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4

自從那天被歐陽秦惡心了一把,晉何栎再沒去旁聽過金融學的課,連帶在食堂二樓吃飯都要繞着那家奶茶店走,省得一看就氣不順兒。

對于曾經被歐陽秦的皮相所惑丢了智商這件事,晉何栎感覺十分膈應,想都不願再去想。

大學的日子總是混得很快,一不留神就過了一個月,晉何栎在圖書館趴着睡了個午覺,醒了就去上課。

他們寝室有個兄弟睡覺會打呼嚕,在一個寝室裏睡覺就跟睡在火車軌道邊似的,“哐當哐當哐當”,要換平時他戴個耳塞忍忍也就過了,但是今天心煩意亂,一被吵肯定就睡不着,幹脆就來了圖書館。

雖然人多,但是清淨,好歹能睡着。

一走出圖書館,他就晃了晃神。

不遠處正有一片移動的彩虹色。

晉何栎聽見自己背後有人出聲,“Hey yoo——對面那個彩虹bro——”

他側過身用餘光看了看,是那天的那個黑衣男生,歐陽秦的室友之一。

另一邊歐陽秦聽到有人叫他,回頭找了找聲源。

黑衣男生見他回頭了,立刻道,“我去拿個快遞,你幫我回寝室拿下書。”

歐陽秦擺擺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黑衣男生急了,“老子請你吃飯還不行啊!”

歐陽秦轉過身,做了一個“成交”的手勢。這一眼看去,倒是看見了一個挺久沒見的人。

他心頭一動,放輕腳步從對方身後摸了過去,故作驚訝地拍了拍他的肩,“這麽巧,上個課都能遇見啊。”

晉何栎看着他皺眉道,“……你剛才不是往食堂走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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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心情極度不佳,聽見對方這種死纏爛打的油腔滑調異常厭煩。

歐陽秦笑吟吟道,“你看錯了。”

晉何栎沒理他,走了兩步發現身後還有人跟着,他猛地轉身貼近了歐陽秦,幾乎是臉對臉地道,“你,離我遠一點。”

他嘴唇開合的弧度不大,聲音幾乎是從嗓子眼裏一個一個擠了出來。

歐陽秦怔了怔。

晉何栎走了,連帶着卸去了他在剛才那一瞬間爆發出來的戾氣和陰沉。

歐陽秦看着他弓起來的背,總覺得哪裏不對,他當機立斷地追上去,手搭上晉何栎肩膀的同時說道,“哎,你怎麽——”

話還沒說完,他就感覺鼻梁一陣劇痛,有溫熱的液體從臉上往下滴,眼前一黑,他重心不穩地往後退了兩步。

過了好幾秒他才恢複了清晰的意識。

……他被打了。

晉何栎!居然!沒聽他把話說完就給了他一拳!

他火冒三丈地一眼瞪過去,卻發現對方早就走得沒影兒了。

操!這他媽都是什麽事!

他就是想問問晉何栎怎麽了,這他媽都能被打!

歐陽秦一邊捂着鼻子往回走,一邊心裏罵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頂着一點也不給他降火的氣溫找了個最近的廁所止了止鼻血。

把鼻子下面嘴唇那一圈的血跡擦幹淨了,他對着鏡子看了看,沒怎麽破相,但是感覺鼻梁那塊骨頭還在隐隐作痛。

他伸手戳了戳,這一下手賤得把自己抖了三抖,“我操……”

這也太他媽痛了。

晉何栎下手的時候心裏是不是缺了張字母表?

不,比起這個,他更震驚晉何栎還會這樣打人。

誰叫對方生得一副清秀溫和的好面相,臉皮又薄逗起來還好玩,他壓根就沒想到還會有動手這一出。

能被打成這樣也是怪他自己沒防備。

歐陽秦雙手撐在洗手臺上,他不爽地挑了挑眉,鏡子裏的人也沖他挑了挑眉。

他輕輕吸了一口氣走出了廁所,回寝室拿書上課去了。

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

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

與天鬥……

兩節無聊的近代史課,歐陽秦在書上寫滿了密密麻麻一模一樣的話,字跡從一開始的劃破紙張到最後下課時的略顯用力,他心裏那種憋屈和莫名其妙的怒火算是自行滅掉了一半。

下課鈴一響,他把書和筆扔給幾個無良室友,扭頭就走。

無良室友No.1徐天成說,“幫拿一次書一百塊啊。”

歐陽秦頭也不回地沖他豎了個中指,“你還欠着老子一頓飯呢。”

徐天成一聽這個就樂了,眉開眼笑道,“兩清了兩清了。”

歐陽秦走遠了,聲音傳過來有些飄,“清個屁,爸爸同意了嗎——”

徐天成看他那架勢是要往學校外面走,在他背後喊了一嗓子,“去哪兒啊?”

歐陽秦道,“去開心開心——”

徐天成樂道,“晚上還回來不啊大兄弟——”

歐陽秦舉起雙手沖他豎中指。

徐天成見狀心下了然,和另外兩個室友不緊不慢地回寝室去了。

今天周五了,近代史是他們每星期的最後一節課。歐陽秦沒回答他,就說明晚上不一定回寝室,那肯定又是去哪個酒吧浪了。

幾個人調侃了幾句走到寝室樓下,一個挺眼熟的人正繃着表情站在前面。

徐天成對他還有點印象,他們見過兩次了,于是他走過去的時候試探性地向對方點了點頭。

果然就見那人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徐天成先開了口,“找歐陽秦嗎?”

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這個人物,必須是歐陽秦的桃花債沒得跑了。

晉何栎有些拘謹地點頭道,“他沒和你們一起嗎?”

打歐陽秦那一下完全是他當時氣血上湧,火氣不全是沖着歐陽秦去的。他從小就練散打,知道自己下手是個什麽力度,上課上着上着的反應過來了,心裏就琢磨着得去給歐陽秦道個歉。

一看課表這周金融學沒課了,要等到下星期去課上找歐陽秦他又覺得太晚了,幹脆去他們寝室樓下等一等,結果本尊沒等來,只等來了他的室友。

“下午上課之前……”徐天成猜測道,“你是不是和他見過?”

晉何栎一聽他說這個頓時就一陣緊張,過了兩秒才答道,“……是見過。”

不會是他打人被看見了吧?

沒想到徐天成聽他承認了不僅沒指責他什麽,還笑眯眯道,“那這樣,我給你他的電話號碼,微信號也一起給你,他出去了,地址是……”

晉何栎先是被他這态度弄得懵了一下,随後就是心頭一跳,徐天成說的地址不就是本市最出名的那個gay吧嗎?!

而且對方還語氣平穩緩和地說出了口,自然得渾然天成,一點遮掩都沒有。他替徐天成條件反射了一下,目光警惕地察看周圍人有沒有什麽異樣。

好在他們站的地方不是正對着寝室門,沒什麽人從身邊過,沒出大問題。

徐天成一看他這反應就覺得好玩,有點兒能明白歐陽秦為什麽看上對方了,他添油加醋道,“歐陽秦今下午上課不知道抽哪門子的風,脾氣大得很,不過他這個人記仇,今天要是沒消氣啥都做得出來。”

晉何栎吃驚道,“是嗎?”

他覺得歐陽秦這個人雖然輕浮了點,但是性格還挺開朗大氣的,沒想過他還有這麽小肚雞腸的一面。

徐天成嚴肅地肯定道,“就是這樣。”說完他又默契地看了看無良寝室剩下的兩個成員,略微語調上揚道,“對吧?”

無良室友們反應速度極快,連連附和道,“其實他也不是容易生氣的人,就是一發火了得趕緊道歉,不然就得出點事。”

“下午也不知道他怎麽了,黑着臉上完課就出學校了,可別鬧出什麽來啊……”這人是個戲精,邊說着話還配上了一個憂心忡忡的表情。

天真爛漫的晉何栎被他們唬得一愣一愣的,壓根沒想到為什麽擔心成這樣了這仨還站在這兒這一茬,他當下就忐忑不安地記下了歐陽秦的聯系方式,道謝之後匆匆離去。

晉何栎風似的一陣卷走了痕跡,寝室樓下的幾個人恢複了嬉皮笑臉的本色,你一句我一句地說了起來。

“你怎麽就知道他會去找歐陽啊?”

“你沒聽我乖兒子說他上課前被人打了,心情差得能去踢國足了嗎?一看剛才那人臉上那緊張,就知道他是來找人道歉的呗。”

“要換成哥幾個給歐陽那麽一下,他早就六親不認目無尊長了。”

“嗬,這絕逼是真愛了啊,被打了都沒還手,還自己借酒消愁去了哈哈哈。”

“所以我這不順手幫了他一把,回頭事成了讓他請客吃日料去。”

“嘿美滋滋……”

此時還不知道自己即将被敲詐的歐陽秦一出校門就打了個車到酒吧街,在街口慢悠悠地吃了頓飯磨到天黑,輕車熟路地進了他最常去的那家酒吧。

酒吧裏調着暧昧暗淡的燈光,一片湊着一片的笑鬧聲,卡座裏坐滿了人,不走近都看不清人臉。

今天吧臺前面調酒的也是個熟人,叫周一,喜歡高大威猛肌肉男的一個柔美純零。

歐陽秦打高中起就跟這兒混,往吧臺前一坐都不用開口,對方就給他調了一杯伏特加。他幾下喝光了,一推杯子道,“直接給我開一瓶出來。”

周一從身後的櫃子裏抽了瓶酒開好瓶蓋遞給他,溫柔一笑道,“一醉解千愁啊歐陽。”

“愁個屁。”歐陽秦把杯子裏倒滿了酒,呷了一口,沒再喝得那麽猛了,“今天莫名其妙就被人照臉給了一下,窩火得很。”

周一看了看他,“沒還手?”

歐陽秦性格好,屬于爽朗那一挂的,人也長得好,還沒成年就經常跑來這裏玩,少不了有人想勾搭他。

兩年前一個三十來歲的白領被歐陽秦婉拒了還大着膽子摸了他一把,直接在酒吧裏就見了血。

那天酒吧後半夜就沒營業,歐陽秦自掏腰包賠償了全部損失,那白領是個沒出櫃的,不敢把事情鬧大,灰溜溜地就走了。

歐陽秦看着好相處但是絕對不會被人白占便宜,今天這麽被人打了還一副忍氣吞聲的受氣樣,周一還是第一次見,他估摸着事情不簡單。

歐陽秦悶頭喝酒,半晌才啞着嗓子道,“……沒。還手那就真的沒戲了。”

周一來了點興趣,“同學啊?把你迷成這樣。”

兩年前歐陽秦一戰成名,鑒于他又能打架又很挑剔,就算是有狂蜂浪蝶撲上來,也難得能有對得上眼的。

“同級不同系。”歐陽秦眯着眼看了看燈光道,“開學分寝室帶他的學長走錯了地方,把人帶到了我那個寝室,我到的時候他正往桌下櫃子裏放行李,一彎腰一擡手,那身段……啧。他見我來還沖我笑了一下,眼睛彎彎的賊漂亮,這兒還有個小酒窩。”他說着指了指自己嘴角的位置。

周一饒有興致道,“然後呢?”

“然後?然後徐天成那狗逼就來了,就我一室友。”歐陽秦很不爽地用指節敲着高腳杯道,“上來就逮着人問長問短的,沒兩下弄清楚了那人根本就不是我們寝室的,還沒等我和他搭個話呢,人就收拾好東西走了。”

想起晉何栎當時那個羞愧害臊的樣兒,他現在都還會心頭一動。

周一頗感新奇地挑起了精修過的眉毛,“這麽說你是沒把人搞到手反被打了?”

歐陽秦一聽這大實話,有點兒煩躁,但又覺得很挫敗。他無往不利慣了,連主動出手都很少,一時沒把晉何栎拿下也就算了,居然還被打了,他真的是十分非常無敵想不通。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領道,“我親他一下跟他開了兩句黃腔他都沒沖我發火,今天才是打個招呼就被打了,我他媽才覺得奇怪呢。”

而且他一眼就把晉何栎記到了心裏,虧得晉何栎當時還對他笑得那麽燦爛,轉頭就什麽都忘了。要不是跟徐天成打賭輸了換了件彩虹衫穿,指不定他就得和晉何栎同校兩相忘了。

簡直是越想越他媽郁悶。

周一正要再跟他随口扯兩句細節,打眼一看卻發現酒吧門邊站着個人,燈光正好打在那人身上,一閃而過了一張青澀局促的臉。

一看就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的,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推開了門,站在門邊也不敢進來。而且看那左顧右盼的樣子,應該是來找人的。

周一若有所感,壓低聲音問歐陽秦,“你那打人的小同學長什麽樣?”

“同學就同學,能別提打人這茬嗎。”歐陽秦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一想起晉何栎的樣子,語氣又軟了下來,“頭發不長,到耳朵上面吧,但是有劉海兒,雙眼皮丹鳳眼……那麽個性格是怎麽長出這麽雙眼睛的……我就是中了他那眼睛的邪……”

歐陽秦喝進肚子裏的酒開始發揮效力了,他常年泡吧不可能醉,但是神經還是會因為酒精松弛很多,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今天他穿的那件T恤上還印了一個小豬佩奇……操!我居然差點就被小豬佩奇打斷了挺直無雙的鼻梁!你說這事是不是玄幻?啊?”

他問了兩聲,發現沒人應,正要叫周一的名字,周一卻忽然閃到了一邊,詭異地沖他一眨眼睛道,“你的小豬佩奇來了。”

歐陽秦稍微坐直了些,皺眉道,“什麽小豬佩——”他話沒能說完,後半句被硬生生地憋回了喉嚨裏,卡着嗓子眼不上不下,最後看着身邊突然多出來的人,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

晉何栎看着歐陽秦迷離的眼神和被酒精熏紅了的眼眶,動了動嘴唇,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一拿到地址就過來了,但是無論是打電話還是加微信歐陽秦那邊都沒有動靜,于是他在酒吧街外面做了兩個小時的思想鬥争,一直到天黑才進了這家傳說中的gay吧,好在沒怎麽費勁就看見了坐在捏着杯子喝酒的歐陽秦。

而對方現在舔了舔嘴唇正看着他。

在這種氣氛下,直接張口就道歉好像有點突兀,晉何栎不太說得出口。他打算等歐陽秦先開口,他再借機說對不起。

沒過幾秒他就等到了歐陽秦張口,然而卻不是為了跟他說話。

歐陽秦伸手按住了晉何栎的後腦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帶着一身酒氣把嘴唇壓到了對方唇上,另外一只手還不甘示弱地一把攬住了他的腰,把兩個人的距離壓縮到了緊貼在一起。

他小腹上的溫熱瞬間就刺穿了晉何栎薄薄的T恤,和小豬佩奇一起貼近了他的皮膚。

随後嘴唇上忽然多出了一點滑膩濕潤的觸感,晉何栎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歐陽秦張口是為了伸舌頭。

他渾身過電似的麻了麻,下意識地就猛推了一下歐陽秦,但是沒能推動。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對方的力氣大得出奇,緊緊地把他箍在了懷裏。

晉何栎掙脫不得,只得別開臉寒聲道,“放手。”

唇上少了溫軟的觸感,歐陽秦手上沒動,揚了揚下巴道,“不放又怎麽樣?”

晉何栎怒目而視道,“你再不放開——”

“你就要打人了?”歐陽秦面不改色地截下了他的話,悠然道,“你不是來跟我道歉的麽?誠意呢?”

一看到晉何栎抿着嘴唇不情不願地出現在這裏,他就猜到了對方的來意。

有酒,有燈光,有時間,有氣氛,有人,更何況理虧的是晉何栎,歐陽秦不趁機做點什麽他都覺得對不起這大好的周末。

如果這次晉何栎再敢對他動手……歐陽秦漫不經心地笑了笑。

他就地辦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小豬佩奇身上紋,掌聲送給社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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