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構陷(二)
“慢着!”眼見一群家丁圍上來,戚夙容對蘇小姐道,“我是應蘇小姐之約而來,在貴府上遭人調/戲,此事若傳出去,恐怕有損貴府的名聲。”
蘇小姐臉上露出猶豫之色。
“呵,我們皆是應約而來,為何只有你遭人調/戲?”一名黃衣女子譏諷道。
“沒錯。”另一名紅衣女子也附和道,“己身不端,何怪旁人?”
“你們何以武斷地認為是我行為不端?剛才我從房中逃出,你們可是親眼所見。”
“那又有何奇怪?你弄傷了曹公子的眼睛,豈有不逃的道理?”黃衣女子憐憫道,“曹公子可是官家子弟,你一介平女,竟敢傷他?”
“他意圖非禮,我只是正當自衛。”戚夙容表情平靜道,“況且,我用的不過是辣椒粉,最多讓他的眼睛痛上一會。”
“辣椒粉?”另一邊的曹祥捂着眼睛大喊道,“分明是毒藥!我的眼睛如被火燒一般,完全無法視物。若果真失明,你該當如何?”
“此事可大可小。”黃衣女子接口道,“蘇小姐,莫怪小女子沒提醒你,曹公子在你家出事,若你處理不當,曹家怕是不會善罷甘休。你可要想清楚,為了一名平女而得罪曹家,到底值不值得?”
蘇小姐聞言,悚然一驚,開口道:“戚姑娘,曹公子被你所傷,小女子不能偏袒,還是請你去官府一趟,由官府來處理此事。”且不說曹祥的身份,戚夙容雖為平女,卻也是皇上親封的國繡師,此事已非蘇府能夠私下解決的了。
戚夙容緊緊捏着衣袖,不再言語。今天這場官司,她怕是吃定了。無論她如何辯白,只要以曹公子傷重為由,就可以将她送官查辦。
“小姐,發生何事了?”剛從庫房回來的平兒見此情景,立刻沖到戚夙容身邊,緊張地問。
戚夙容握了握她的手,還不及說話,家丁已經圍上來,準備将她扭送官府。
“不要碰我,我自己會走。”戚夙容讓開家丁伸過來的手,冷聲說道。
她的目光一一掃過在場衆人,在心中默念她們的名字,然後毅然轉身朝門口走去。與其在此浪費唇舌,還不如直接上官府。雖然她知道對簿公堂恐怕也少不一頓責難,但在此時此地,她勢單力薄,百口莫辯。
這是專門針對她而精心設計的一個圈套。若曹祥圖謀得逞,她的清白盡毀;若曹祥失敗,便找個理由送官查辦。無論如何,她都是進退維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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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簇擁着戚夙容王府外走,不遠處的涼亭中,駱妍依以扇遮面,眼中閃爍出一抹譏诮而得意的光芒。
戚夙容被蘇府的人送到官府,以“意圖毒害曹家公子”的罪名被暫時收押,等着取證候審。平兒哭着回去報信,顧錦雲也很快從他安排的護衛口中得到了消息。
“砰!”戚父一拳砸在桌子上,“簡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戚母垂淚道:“容兒的性子我很清楚,雖冷傲了些,卻絕不會行龌龊事。”
“他們三番五次地陷害夙容,實在可恨。”戚父憤恨道,“我們戚家究竟做了什麽對不起他們的事?”
“老爺,現在該如何是好?”戚母問道。
“我先去看看夙容。”戚父看了平兒一眼,皺眉道,“平兒說得不清不楚的,我也不知具體情況如何。”
戚父讓戚母待在家裏,自己帶上一名随從去了敬天府。
戚夙容坐在牢中,抱着膝蓋,面色平靜,暗暗思量對策。目前對她最不利的,是她傷了曹祥,對方只要咬定這一項,就能坐實她的罪名。更重要的是,那些所謂的“人證”非富即貴,他們一句話就能影響知府的判決。
不過曹祥傷得并不重,她頂多判一個誤傷或者故意傷人罪,杖責幾十板,再罰些銀兩便是。這點皮肉之苦,她還受得住,只不過事情恐怕沒那麽簡單。
正在這時,牢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戚夙容擡頭望去,只見戚父在官差地帶領下,面色陰沉地朝這邊走來。
“爹。”戚夙容站起來,走到牢門邊。
“怎麽回事?”戚父直接了當地詢問。
戚夙容便将在蘇府發生的事情一一告之,聽得戚父怒氣勃發。
“豎子爾敢!竟然妄圖欺辱我的女兒。”戚父一拳砸在牢門上,砸得木柱微微震動。
“爹,別生氣。”戚夙容安慰道,“曹祥并無大礙,女兒此次亦當無事。”
戚父冷哼:“若周篤那老匹夫敢治你的罪,我一定要他好看。”
周篤正是敬天府的府尹。
“女兒,暫時委屈一會,為父先去将你保出來。”
戚夙容點點頭。
“什麽?我為何不能将我女兒保釋出獄?此事既非刑案又非兇案,只是普通的沖突而已,開堂之日提審便是,何必讓我女兒在牢房裏待着?”戚父對着衙役怒道。
衙役為難道:“戚老爺,并非小人不放,而是周大人此時不在,小人無法做主啊。”
“主薄呢?”
“主薄雖周大人一塊出去辦事了。”
“那還真巧啊!”戚父冷笑。
衙役輕聲道:“戚老爺不若明日再來……”
戚父冷冷地盯了他。戚家曾經是何等風光,如今竟連一個小小衙役都敢如此敷衍他!
“若戚某今天一定要将女兒帶走呢?”戚父背手而立,渾身殺氣凜然。
衙役忍不住退了一步,握緊刀柄,緊張道:“戚老爺,此處可是府衙,請三思而後行。”
“你們不是想和我動手吧?”戚父突然上前一步,伸出右手猛地拽住那名衙役的手臂,用力往後一擰,随後用左手迅速将他腰間的鑰匙取下來。這番動作只在眨眼之間便完成了,其他衙役甚至還來不及反應。
戚父拿着鑰匙,轉身朝關押女兒的牢房走去:“你們若想問戚某的罪,就去找你家大人陳訴,戚某也不是不守規矩的人,回頭再補簽一份保釋文書便是。”
幾名衙役面面相觑,卻無人敢去阻攔。戚朔如今雖然無官無爵,但餘威猶在,他們這些地位低微的衙役還真沒膽子跟他動手,最後,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戚朔将戚夙容帶走。
回到家中,戚母立刻拉住她,擔心地詢問情況。
戚夙容安撫道:“不用擔心,沒事的。”
戚父派人去打聽曹祥的傷勢,這是此案的關鍵,若無甚大礙,便只是小事;若傷勢嚴重,那就涉及刑罰,輕判不得。
晚上,顧錦雲來到戚夙容房中,對她說:“曹祥無事。”
戚夙容笑道:“我自然知道他無事。”
“但你還是擔心。”顧錦雲留意到她眉宇間的憂色。
“他們若想将事情鬧大,便不會讓曹祥無事。”戚夙容坐在梳妝鏡前,将自己的發髻散開,拿起梳子,正準備梳發,一只手接過去,掬起她的頭發,輕輕幫她梳理。
“我派了幾人保護他。”顧錦雲眼中閃過幾絲冷意,為了夙容,他不得不保護一個急欲除之而後快的混蛋,至少在此事了結之前,此人都不能發生任何意外。
“謝謝。”戚夙容淺淺一笑,透過鏡子溫柔地凝視着顧錦雲。
“你我之間,何必言謝?”
戚夙容轉過身,抱住他的腰,仰頭道:“錦雲,答應我一件事。”
“何事?”
“這場牢獄之災若是避無可避,請你千萬不要為我冒險。”
“你覺得此事難以善了?”顧錦雲皺眉。
戚夙容道:“我亦不敢肯定,只是提前做了最壞的打算。錦雲,無論結果如何,你都不要為我冒險,也不要來看我。越少人知道我們的關系,戚家的未來便越有保障。你亦不必左右防範,束手束腳。所謂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此事無論是對戚家,還是對我,或許都是一個轉機。”
顧錦雲疑惑不解,望着夙容,不發一語。
“可以答應我嗎?”戚夙容又問。
“你是否知道些什麽?又或者隐瞞了些什麽?”顧錦雲不喜歡這種霧裏看花的感覺。
“沒有。”戚夙容移開視線,輕輕回道。
“看着我再說一次。”顧錦雲擡起她的下巴。
戚夙容仰着頭,深深地注視着他,淺笑道:“錦雲,這世上,除了父母兄弟,我最信任的就是你。雖然暫時無法對你言明,但總有一天,我會告訴你的。”
顧錦雲沉默地看了她半晌,然後附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我等着。”
三天後,兩名衙役來到戚家,奉命将戚夙容帶上公堂,“戚家女涉險毒害曹祥”一案今日開審。
戚夙容來到公堂,才知此案竟是公開審理,府門外早已圍了一群看熱鬧的百姓。
戚父和顧錦雲站在圍觀的百姓中間,心中憤怒不已。此事未經戚家同意便直接公開審理,絲毫不顧及戚家的顏面。無論此案結果如何,對戚夙容的清譽皆是一個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