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誅邪大會(三)
步青雲腳踩黑雲,懸于雲臺之上。
卦山靈霧與黑雲一接觸就被染成了灰霧,飄蕩開去,觸之盡染,灰霧又往來交織,層層轉烏,不多時,原本仙霧缥缈的靈玉場已是烏煙瘴氣。
為保寶物安全,道宗山門已經封閉,需清韻宗主開啓,可清韻宗主被道宗門人牢牢護在當中,根本沒有打開山門的意思。
衆修士無路可逃,在靈玉場亂竄,邪氣越發濃重。
萬佛窟的大和尚們不躲不避,就地打坐,齊聲念誦鎮邪經文,化出一個個金色佛印,與邪氣對抗,但似乎是杯水車薪。
窮奇被禿驢們吵得心煩,對他們龇牙咧嘴。
“窮奇”,步青雲垂眸雲臺上的誅仙四劍,沒有轉身,聲音如同巨鐘般回蕩于卦山境內,“我們雖不是道宗門人,也在道宗打攪了多日,客随主便,你可不能吃裏扒外。”
窮奇興奮地嘶吼一聲,低沉笑道:“明白。我只送道宗門人往生,脫離苦海,阿彌陀佛!”
此言一出,萬佛窟禿驢們都露了怒容,奈何正在念咒做法,無暇他顧,倒是有道修幫忙怒罵:“兇獸也配念佛!”
窮奇循音看去,其衣着并不是道宗門人,頗遺憾地嘆氣。
忽然,這巨象般的翼虎一聲厲嘯,撲起翅膀猛地一個縱躍,沖入道宗弟子之間,張開大嘴,一口下去就是兩個半只,骨頭和着血肉被它甩着腦袋嚼得咯嘣作響,令衆修膽寒不已,趕緊遠遠躲開道宗門人,明白這樣下去再無生路,道宗門人終于聚起來要與窮奇對戰。
“哈哈哈哈來吧”,窮奇龇開血盆大口,左右前掌先後一踏,踩爆了吃剩在地上的頭顱,紅紅白白地濺了一地,“快,我真餓!”
一些道宗門人剛撐起勇氣,此時又被吓得哭喊逃離,剩下的互使眼色,合力攻向窮奇。
聽到窮奇嘶吼,昆山君終于發現了半空中的步青雲。
他不知步青雲來意為何,疑惑不解,卻也并不十分關心,此時他體內靈氣已是翻騰倒海,将肉身沖得痛苦不堪,只待破體而出。
馬上,就可以解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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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迦亦在半空,正背對步青雲,與鴻列真人對戰,他只為阻攔,并未下狠手,鴻列真人明白自身實力比不過這位看上去很年輕的修士,看出了樓迦放水,也沒法打敗樓迦,數招之後便停了!劍,勸說樓迦不要踏錯邪道,誤信奸邪。
樓迦持劍防備着,并不答言。
廣清派與幻真派掌門憂心自家寶劍,一咬牙,偷偷向雲臺靠近。
此時,步青雲終于再度開口,整個靈玉場的人都聽到他對昆山君問:“你是誰?”
歷經驚吓的正派修士,逮着機會一起罵步青雲壯膽,紛紛喝罵這邪魔蠢笨如豬,修邪道修壞了腦子。
昆山君本不欲理他,可步青雲的聲音就如同鼓槌敲于心室,一股難以言明的震懾感,使得昆山君不自覺回答:“昆山君。”
聽了回答,步青雲依舊漠然着,又問一遍:“你是誰?”
難道沒聽見?他又答:“我是昆山君。”
步青雲冷然一哂,再問:“你是誰?”
昆山君面露猶疑,試探回答:“我是戲臺。”
步青雲似乎面露不虞,淡漠道:“既是戲臺,木造器物,何來稱‘我’!”
聞言,昆山君勃然大怒,竟不再繼續催動氣海自爆,反而将周身;靈氣全數收回體內,抱琴于懷,五指連彈,聲聲音波向步青雲攻去!
步青雲擡手一揮,那數道音波便消音無蹤。
所有修士,連窮奇都停下了進食,冥冥中似是被指引着,視線全都盯在了雲臺之上。
一招就試出懸殊差距,昆山君不肯放棄,雙手撥動琴弦連連發招,悲憤大喊:“我就是戲臺!是器物又怎樣!你們人又比器物高在哪裏!貴在何處!”
步青雲還未答言,緊緊跟着清韻宗主,躲于道宗衆修中心的靈虛道長,突然回喊道:“你們妖邪勾結,禍害道宗!到這時候,還演什麽戲!昆山君,枉費宗主給你機會自證清白,你與步青雲,果然就是勾結陰屍女魅,害死六高修的幫手!”
這一番話,未道出因,毫無證據,就得出了果,但此時無人會去懷疑他的話,看向昆山君的衆修,眼神竟像是恨不得他與步青雲一起去死了。
昆山君聽到這番髒水,又看到衆人表現,更是大受刺激,功體不穩,幾有散功之兆。
原本只是因為樓迦,只是想讓昆山君活下去的步青雲,臨時改了主意。
他一開口,竟又是刺激昆山君的言論:“你無血無肉,不通人性,不知不識,有命無數,能修出什麽?能悟出什麽?注定只是靈器,何苦化人修行。!”
昆山君似被其言語所惑,滿面凄惶,難道當真從一開始,就不該化形?可靜下心來,轉念一想,又覺得此生并無遺憾,只是不懂人心罷了,難道因為不懂人心,就可以否定自己一世修行?
“化形是天道允我的,我修的也不是你們這些佛道正邪,我修的是戲,悟的也是戲,與你何幹!與人何幹!”昆山君靈臺一清,朗聲作答。
步青雲依然淡漠着,卻道:“是了,你是靈器或是妖修,人又憑何來管?道宗又與你何幹?你又何必因道宗的欺壓自爆修為?”
昆山君心中對步青雲的敵對情緒盡散,這才發現周身靈力流轉交織,盡比先前還要順暢,竟然也不顧及步青雲的邪魔身份,鄭重一禮:“昆山君受教。”
這昆山君與邪魔對答數言,竟然就提升了一階修為!
底下的正道衆修士倒吸冷氣,無法理解此等倒行逆施的景象,可事實擺在眼前,卻又不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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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界難道要覆亡了!為何會有這樣的逆天事情,有的修士面露哀戚,竟是忍不住嚎泣痛哭,哭天道不存。
步青雲窺其修為,略微訝異,也不妨幹脆氣死下面的正道,忽而又問:“你是誰?”
“古鎮戲臺”,昆山君笑答。
步青雲卻搖頭,再問:“你是誰?”
昆山君不解其意,又遲疑了,答:“我是昆山君。”
步青雲再搖頭,再問:“你是誰!”
步青雲再三提問,昆山君不禁細思。
我是誰?我到底是誰?我是戲臺,是化成人形的精怪,是以戲入道的昆山君,我是誰?我就是戲臺,就是昆山君,修的是戲,執的是戲,悟的是戲,唱得是衆生百态、悲歡離合,唱去過金堂寶殿,唱到過山鄉野裏,被害過、騙過、救過、路過,不懂的是人心險惡,卻并非不通人性。
我何須證明我是誰?
我就是我!
“我就是我”,昆山君迷惑盡除,再無蒙昧,青衫風骨更為出塵,光是站着,就仿佛演盡了衆生相。
他擡首望向半空,回問步青雲,“你又是誰?”
正該如此,正該如此。
昆山君話音剛落,天光雲開,一道清光直直從天外落入其身,霎時騰雲散霧,靈氣四溢,驅散了四周黑雲,如同一條光路。
這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