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故人安否

? 我總覺得，青梅竹馬的兩個人最後走到一起，然後白頭偕老，相愛一生，是比童話還不真實的事情。所以作為懦弱的懲罰，我注定不會幸福。

高一那年，我們分別第一個七年後，也是一個重逢的季節。

那時侯，我喜歡走長長的街，喜歡吹冷冷的風，喜歡看暖暖的燈，這樣的習慣讓回家的路顯得不那麽無趣。夕陽像打翻了的染料，暈染了西邊的天空。我從指間的縫隙眯起眼睛瞄着那輪無比豔麗的太陽，影子被拉得老長。

風刮得很兇，吹得我的頭發肆意飛舞，連常走的那條路似乎都變得模糊不清。街燈相繼亮了，透過昏黃的光線，我影影約約看到一個人影。走近，一個修長的身影便在眼中漸漸清晰，一身純白的運動裝，襯得他幹淨美好。

他就是文歌，十六歲時的文歌。

他緩緩的轉過身，帶着卻是一臉的壞笑。這時，我才注意到他手指間夾着的半根煙，還有從他口中飄出的白色煙霧。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看到我微微皺起的眉頭，又看了看自己拿着煙，順手将煙頭抛了出去。帶着火星的煙頭，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最後落到路邊的草叢之中。

“喂喂，公共場合不要亂丢垃圾。”我瞪了他一眼，俯下身準備把煙頭撿起來。

他卻一把拉過我，将我推到一邊，自己将煙頭撿起，扔到垃圾桶內。我愣愣地看着他，搞不明白他在想什麽。

又不是小孩子了，這個人怎麽還是如此任性！

“姜米欣，你真是麻煩。”他走過來，将胳膊搭在我的肩上，倜傥道。

“你才麻煩呢，總是做些讓人很想一把掐死你的事情。”我憤憤地推開他的胳膊，閃到一邊去。

“切，你真是越長大越不可愛了。”他聳聳肩，好像沒有聽到我剛才對他的諷刺。

小時候，我們住在一個小區，是很要好的玩伴。我，文歌，還有莎莎，好得就像兄弟姐妹一樣。

警察捉小偷，是我們最喜歡玩的游戲。

“別跑，看本神捕怎麽抓到你們這兩個小偷。”

“不跑是傻瓜，才不會等着被你抓呢。”

“莎莎等等我，我快被抓了。”

“哈哈，你跑不掉了。”

“不算不算，你欺負欣欣跑得慢。”

“怎麽不算，你們不要賴皮。”

三個孩子的笑聲，鬧聲，依舊回蕩在耳際，那些快樂的記憶，依舊時常浮現在眼前。那是屬于我們三個，最美麗的回憶。

我自顧自地想着，不禁笑出聲來，惹得文歌一臉鄙視。

“你真傻。”他摸了摸口袋，并沒有找到他要的東西。

“你怎麽在這裏？”這條路并不通往他家，而是直通我家，真想不到他怎麽會在這裏。

他好像沒有聽到我的話，扭頭就要走。

“你去哪裏啊？”我喊他。

“沒煙了，去買包煙。”他慵懶的聲線，漫不經心的回答，在我聽來，卻是那麽刺耳。

“等等，”我跑過去，攔住他的去路，“你怎麽學會抽煙了？”

他推開我的手，不耐煩道：“你少管我的事情。”

“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以前的你-----，”

“別跟我提以前，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懂不懂？”他打斷的的話，并阻止我再說下去。

“天黑了，你快回家吧，我不陪你玩了。”文哥把我往家的方向推了推，轉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有好多話堵在我的胸口，卻怎麽也張不開嘴。

他肯定還對文伯伯的再婚而耿耿于懷。他的無奈，他的寂寞，他的失去，都那麽讓人心疼。我沒有經歷過他所經歷的事情，自然不會理解他此刻的痛苦，但是我懂他的心情。只是大人們的事情，并不是他逃避就能夠解決，他也不能用這樣的叛逆解決問題。

回到家，天已經全黑了。

家裏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老媽出差，老爸加班，這麽偌大一個家，又只有我一個人。

哎哎，反正都已經習慣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按下開關，水晶燈灼熱的光照在我臉上，襯得我的寂寞無邊無際。躺在沙發上，一遍一遍回憶剛才文歌所說的話，心怎麽也平靜不下來。

聽說文歌要回來時侯，我還是很期待和他見面的，也不知道再見到他的時候，我們還能不能認得出彼此。那天文伯伯有事不能去機場接文歌，就讓我去接他。雖然很多年沒有見面，但是我不知道一個人的變化竟然是這樣的大，大到他就站在我面前，可我卻沒有認出他。

曾經那個黑黑瘦瘦的小個子男孩，竟然已經長成了健碩挺拔的少年了。當他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愣了好久，直到他狠狠地敲了敲我的腦袋，我才從癡呆的狀态中回過神來。

沒想到，再見的時候，他認出了我，我卻沒有将他認出。

他說：“你還是那麽傻傻的，一點都沒有變。”

他又說：“你是來接人的，不是被人接的。”

他還說：“姜米欣，你該不是被我風度翩翩的外表迷惑了吧。”

我這才從驚愕中回過神，白了一眼文歌，心裏卻是漫漫的歡喜。我們還能見面，這種感覺真好。

他變了好多，唯一不變的是他的眼睛，還是那麽賊亮賊亮的。曾經我和莎莎不知道多麽嫉妒他那雙桃花眼，也十分迷戀那裏彎出的弧線。

那時候，我和文歌一起上小學。他門門功課一百分，而我經常不及格，為此我回家少不了一頓臭罵。現在，我的學習依舊不太理想，但是文歌卻變成了一個讓大人們都很頭痛的問題少年。

我們的童年一去不複返，那些單純美好的日子不會再重來。怎麽突然間一切都變了，變得那樣陌生與無奈？如果這就是成長的代價，我寧願永遠不要長大。

那天晚上，我一直在聽張韶涵的《親愛的那不是愛情》，直到聽得淚流滿面。

一遍一遍的聽，直到自己的心平靜下來：一遍一遍的聽，直到進入夢鄉：一遍一遍的聽，直到我最後終于懂了什麽是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