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萬物生長
吃飽喝足,慕夏往游弋的床上一躺,順手摟過了床尾的兔子抱枕,墊在後頸處玩手機。他無端想起最初那次來的時候,游弋說一對玩偶也就玩手機時有用,不由得笑了笑。
“說你是米蟲你還真的懶上了啊!”游弋站在門口,手裏捧着剛洗好的水果,他走進來拿膝蓋撞慕夏的腿,“洗碗!”
“馬上。”慕夏說,擡起眼皮看了看,“還有梨吃?”
游弋點頭:“過年時別人送的,分了點給姨媽家,外婆那邊也拿了兩盒,我吃了個覺得不錯,就拿回來,打游戲的時候可以啃一個。”
慕夏:“打游戲還吃東西,你這是對游戲的不尊重。”
游弋無言以對,只好把梨放在桌上,趕慕夏洗碗。他包工頭似的靠在一邊監督,慕夏洗完有模有樣的,比他切蔥花時熟練得多。
“哎。”游弋突然喊他,“阿姨叔叔怎麽打算?”
他問了家事,換做別人慕夏根本不會搭理。但他想了想,把髒了的瓷碗放在熱水下沖,水聲掩蓋掉聲音聽上去含含糊糊的:“拖着吧,離婚太不現實了,何況真要離……分財産還要分很久,我媽什麽也不懂,萬一被騙了。”
游弋:“為什麽不現實?”
慕夏差點笑了:“我明年十八了,這時候來個私生子和小三,不是掐着時間想撿便宜嗎?老豆那邊親戚本來喜歡媽媽的也不多,除了爺爺奶奶,他們都覺得是老豆高攀,字裏行間巴不得趕緊離婚,起碼小三和她們差不多,聊得來,我媽是大小姐,不食人間煙火,看了都煩。”
游弋:“……”
洗幹淨最後的碗,慕夏一錘定音:“聽他們的意思,小三現在沒工作,巴不得老豆離婚養她和小孩,有些親戚等着看我媽的笑話——他們如意算盤落空不高興,我就高興,各過各的呗,又不欠他。”
聽着像賭氣,游弋懂不了其中糾葛,只得住嘴轉移話題:“我去打一打游戲。”
“好,我畫張素描,有蘋果借來用嗎?”慕夏擦幹手,被他塞了個梨。
與年前沒什麽分別的日子,他們蝸居的地方從客廳的小陽臺換成書房裏。游弋打游戲時偶爾罵兩句髒話,慕夏坐在旁邊,對着一個梨發呆,鉛筆走得無比随心。
心裏還是反複地波瀾起伏,他很容易因為一兩句話暴躁,剛才被游弋提了一嘴,不針對任何人,慕夏又開始焦慮。他的梨畫成了四不像,索性将畫筆丢在一邊,站起來趴到那把看起來很舒适的椅背上。
“我想睡覺,”慕夏說,“飛機上颠得難受。”
游弋“哦”了聲,也不說什麽,立刻關了游戲和電腦。慕夏挂在他身後一路蹭出書房,十六七歲少年的脊背未必多寬闊,也當不成避風港,他只能暫且安撫自己,還有個地方可去。
拿了睡衣給慕夏,游弋又替他開了浴室裏的風暖:“洗吧,我去拿被子。”
慕夏趴着門框不走:“一起洗。”
游弋猶猶豫豫地看了眼狹窄的浴室,他們家是從前科研所分的老房子,灰色居民樓,在舊城區裏尚且不顯突兀,卻與那些裝修精致的樣品房差距甚遠。浴室沒有浴缸,和學校的條件比起來好不到哪兒去,慕夏這要求一提,他首先想的是,“你腦子進水了吧?”
似乎看出游弋表情裏的隐藏話語,慕夏拉了拉他的胳膊:“哎,求求你嘛。”
他撒嬌未免可愛,但對付游弋卻手到擒來。慕夏吃準了游弋的性格,服軟不服硬,這招偶爾有用,次數多了就不行,當下這麽說準沒錯。
不出意料地,游弋嘆了口氣,甩開他的手:“……等會兒。”
慕夏眼巴巴地等,不多時游弋抱着睡衣往浴室一鑽,反手關上了門。
風暖的效果還算不錯,花灑打開後空間頓時逼仄起來,他們不是沒一起洗過澡,可在學校偷偷撫慰彼此的隐秘與在家還是不同。生活了十來年的熟悉環境,突然侵入了陌生氣息,游弋被他一碰,情不自禁地顫抖,連聲音都打着哆嗦。
“別……別亂摸。”他說,熱水淋上一冬沒剪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前額。
游弋伸手撩了把,還沒碰到,一只手輕柔地撫過他的側臉。眼前霧蒙蒙的,看不清,像隔着糊水的玻璃窗,觸感頓時更刺激了。
慕夏握着他的手腕,湊過來親吻,被他碰到的地方燒起一串小火花似的,又被水澆滅了。游弋往後挪了半步,羞赧地發現光是被慕夏吻,自己都起了反應。
更糟糕的是慕夏察覺了,他笑了聲,手掌摸了摸游弋的後腦,随後順着脊骨一路緩慢而堅定地按下去。數着骨節似的,感覺他抖得越來越厲害,慕夏索性直接從後腰摸到前方握住了他,耳畔應景地響起小聲的喘息。
“別激動啊。”慕夏說,手上開始微微地動作。
面對面的姿勢他能把游弋的表情盡收眼底,往前幾次不管在被窩裏還是在學校的淋浴間,他們都像第一回親密接觸那樣,游弋背對他,或者關了燈,他什麽也看不見。
原來他閉着眼不敢睜開,偶爾翕動一條縫,又迅速地羞紅了臉別開目光。眉心皺着,嘴唇微張,手不知往哪放,無意中碰到慕夏的手臂,飛快地拿開,牆上滑撐不住,水聲也嘩啦啦的,喘氣和呻|吟。
慕夏有一瞬間的分心,暗想:“他都從來不忍嗎?”
一朝一夕嘗到了情|欲的滋味便不能自拔,慕夏被他喘得受不了,抱着游弋,将器官握在一起反複套|弄。這比單獨撫慰刺激多了,游弋受不了,咬他的肩膀,掐着慕夏的後背,痛得他“啊”了聲。
痛感順着被他掐的地方一直傳遞到神經中樞,慕夏偏過頭,手上動作放慢了,輕聲誘惑:“你不能總讓我來吧,試一試?怎麽舒服怎麽弄?”
游弋罵了一句什麽,水聲太大了慕夏聽不清,剛要繼續說話,被洩氣般地握住了。
他們互相幫忙的時候總在腦子裏倒計時,仿佛數着秒,享受也只在宣洩的瞬間。這會兒游弋弄他,慕夏有一下沒一下地摸他的後腰,拍一拍挺翹的屁股,聽見游弋一邊罵,一邊小聲哼唧着好讓他們都舒服。
“慕夏,……”後面說的吃檸檬還是別的話,游弋自己都喊不出口了。
落在耳畔頰邊唇角的親吻都太溫柔,又和之前不太一樣。慕夏回了一趟G市好像變得更粘人了,以前一起洗澡的邀請也不會随便說出來。
游弋略一分神,手上力度不自覺地加重些,随即他聽到一聲悶哼,嘴角被咬了口。還沒回過神,他手裏的黏膩就被熱水沖掉了。
“居然這次比我還早啊。”游弋小聲說,他以為慕夏聽不見,對方的手卻整個包住了他。
“今天特別……”他聲音還帶着釋放後的喘息,斷斷續續的粗重呼吸,有點疲倦地嘆氣,“可能長途跋涉受不了,一會兒直接睡吧。”
游弋試探着将下巴枕在慕夏肩上,胸口貼在一起,慕夏的心跳比他快。
光裸的小腿被某人腳背勾了下,游弋還沒回過神來,慕夏狠狠地吮吸他頸窩那顆朱紅色的痣,讓他舒服地射出來。
游弋動了動腰,剛發洩完的位置蹭過慕夏大腿內側。他不知看到了什麽,好不容易沒再通紅的耳根又開始發燙,索性一推慕夏:“你好煩啊!”
慕夏當他在表揚,手臂一伸,擠了一大堆浴液不客氣地抹到了游弋身上。
“不用,我自己來!”
“別跟我搶熱水,這個人真的是……”
“我靠,這我家!挑三揀四你給我滾出去啊!”
……
浴室地面殘存着一灘水漬,慕夏趴在床上,撈過被子把自己卷起來——新買的羽絨被蓬蓬松松,裹在裏面能嗅到全新被罩特殊的氣味。
他裹住上半身,兩條腿露在外面橫着,游弋進來時就看着這人宛如一個插在筷子上的饅頭,手癢,一巴掌拍上了慕夏的屁股。
“過分了啊游哥。”慕夏的聲音從被子裏傳來。
游弋剛吹幹了頭發,發梢還有點濕潤,他随手擦了擦,往慕夏旁邊一坐,說話有氣無力帶着倦意:“我現在反而不太想睡,有點精神。”
慕夏的腦袋鑽出被窩看了眼時間,十一點半:“那你要幹什麽,再來?”
游弋翻白眼:“哇你滿腦子都……算了這次好像是我先撩的。你想睡了嗎,我真睡不着。”
慕夏坐起身來,盤腿靠在他身上:“那看電影,打游戲,寫作業,做什麽都好。你想幹什麽——最近天氣是不是變暖了?”
“好像。”游弋說,“立春之後慢慢就暖和了,夏哥想出去騎車嗎,夜車。”
這個名詞好像有點陌生,慕夏扭過頭看他,不可思議地問:“你不嫌冷嗎?”
話音剛落,羽絨被撲頭蓋臉把他兜了個結結實實,慕夏悶在裏頭掙紮,卻被游弋隔着被子壓住四肢。他沒穿上衣,總覺得這樣一通折騰,效果與肌膚相親無甚差別,一時不動了,只聽兩個人的呼吸聲,隔着一條被子同步漸漸平穩。
游弋趴在慕夏身上:“先睡吧。”
言畢他關了燈鑽進被窩,熟門熟路地找到慕夏懷中舒服的地方,枕在他頸窩一翻身,胳膊摟過慕夏的腰——相擁共枕,是他們之前習以為常的姿勢。
慕夏卻一時閉不上眼,他适應了黑暗,腳背碰了碰游弋,把他的小腿夾在自己腿間。
“你是不是長高了點兒?”游弋不滿地哼哼。
“好像。”慕夏說,“外公說我長高了,得有一米八了吧。”
游弋憤怒地翻了個身,留給他個絕望的後背。他剛轉學過來時和游弋差不多,過了一個學期,慕夏也不知吃了什麽,莫名其妙就比他高了。
又炸毛了嗎?慕夏暗想,蹭過去抱住游弋。
被薄荷味的沐浴露香味圍繞,耳畔還有游弋輕輕的呼吸聲,他迷糊地睡過去,做了個奇怪的夢。慕夏瘋狂地奔跑,轉過頭看是一只兇猛的複活節兔子,帶着萬聖節的南瓜精,坐上辛德瑞拉的馬車,燒起了一團火朝他滾來。
慕夏拼命地跑,毫無目的,也沒有同伴,腳都酸軟得擡不起來,只覺得稍微停下就要沒命。他跨過一片草原,一片森林,一直撞進了湖泊。
想喊救命,一張嘴,冰冷的湖水就往喉嚨裏灌,慕夏撲騰着手腳,終是窒息般,猛地醒過來,睜開眼睛的瞬間還有些心悸。
天蒙蒙亮了,他翻了個身拿起旁邊的手機,淩晨五點。
游弋睡眠質量一般,慕夏稍微動了動,他也跟着睜了眼。揉着腦袋,游弋跟着他坐起身,嘟囔着問:“怎麽了?”
“噩夢。”慕夏簡單地說,“被一只兔子追殺。”
游弋一愣,随後仿佛想象出那個畫面,邊笑邊鼓掌,說:“厲害啊我的夏!”
他的夏惱羞成怒地把還在鼓掌的人按翻在床,掐着鼻子一通吻,好不容易制服了游弋的嘲諷,翻到一旁和他并肩躺着。一米五的小床,慕夏半邊身體都挨着冰涼的牆壁,不得不縮起來,側躺去看他。
慕夏的眼睛輪廓細長,目光柔和時顯得多情,游弋被他盯得寧靜下來,問:“啊?”
“你不是想夜車嗎,走吧,我不想睡了。”慕夏說,搶先起床拿過旁邊的褲子,穿了一條腿再蹬游弋一腳,“走吧!”
少年行動力十足,有人先提起,立刻就能得到響應。
兩個人迅雷一般刷牙洗臉,穿好禦寒的衣服,出門後在小區門口開了兩輛小黃車。
“我現在覺得有點中二。”慕夏說,把口罩拉上戴好。
“晚了。”游弋撥響車鈴,空曠的巷子深處傳來悠遠的回音,“我一直想這麽幹,但沒人配着又沒意思。走吧,我帶你去看日出。”
慕夏笑着罵他神經病,卻一蹬踏板跟上了游弋。
南方的城市有晨霧,天不亮時的大霧濃重,淹沒了高高聳立的鋼鐵森林,路燈也只剩朦胧的一團光圈,像陰天躲在雲後的太陽。
早起的環衛工已經開始清掃落葉,小黃車一前一後灑下脆亮的鈴聲越過街道。
耳畔呼嘯過北風,心底淤積的戾氣逐漸随着吐息散去,慕夏似是而非地明白游弋這個提議的用意。他不善表達,再說不出“謝謝”或者“我愛你”,只好飛速蹬了兩圈車輪,去和游弋并肩前行。
口罩擋住了冬天殘存的凜冽,大街上偶爾路過一輛深夜歸家的出租車,慕夏扭頭問:“我們要去哪兒?”
“順着這條路一直騎下去能到一條街,過會兒太陽就出來了!”游弋興奮地說,“我以前看過的旅游介紹,有個人說早晨偶然間路過,發現朝陽很美。”
“那條街有什麽典故嗎?”
“沒有!就是往東,向着太陽!”
慕夏突兀地從他這句簡單的回答想到了光與火,他回過神,大霧正在散去。
他沒計時,不知道騎了多久,和游弋停在一個街牌前,才覺得有點累了。對方的車鈴叮鈴鈴地響,游弋一條長腿支在地上,去向剛出攤的早點車老板買餅吃。
“豆漿,餅。”他拎着塑料袋騎過來。
慕夏拉下口罩喝了口豆漿,暖熱的液體一直淌進空空如也的胃,舒服得他立刻喟嘆一聲。遠處的攤主好奇地打量兩個冬天早晨騎車四處亂竄的少年,慕夏望過去時,他充滿善意地笑了笑,示意他們吃好喝好。
四周逐漸有了人,慕夏看了一眼手表,六點十分。
第一班地鐵開始啓動,菜市場漸漸地忙碌,早點攤前不時路過晨練的大爺大媽,剛下夜班的人拖着疲憊的步伐買一兩杯熱飲,公交車優哉游哉地駛過柏油馬路。
這條街東西向,慕夏咬着一口餅,低頭看見影子輪廓變得清晰起來。
他仰起頭,街道另一邊好似連接了地平線。
霧氣還未完全散去,雲層依舊有些厚,但他能看見太陽在一點一點地升起。城市裏的日出,紅彤彤的,充滿生機,帶着濃重的煙火氣。
“真美。”慕夏喃喃地說,一手豆漿一手油餅,“游哥,你這麽浪漫的嗎?”
游哥扭過頭朝他吐舌頭:“我也是聽別人說的……起風了,好冷。”
旁邊一棵梧桐樹,冷風卷走了□□整個冬天的枯枝殘葉,車輪碾過嘎吱嘎吱。慕夏無意地一望,突然發覺樹枝上找出了嫩黃色的新芽。
他在這一刻意識到,萬物生長真的在不經意間,而他那點糟心事……實在不值一提。
那些日子對游弋的些微抱怨,“你到底喜不喜歡我”的執着,也突然不值一提了。游弋和他一樣,他自己也經歷過難捱的日子,遇見奇葩的人和事,直到他們決定在一起試試的前一秒,或許游弋都在猶豫。
但那又如何呢,他現在對慕夏的喜歡,從他說“我不想你走”時,那個答案就不重要了。
“挺好的。”慕夏喝了口豆漿。
起碼春天總會來。
作者有話要說: 糟心,下面開始瞎幾把混進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