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洞房花燭夜,我與張錦雲相安無事度過。
第二日一早,禀報張老爺和夫人後,張錦雲便同我坐了馬車回蘇府拜見我父母。
自然同那日張錦雲去我家送賀禮一樣,我爹對他的女婿贊不絕口,高興的合不攏嘴。而我娘看我面色紅潤,想必張錦雲待我不錯,也放下心來。
用過午飯後,與我娘說了幾句體己話,我便随張錦雲回了張府。
嫁了張府幾日後我才知道,張錦雲的父親身患重病已經一月有餘了,請了許多有名的大夫來瞧都沒有好轉,病況急轉直下。
作為張家唯一的兒媳,我日日在病床前侍奉,盡職盡責。而張錦雲也已經接管了大部分的生意,終日忙碌。
我和張錦雲獨處的時間極少,一般都是用過早飯後各忙各的。晚上,如果張錦雲回來的早些,他會回我們房裏歇息,倘若晚了,就直接在書房裏睡下。
張夫人是個随和有涵養的人,不似我娘那般潑辣豁達。我剛嫁入張府的時候,他總是笑着跟我說話,語氣極盡溫柔。但是随着張老爺病情加重,我就很少見她笑了。
張錦雲偶爾會在中午回府,便同我一起在床前盡孝,想讓張夫人回去歇息。每每這時,張夫人都會極力掩住哀傷,讓丫鬟打發我們回房,他自己一個人留下。
有一日,我和張錦雲從夫人房裏出來,走到花園的時候,他忽地抓了我的手握在手心裏,看着我說:“脂煙,一嫁進來就讓你這樣辛苦,對不起。”
這是張錦雲第一次喊我的名字,那樣溫柔,我手被他握地暖暖的,心也暖暖的,于是安慰他說:“我是你妻子,為何要說的這樣見外。”
張錦雲眼圈紅紅的,以前再怎樣,他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堅毅模樣,此時手足無措的張錦雲,我還是第一次見。
我的手反握住了張錦雲的,心疼他這副模樣:“張錦雲,父親會沒事的。”
自己也知道這話不可信,我便又跟了一句:“無論怎樣,你還有母親,還有我。”
張錦雲低頭望着我,眼睛裏有明亮的光,一閃一閃的。
那天夜裏,我像往常一樣躺下歇息的時候,張錦雲忽然翻身從後面抱住了我,我還是有些害怕,身體僵硬了一下。張錦雲卻沒有再做別的,只是在我耳邊喃喃道:“不用害怕,我會打理好張府,照顧好母親和你”。張錦雲說話的聲音極低,仿佛說給我聽,又放佛說給他自己。
“我知道!”我說。
我嫁進張家兩個多月後張老爺去世了。他生前人緣極好,又善待下人,府內上上下下一片凄哀,府外前來吊唁的人也絡繹不絕。
張錦雲一直在堂前接待賓客,處理府外的事情,我知他辛苦,便在管家太太的幫助下處理府內事宜,并照顧因悲痛而病倒的母親,經常忙的一天都吃不上一頓飯,如此幾日,豐盈的身子也瘦了幾分。
張錦雲瘦的就多了,兩頰都凹陷了些,精神也不太好。我心疼的緊,每次他回房吃飯,我都吩咐廚房多做些滋補的菜肴上來。張錦雲也心疼我,總不放心地叮囑翠兒照顧好我的飲食。
發生的這些事情,讓我和張錦雲的關系近了許多。
只是,張家的産業實在太大,張錦雲有諸多事情要忙,張老爺下葬後沒過多久,江南藥鋪就出了些問題,需要張錦雲親自過去處理。
送張錦雲走的那日,我不願意說話,只坐在床上整理他的行囊,将東西一件件放入,心中實在不舍。張錦雲帶去的每件衣裳都是我近幾日量了他的尺寸,和翠兒連夜趕的。
見我不高興,張錦雲打發了下人,将我擁進懷裏,我賭氣跟他鬧,掙紮着想推開他,卻被他抱的更緊,最後只能累的在他懷中喘息。
見我這般模樣,張錦雲竟癡癡地笑了,可我卻哭了起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往下掉,而且越哭越兇,越哭越委屈,最後竟哽咽了起來。
張錦雲擁着我,不停地拍着我的後背安撫我的情緒,許久才無奈的嘆了一句道:“我不會去很久的,我保證處理完事情第一時間往回趕。”
我終于止住哭,擡起頭來看他。張錦雲正一臉認真,還伸出右手向天舉了舉,“我發誓!”
我臉上還挂着淚,被他的樣子逗得撲哧笑了,卻沒想這一笑,竟笑出了一個大大的鼻涕泡泡。
我恨不得找個老鼠洞鑽進去,我也發誓,這絕對是我蘇脂煙活到十五歲幹過的最丢人的一件事情。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張錦雲放肆的笑聲如何在屋裏回蕩,而我如何羞愧地将頭埋進他懷裏再不肯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