你們兩個,一見鐘情、再見傾心,閃婚的節奏誰也跟不上。”
沈愈琴家裏也定下了和連笛家裏一樣的規則,早早向她灌輸“老公必須是咱們這兒的人”的思想觀念。沈愈琴也不負衆望,一畢業就找到了一個家确實在她附近、又多金、又體貼的馬俊谂。
沈愈琴拍桌,“哪有你講的那麽吓人?!”
堂鵲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幽幽道,“難道你更希望我用‘看對眼就上了’來描述嗎?”
“我去!”沈愈琴沒忍住爆了粗口。
收起沒羞沒躁的大笑,堂鵲擺手,“說回連笛的店吧,你和俊谂這種金童玉女、天生一對的愛情故事改天再八。”
“啊,連笛的店……”沈愈琴的聲音在喉嚨裏轉了個彎,最後落下:“我們的錢。”
沒錯,大家都沒有忘記,他們在連笛的店裏投了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