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節
,水中的兩個人分開,同時向上游出水面。
成才剛擦了把臉,被袁朗拉住胳膊,帶到一大叢長草後面。成才注意到,袁朗的視線再次熾熱而強烈,映着明晃晃的陽光,灼得人體無完膚無處躲藏,這是面對所愛之人才會有的眼神。
“你終于不怕我了?”
“我沒怕過。”
“少來,那天我看得很清楚。”
水溫還沒暖,成才卻錯覺身體快要燒起來,血液以一個緩慢的速度湧向脖頸大腦,所過之處,皆是赤紅。
“我只是……有些事情沒想明白。”
“你的反應向來很快,這次是被三多傳染了?”
“我沒想到……你……”
“沒想到,我藏得這麽好,毫無痕跡?”
成才以默認回答袁朗,他不明白他為什麽要糾結袁朗對他的心意,他明知道袁朗不是在跟他開玩笑。
袁朗笑笑,湊上前在成才唇上啄了啄:
“說來話長,還是上岸吧。”
于是成才有點臉黑:
“你不是真打算在水裏說吧?”
“碧河藍天,你真沒情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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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陽光很溫暖,曬得人懶洋洋的。袁朗和成才躺在長草上,邊休息邊曬太陽。
“成才,我帶了很多南瓜,你,是最讓我犯愁的一個。”
“是麽。”
“你不知道,這次選你們之前,高副營長給我打過電話,說給我推薦一個優秀射手。我問他誰啊,他說你猜。我當時差點把電話直接挂上。”
成才想象袁朗描述的場景,嘴角旋起兩個酒窩。
“我說:‘少校同志,你推薦的是誰啊?’,他也夠爽快,說:‘個死老A,就會拿軍銜壓人。你聽好了,成才,我最好的狙擊手,我把他交給你。’”
成才得知高城這樣說自己,不由得心頭一熱。他偏頭看看袁朗,袁朗面色溫和,還帶着那麽點兒委屈。
“我得知他推薦你,啞口無言了很久,直到他真的動怒飙髒話,我才回他話。我說:‘高副營,你不能這麽對我,這太兇殘了。’他說:‘老子就是看你不爽,老子最好的班長班副毀在你手裏。你想痛快,我讓你一爽到底!’他說完就挂了電話,我當時的感覺,就像站在蹦極塔上,還沒準備好,就被他一把推下去。”
成才不解,他望着藍天,試圖理解袁朗當時的心情。
“你并不認可我。”
“這不是認可不認可的事。當我聽見高副營說推薦的人是你,我就知道,能讓他這樣用心對待的兵,絕對不會錯。就因為他這個電話,在演習開始之前,我已經耗掉大半精力。我說耗掉大半精力,不是指演習時我對你的那些質疑和打擊。真正讓我難以抉擇的是,我要不要用這種方法來檢驗你。那天,我看到你趴在那些立正站着的人之間,聽到你執拗卻沉穩的射擊聲,我就知道,想要留下你,我只能選擇冒險。要知道,一個曾經被打沒做人根基的人,如果再次站起來,那些尋常的手段,根本探不到他的底。唯一檢驗他的方法是,再次将他推入谷底。”
成才憶起許久之前的事,他還記得當時袁朗對他說的話:
“我記得你說過的話,你從知道名單之後就在否定我,一次又一次。”
袁朗牽起成才的手,将五指扣進成才的指間:
“我從未有過在懸崖邊走路的感覺,可是那天,當我對你說出那些話,我體會到了。”
袁朗輕輕摩挲成才手上厚實的老繭:
“還記得,三多從十多米的地方墜落,你很焦急,我們都很焦急,可是你按捺這份焦急,拼命忍耐。其實那時我在遲疑,要不要對你說那些話,重新起跑的确不是什麽壞事,可也不能沒完沒了。再經歷一次徹底否定,弄不好,你可能會再次崩潰,再也站不起來。如此,你和我們就徹底錯過了。我看向你,我想對你說好了,夠了,到此為止吧。可我沒想到,你先開了口,你質問我說:‘你剛才都看見了,對不對?’那一瞬間,我看到你的不甘和你的憤怒,最重要的,你沒有放棄。直到這時,我才确定我選擇的方法對你有效,我才确定,我沒有看錯人。”
袁朗翻身,半支起身體,與成才面對面:
“從那時起,我就盯上你了。”
成才怔怔的看着袁朗,他現在才理解,原來他這次重返老A,他和袁朗都冒了極大的風險。
“傾盡全力完成任務,你做的很好。”
袁朗湊近成才:
“這是我對你的心路歷程,意外?或者憤怒?”
成才搖搖頭,一雙犀利的眸子亮亮的:
“能聽你親口說出這些,我很高興。”
(十九)七年
袁朗重新躺回長草上,閉着眼享受陽光。
成才等了片刻,沒等到袁朗的只言片語,他看袁朗,他希望袁朗能再和他說點掏心窩子的話。袁朗像是睡着了,表情很祥和,和成才扣在一起的手沒有動作也沒有力道,就只是自然的那麽放着。成才只好作罷,兩眼望着藍天,聽着偶爾風過林間的聲音,怡然自在。天空的藍,幹淨深遠,空無一物。一直緊繃的神經,不知何時,因這高遠的蔚藍松弛,腦袋裏那些烏煙瘴氣的東西,也不知何時不見蹤影。成才半眯着眼,意識天馬行空。
老A的生活,尚不足一年,如今想來,恍若經年。回頭再去看看那個肅然緊繃的小子,成才心語:真是個幼稚的南瓜。周圍滿是長草幹燥土腥的味道,與機槍戰車的鋼鐵味道截然不同。成才已嗅不出槍械與炮火的味道,曾經悉心照顧的裝甲戰車,如今也已熟悉得稀松平常。這裏的一切構成生活的全部,這樣的生活看似遙遙無期。未來持續保持它的神秘,無論自己多麽努力的找尋,冷漠的不肯露出半點兒模樣。事業如此,生活亦然。手掌心聚攏的溫熱,比陽光更甚。成才僵硬着手不敢動,生怕一個細微的活動,就會讓這團溫熱散去。七年所形成的距離有多遙遠,成才無法想象,哪怕與袁朗這樣肩挨着肩躺在一起,他仍覺得兩人之間隔着千山萬水。
袁朗動了動腦袋,他并沒睜眼。
“想什麽呢?”
“沒什麽。”
手被重力握了握,成才微微皺眉。
“硬得跟樹杈似的。之前是三多,現在,你終于把我也關在門外。”
成才被袁朗說動心弦,他坐起身來,背對着袁朗,抽回手,活動活動手指。
“以前,我想做狙擊手,現在我已經是了。以前,我想成為老A,現在我也成了。以前不明白的事,現在明白了。以前不敢想的事,現在也達成心願了。”
袁朗聞言,起身靠近成才的肩膀:成才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手,眼睛裏凝着一道淺淺的水光。
“可是以後呢,以後是什麽樣的,還有多少路要走,我該……怎麽走。”
成才的語氣很是模糊,袁朗仔細品味成才這話的意思,因為這話聽上去透着某種孤單。
“成才,你一直心事重重,是在想這些?”
成才沒回答,袁朗這個問題,讓他心生幼稚之感。
袁朗繼續靠近成才,幾乎貼在對方的肩膀上。
“早知道我的心意會對你造成這麽大的壓力,我絕不會告訴你。”
成才想說什麽,被袁朗擡起手阻止。
“還記得你第二次發病的事吧,那天,你還睡着,萬隊跟我聊天。他說,你心裏裝着一個人,唯一的一個人,不是他們,也不是三多,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得到這個人的認可。不論他們如何認可你,你統統視而不見,兩眼就只盯着這個人。這個人是誰,不用再說吧。”
成才再次用沉默回答袁朗。
“得知你的心意,我的心裏,只剩下無法抑制的喜悅,幸福。兩個人對彼此抱有同樣的心意,這該是件幸福的事,不是麽?我向你表明心意,我以為你會接納,可是你在害怕。現在回想,是不是我的直白,讓你忽然間明白,這份感情将要面對的事情太多,也太重?多到你數不過來,重到你喘不過氣。不說別的,就說涉及到的人,遠的,你的家人和我的家人,近的,你的隊長和戰友,你老鄉許三多,我的那些南瓜,還有大隊長,也許還有你們高副營長,還有很多與你我有關系的人,或者沒關系的人。親情,友情,愛情,每一樣情感,都不是完全孤立的,而是像網一樣互相交錯。你背着這些情感,所承受的壓力,我感同身受。因為,這份感情的當事人,是你和我,我們兩個。”
成才愕然,他以為袁朗不會知道自己在想這些,他一直将這些繁重的事壓在心裏,他一直試圖為兩個人的未來做些什麽,現在的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