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未婚妻
“吃飯了。”一名獄卒将飯菜放在牢房門口,然後轉身離開。
戚夙容将飯菜端進來,一碗白飯搭上幾塊瘦肉和幾根青菜。因為之前一直有人打點,所以她的夥食勉強算不錯,只是今天看着倒是簡陋了些。若是以前,這種牢飯她覺得連喂狗都嫌髒,更別說給自己吃了。細細一想,自己确實變了許多,在家破人亡的時候,能吃飽便已是上天的恩賜。
戚夙容笑了笑,舉起筷子開始扒飯,餘光不經意瞥見角落鑽出來一只老鼠,她夾了一塊肉,随手扔了過去。老鼠先是吓了一跳,竄進洞裏,随即又探出腦袋,用鼻子嗅了嗅,确定沒有危險,又跑了出來,蹿到那塊肉邊,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師傅曾說,世間萬物皆可為友。一個人覺得自己生無可戀,是因為他看不到除了人情、財富、權勢之外的東西,忽略了其他美好的風景。即便是弱小的蝼蟻,令人厭惡的蟲鼠,也能給人帶來不同的樂趣。人需要不是畏懼與憎惡,而是一顆樂觀開朗的心。
所以,如今的戚夙容,可以在苦衷作樂,敢于在險中求存。
正在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尖細的叫聲,戚夙容循聲望去,只見那只老鼠在地上翻滾掙紮,片刻後便不動了。
戚夙容面色一變,連忙走過去查看,發現這只老鼠已經斷氣。
她立刻放下飯碗,用衣服擦了擦筷子,然後小心地探進自己的喉嚨。
“嘔。”她靠在牆角,使勁催吐。好半晌,才勉強吐出了幾口米飯。她剛才并未吃多少,不知這毒藥的毒性如何。
無力地跌坐在地面,戚夙容抱着肚子,臉色蒼白,冷汗淋漓。
她想呼救,但喉嚨像是被撕裂一般,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她正掙紮着挪到牢房門口,用盡力氣拍打牢門上的鐵鎖。身體開始痙攣,看着角落那只已經死掉的老鼠,視線逐漸模糊,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夙容,你怎麽了?”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封湛大吼,“快來人!”
鐵鎖被打開,封湛将戚夙容扶起,焦急地問:“夙容,你怎麽了?”為何才剛回到監牢便出事?
戚夙容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說出來。
“別急,我馬上帶你去看大夫。”說着,便将她抱起。
幾名獄卒立刻阻攔道:“封大人,沒有周大人的準許,你不能将囚犯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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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開,回頭我會給周大人一個交代!”封湛兇狠道。
“周大人事先吩咐過了,此女返回獄中之後,不可再以就醫的理由出獄,除非她洗脫了罪名。”
“滾!”封湛抱着戚夙容就要往外沖,獄卒立刻将他圍住,不讓他離開。
封湛又急又怒,懷中的戚夙容呼吸越來越微弱,她微微擡起眼,動了動唇。
“你想說什麽?”封湛将耳朵湊過去。
戚夙容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道:“我……不會……放棄,我要……活……着……”
“你會活着的!”封湛雙目赤紅,也不再顧忌,如一頭怒獅般往外沖去。
獄卒們不敢傷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跑出監牢。
“封大人,你這是做什麽?”周篤的身影出現在監牢入口處。
“我要帶她去看大夫。”封湛冷聲道。
“若本官記得不錯,她昨日才從你的別院回來。”周篤面無表情道,“傷病明明已經治愈,為何一入獄便又複發了?封大人,你莫不是将敬天府的監牢當作自家的後花園,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我還想問問周大人,為何她剛回監牢就變成這樣?”封湛毫不客氣道,“麻煩周大人行個方便,讓在下先帶她去看病,事後再來負荊請罪。”
“封大人,這位戚姑娘與你是何關系?”周篤挑眉道,“你為了她,竟連官聲和前途都不要了?”
“她是在下的未婚妻,這個關系能讓周大人通融一下嗎?”他強行将戚夙容帶出監牢,此事必招非議。為了戚夙容的閨譽,封湛幹脆先将這個名分定下來。
周篤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卻沒有立刻應允,只是沉吟道:“即便如此,本官亦不能輕易放人,誰知她的病情是真是假?不如這樣,你先留在敬天府,本官派人去請大夫。”
封湛看向戚夙容,面色慘白,嘴唇發紫,意識已經模糊。他擡頭道:“大夫,我的書童自會去請,麻煩大人給我們安排一間廂房。”
“好說。”周篤示意屬下将封湛和戚夙容帶進後堂。
封湛将戚夙容小心地放在床上,用袖子地幫她擦去臉上的汗漬。
“你會沒事的,大夫很快就會到。”
然而,封湛等了許久,始終沒有等到大夫,他的書童也一直沒有回來。
他焦躁不已,卻又不放心留她一人在此,敬天府中顯然有人要對她不利。
戚夙容的呼吸越來越微弱,體溫也逐漸轉冷。封湛猶豫了一會,上前将她扶起,抱入懷中,又用被子緊緊裹住,在她耳邊低聲道:“沒事的,你會沒事的。”
戚夙容迷迷糊糊中,将封湛當作顧錦雲,雙手無意識地摟住他,縮入他懷中,軟軟的身體帶着幾分依賴。
封湛喜歡這種被需要,被信任的感覺,心跳不自覺加速,第一次與她如此親密,他忍不住低頭在她額間印下了一吻,
兩行眼淚劃過臉頰,戚夙容像是無意識地低喃道:“……對不起,我……真的……很想做……你的妻子,相濡與沫一輩子……”
“夙容。”封湛又憂又喜,急促道,“只要你好起來,我發誓,一定娶你為妻!”
戚夙容的手無力的垂下,呼吸驟然停止。
封湛心頭一緊,輕聲喚道:“夙容,夙容,夙容……不!不要死!你說過要活着的!夙容!”
正在這時,房門突然被推開,周篤帶着一名相貌醜陋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大夫來了。”周篤說道。
封湛也顧不上責問周篤,立刻給大夫讓開道。
中年大夫把了把脈,又掀了掀戚夙容的眼簾,說道:“她已經斷氣。”
封湛臉色一白,正待說些什麽,卻見這大夫突然手起手落,将幾根金針紮在戚夙容的穴道上。不過幾息之間,戚夙容呼吸一促,又恢複了生氣。
“好在斷氣時間不長,剛好趕上救治。”大夫又道。
說話能別大喘氣嗎?他都快吓出病了!封湛無語地望着這名大夫。
不過此人只用幾根金針便将人給救了回來,醫術确實了得。他拱手問道:“不知這位大夫如何稱呼?”
“江堯。”他一邊幫戚夙容探脈,一邊回道。
“不知她的情況如何?”
“中毒。”江堯簡潔道,“毒性很烈,好在服食的藥量不大。”她事先應該催吐過,應急能力不錯。江堯暗道。
“中毒?”封湛用銳利的目光看向周篤,冷聲道,“周大人,你作何解釋?敬天府的人可以随便給人下毒?”
周篤面色不改道:“此事本官自會去查,封大人放心。”
封湛冷笑一聲,查?怕是永遠也查不出什麽結果。
這時江堯開口道:“我之前受戚姑娘所托,去給小侯爺看病,這會剛從侯府過來。”
封湛一愣,這句話透露了不少信息。首先,這位大夫是戚夙容事先幫小侯爺請來的,她的毒可能與侯府有關,而這位大夫能從侯府趕來給戚夙容治病,很可能是因為小侯爺的舊疾有了治愈的希望。
封湛看向昏睡的戚夙容,她早就料到侯爺會對她下狠手,故而先賣了一個人情給他們?這時機若是把握不當,她今日怕是必死無疑。況且,她如何肯定這位江大夫一定能治好小侯爺?
夙容啊夙容,你身上似乎藏着不少秘密。封湛目光柔和,嘴角微微上揚。她曾說想做他的妻子,待她康複,自己定不會讓她失望。日後有此女相伴,必不枉此生。
顧錦雲收到消息時,已是戚夙容中毒的第二天。他托人去敬天府打聽,雖然得知夙容已無大礙,但在她身邊照顧的,卻是以未婚夫自居的封湛。他們的關系幾乎已經成了公開的秘密。
顧錦雲表面上波瀾不驚,心裏卻已經是冰火兩重天,他無法忍受自己的女人挂上其他男人的名號。他決定盡快幫她洗去污名,平安将她帶回來,然後立刻娶她過門。
封湛一直留在敬天府照顧戚夙容,三天後,封家派人将他叫急召回家。
封父怒指他道:“那戚家女何時成了你的未婚妻?”
“幾天前剛成的。”封湛不在意地笑道,“夙容如今雖是平民,卻是皇上親封的‘國繡師’,配你兒子綽綽有餘。”
“一個國繡師算什麽東西?”封父斥責道,“你是封家的長子,官居四品,前途不可限量,怎能與一名犯婦扯上關系?”
“她是被人誣陷的。”封湛反駁道,“污名很快便能洗去,父親不必擔心。”
“即便如此,她的名聲也毀了。我絕不允許你娶這樣一名女子過門。”
“父親,孩兒決定的事,從不會改變。”封湛語氣堅定道,“即使要用官位來換,我亦不會有絲毫猶豫。”
“你真是魔障了!那戚家女到底有什麽好?值得你如此付出?”
“父親日後見到她,定然也會喜歡她的。”
“我永遠也不想見到他。”封父拍桌道,“你最好離她遠點,徹底與她斷絕關系,否則就別怪為父心狠。”
“父親,”封湛正色道,“莫要逼我。”
“逼你又如何?”封父冷哼。
“孩兒自是不敢忤逆父親,但父親也無法阻止孩兒傷害自己。将來夙容受多少傷,孩兒便用多少傷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