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閉嘴
靈光一閃, 他終于想到了, 這應該是自己和溫涼分手的前一天。
并沒有什麽新鮮的橋段,無外乎是千篇一律的追求、在一起、家人不同意、分手這樣的流程而已, 唐曜昀認為經歷過這種事的人世界上沒有六成也該有四成,他們只不過是最後分手的契機稍微有點特別。
那天溫涼喝醉了,在酒店的房間裏休息, 他的父親叫了個女人去他房間,所以當唐曜昀到達房間準備把人接回去的時候,打開門看見的就是脫光了衣服躺在床上的兩個人。
過了這麽久, 當時的情況他都記不太清了,只大概記得自己當時保持着不太合時宜的冷靜,甚至還有閑心觀察了一下, 得出床上的兩個人八成是脫了衣服純睡覺的結論——喝得爛醉的人本就難以起反應, 何況那個傻逼更是喝醉後睡得像死豬的典型。
那天他沒去把人叫醒, 也沒把那個陌生的女人扔出去, 而是自己轉身離開了房間,靠着門在外面站了一晚上。他也想起來了當時有一個路過的女孩偷偷拍了照片, 這個照片應該就是那張, 只不過當時他沒有在意,畢竟臉擺在這,被偷拍這種事他也早就習慣了。
比起照片上朦胧傷感的氛圍,唐曜昀認為自己當時正在走神的可能性更大, 而拍照的人只是抓住了一個好的時機而已。多少還是有點感慨的, 當年的自己還勤快得能在門口站一晚上, 放到現在大概根本就不會特意去酒店接人。
在唐曜昀看來過去的這些事都已經沒有了任何價值,但他知道至少在江清遠眼中,這一件不是什麽可以忽略的小事,否則也不會大費周章把這張照片弄到手了。
想到這,他按亮剛才從桌上順手拿走的手機,發現還是他之前用的那一部,看來質量還不錯。未接來電一共有幾十個,全是來自溫涼,想必他也已經知道自己在宴會上被帶走的消息了。
他回撥了一個電話回去,大約十秒鐘之後就被接通,手機裏傳來溫涼焦躁擔憂到了極點的聲音:“喂?你到底把”
看來人不但沒死,還活蹦亂跳的,算得上奇跡了。
“我沒事,你別摻和了。”唐曜昀徑自打斷了溫涼的話,自顧自說完這句後也不管對面聽沒聽清,直接挂了電話然後關機。
江清遠到底有多讨厭溫涼,這個問題的答案是顯而易見的。雖然唐曜昀覺得這種反感實際上并沒有必要,但依然至少不會亞于對他那位舅舅的厭惡,所以他才覺得溫涼沒缺胳膊少腿太神奇了。不是他有意瞧不起溫涼,實在是江清遠如果有心去算計溫涼,難度和sweet吊打富貴沒什麽區別。
不可能,那個戲精可不是這麽善良無私的人,與其相信對方是真的打算自我犧牲放他自由,還不如相信屋子外面埋着地雷。
懷着這樣的想法,唐曜昀打算姑且出門去看一眼,卧室裏那個暫時不太好交流,先出去不管是跟江清遠所謂“安排好的人”聊聊還是随便走走再回來都好,還能看看戲精先生以為他真的走了之後的反應。
走出這間貼滿照片的房間回到客廳,唐曜昀絲毫沒有回頭去看一眼江清遠的意思,徑直向着大門口走去。
然而才剛剛走出兩步,他就聽見身後傳來淩亂的碰撞聲,還有鎖鏈被猛然抻直發出的聲響。
腳步如反射般停頓了一下,在他再次邁開步子的同時,就又聽到那将自己鎖在房間裏的人近乎凄厲的喊聲。
“別走!不要走!!不行,是我的,是我的!!”
原來把自己铐住是為了這個時候準備的。
這樣想着,唐曜昀依然沒有回過頭,反而繼續向着門口走去,只不過比正常走路的速度要慢上許多。
背後的掙紮聲變得更加激烈,而且明顯聽得出江清遠已經幾乎失去了組織語言的能力,說出的話都是破碎而不連貫的,只是不斷地重複着那幾個短語。
“對不起,對不起,別走,我不會了,求求你,再也不會了求你,不管怎麽樣”
他的聲音很快就帶上了哭腔,喊得聲嘶力竭,嗓子很快就變得沙啞,但是其中傳達出的絕望與恐懼卻是沒有減輕過分毫。
“回來啊!我錯了,我都會改,對不起,別走!”
唐曜昀聽見一聲突兀而輕微的響聲,由于聲音太小而幾乎被掩蓋在鎖鏈晃動聲和江清遠的說話聲中,或許是因為精力集中的緣故他才能夠這麽敏銳地注意到。
那聲音給了他一種十分不好的感覺,這才終于忍不住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通過那扇并沒有關上的房門看向江清遠。
這一瞬間投入到眼中的景象讓他覺得自己一時之間仿佛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江清遠的左手腕被鐐铐牢牢地禁锢住,而他整個人幾乎是如野獸一般趴跪在了地上,手和膝蓋并用着拼命想要掙脫開來到這邊。過于激烈的掙紮使得他的衣袖不知何時提了上去,露出了左側手腕上被殷紅的血跡浸透的紗布,同時這只手也因為他掙紮的力道過大以及手铐的拘束,已經明顯扭曲成了不自然的狀态,剛才那一聲輕響應該就是手骨斷裂發出的。
那張床似乎是特意被固定在地板上的,所以即使江清遠這樣不要命地想要追上唐曜昀也依然只是被拖在原地無法前進一寸,但他本人卻毫無所覺,甚至在唐曜昀轉過身之後露出了驚喜萬分的神色,手腳更加用力地試圖向前爬出,像是要把自己左手的手骨生生擠碎來脫身。
但是那種驚喜只維持了很短暫的時間,緊接着江清遠的表情就再次變得扭曲而痛苦,然後他說出口的話就變得更加混亂古怪:“別過來、不行、別走”
他掙紮的動作依然沒有停止,手腕上的傷口撕裂流出的血液已經完全浸透了紗布,轉而順着小臂流淌下來,又因為劇烈的活動而被甩落在地。
唐曜昀快步走上前,狠狠抓住江清遠的肩膀和手臂以制止對方繼續這種相當于自殘的行為,火大地低吼道:“你他媽差不多得了!”再這麽放任這個人鬧十分鐘,他就可以直接給火葬場和警察局打電話了。
與他的憤怒截然相反,江清遠非常開心地張開手臂抱住了他,血液很快就沾濕了他的上衣,但江清遠依然抱得很緊不願意松手。
“你為什麽要回來啊,這樣的機會已經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
“因為你比我想象中要不争氣得多。”唐曜昀毫不客氣地怼了一句,“為了一個男人弄成這樣,你可真是有出息。”
“我有精神病嘛,你抱抱我很快就好了。”嘴上這麽說,但他的手和聲音一樣都在發着抖。
頭腦裏琢磨着需要處理傷口并且去醫院,但唐曜昀也知道這種情況下想讓江清遠松手一時半會兒是不可能的,只能姑且把人拉到床上坐下,然後把飽受摧殘的那只手拉過來檢查。
手掌和手腕連接處已經明顯變形了,為了避免加重傷勢他就沒去碰,倒是手腕上被紗布覆蓋的傷口暫時看不見,但光看這血流量也知道輕不到哪去。
唐曜昀一邊用拇指按住上方的血管減緩流血速度一邊教訓道:“不想死的話你最好老實一點。”
“還有,這本來是沒必要告訴你的事,所以如果你精神失常到聽不進去我也不會事後重複給你聽。”
“我從來沒有接受過江南的委托,所以不管你是死了還是瘋了我都拿不到一分錢。”
聽他這麽說之後江清遠僵硬得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也不知道該回應什麽樣的話,他甚至覺得自己遲鈍的大腦一時半刻根本無法領悟到這句話背後代表的含義。
“至于現在,如果你暫時把手松開,我可以再告訴你另外一個消息。”感覺到江清遠的猶豫,唐曜昀強調道,“既然我回來了就不會再走。”
雖說帶了點心不甘情不願的意味,但江清遠還是慢慢地放松了抱着他的力道。唐曜昀不耐煩地讓他趕緊自己按住傷口,随後便站起身走到房間的角落,撿回了被江清遠扔開的鑰匙。
“忍着點。”話音剛落,他就把手铐打開拿了下來,過程中難免牽扯到傷口,不過江清遠倒是一副完全沒有感覺的樣子,只死死地盯着他看個沒完。
“別看了,起來去醫院。”偏過頭回避了那執着到讓他沒法忽視的視線,唐曜昀抓着江清遠的胳膊把人拉起來快步向外走去,同時以平靜的語氣繼續說,“這一次我替你翻篇了,但我不會這麽輕易原諒你第二次。”
“畢竟我對于未來幾十年內的同居人要求很嚴苛。”
雖然唐曜昀已經極力試圖掩飾自己的不自在,但江清遠還是從他過于緊繃的聲音中發現了端倪,他眨眨眼睛,難得遲疑地問:“你是不是想說你也喜”
“閉嘴。”
“真的嗎?你看我現在狀況這麽差可經受不住你反悔了。”
“讓你閉嘴!”
“我好像越來越喜歡你了小公主。”
“”怎麽這麽多話,早知道該等流血流暈了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