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四卷 舊事 (1)

“陶安!”蘇北輕聲沖着那邊喊了一聲。過了會兒陶安飄了過來,靜靜地立在他面前,看向他的目光有些複雜莫名。

他和季擎澤在學校時是同學,會一起參加活動,一起打籃球。工作後他們是同事,有時會徹夜讨論問題。而他們一直是朋友,喝過酒唱過歌,幾乎每個生日他都會陪季擎澤一起過。可他們身邊始終有馮蘇莉,他也沒有借口和季擎澤時刻在一起,更不可能這樣悠閑的躺在陽臺上,不為工作的住在這兒。

“陶安,你是不是有話想說?我可以當個傾聽者”蘇北坐起身,一副認真的表情看着他。陶安盤起腿蕩在空中,兩只手交握着放在小腿上,閉了閉眼睛,好像開始在回想斟酌怎麽開口“我從小就知道自己跟別人不太一樣,沒有青春期男孩對女孩的好奇心,也不喜歡汽車游戲機之類的。直到高中時開始注意到同性,我才發現他們對我的吸引力似乎大得多,只是我一直沒遇見讓我覺得特別的人。直到大學時的開學典禮看見了季擎澤!他當時正在做開學演講,在臺上盛氣淩人意氣風發,那種異樣的感覺瞬間擊中了我的心。之後我就想辦法靠近他,為了能離他更進一步,甚至進了籃球隊做候補隊員”。

陶安始終閉着眼睛,仿佛他現在就在大學校園,回到了初遇的那一刻,臉上都是滿足的笑容。可瞬間他的眉頭就輕蹙了起來“他那樣的人,總是會有很多的追求者。沒過多久馮蘇莉就出現了,她直言不諱的要求做他的女朋友,告訴他能得到哪些好處。季擎澤跟我說的時候都是微笑着的,馮蘇莉說他們在一起後就可以避免其他人的騷擾。而且她獨立,不需要遷就,有時間就在一起,沒時間就各忙各的,她只要當他名義上的女朋友就行”。

蘇北沒想到馮蘇莉看起來那麽恬靜的女人,居然追人的時候如女強人一般的作風。

陶安接着講述“一開始我并沒有當真,季擎澤說過他并不喜歡馮蘇莉,可是過了很久他們依然在一起。他說他們在一起很輕松,馮蘇莉不吵不鬧,給她就接着,不給也不要。之後在校園裏經常能看見他們在一起的身影,自己和季擎澤單獨相處的時間也就越來越少。直到畢業各奔東西,季擎澤回去繼承了家族的企業。馮蘇莉其實不是本市的,可她選擇留了下來。而我的父母在老家給我找了一份國企的工作,即使我有千萬個理由不想走,卻沒有一個借口留下來。因為他們一直在一起,這麽多年了,我絕望了,只好選擇離開。”

說到這兒是長久的停頓,蘇北知道後面還發生了很多事。他也不催促,慢慢消化着前面的信息。原來陶安是同性戀?難怪即使靠近季擎澤會不舒服,他也依然跟着對方,這樣他那種專注深情的眼神也有了解釋。

陶安睜開眼睛,看向蘇北,他性取向這件事沒敢告訴任何人。這段無望的感情也是第一次開口,還好蘇北沒有用奇怪的眼神看他,要不然他會承受不了吧。緩了一下他接着訴說“後來季擎澤居然給我打了電話!我當時太激動了,他問我願不願意去給他幫忙。我不該去的,可我根本來不及思考,就坐飛機到了他面前。我甚至害怕去遲了,他會改變主意。公司改革前期很艱難,但那段日子我卻很開心。我們醒着時工作,有時甚至同吃同睡。那段時間馮蘇莉也很少來打擾,直到事業漸漸起步鼎興越做越大。馮蘇莉有天找到了我,不知道她是怎麽看出來的。她那溫和的态度,反而讓我覺得自己很不堪,就像一只觊觎她手裏那塊蛋糕的肮髒老鼠”。

“她勸說我,不要告訴季擎澤我的感情,要不然我連朋友的位置也會失去的。一起奮鬥的那段日子我确實有告白的沖動,壓抑的太久了總想着能爆發出來。可她那段話瞬間把我打回原型,我又躲回了自己暗無天日的下水道裏”。

蘇北聽到這兒有些心疼。十年的暗戀,他沒有任何人可以傾訴,那樣專注的把目光傾注在一個人身上。可他又忍不住揣測,如果他一個陌生人尚且能發現一絲端倪,馮蘇莉第一時間看出來陶安的感情。那與他相處時間最多的當事人難道真的絲毫未察覺嗎?他将目光投向書房所在的方向,莫名感到有些不寒而栗“那後來呢?”。

“後來?”陶安露出一個凄婉的笑容“後來我就死了。6月21號那天是他的生日,我給他定了蛋糕,就在公司附近不遠,店員讓我過去取。過馬路的時候恰巧接到蘇莉的電話,她說不好意思他們今天要回季擎澤父母家過生日,不能一起聚了。我當時有點愣住了,沒注意到紅燈亮了一輛貨車沖向了我,反應過來時只看見自己躺在地上流了很多血,當時我甚至想着死了也好,可以不惦記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了。諷刺的是蛋糕就躺在幾步之外,卻永遠不會有人去吃它了。我當時吓懵了,很快逃離了現場,到處游蕩,不知道該怎麽辦。直到那天我在街上又遇見了季擎澤,我就跟着他想靠近,卻沒有辦法,只能遠遠地看着,然後就看見了你”。

蘇北覺得他那樣纏着自己,可能就是因為自己是他與人世間唯一的聯系。他就那樣死了,愛的人也許永遠不會知道有個人曾那樣愛過他。蘇北沒有經歷過那種刻骨銘心的愛情,和以前的女朋友也是考慮到距離的原因和平分手,會不會他其實從來沒有愛過人呢,如果陶安這種才叫愛的話。

“你想讓我幫你做些什麽嗎?”作為他死後唯一的朋友,他希望自己能為他做些什麽,讓陶安不至于那樣絕望。

陶安很激動,雖然他沒法流淚,可他有種想嚎啕大哭的沖動“你如果有機會,幫我告訴他,我愛他!一直!”

他們約定過不要突然出現突然消失,可陶安說完這句話就不見了。蘇北能感受到他的悲傷,而且他早就不害怕這個鬼了。

季擎澤下樓倒水時看見蘇北坐在陽臺,對着面前的空氣說話,雖然奇怪,但并未太在意,有些人可能一個人生活久了是會自言自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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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北重新躺了下去,看着天空,夏日的夜晚,星星多的數不過來,像一片閃閃發光的螢火蟲。他震撼于陶安的愛情,也疑惑于季擎澤的無動于衷。陶安讓他說的話他不敢告訴季擎澤,因為他暗自猜度對方怕是早就知曉了卻故意緘口不言,這樣的心狠又豈是陶安可以承受的?蘇北由此慶幸,他的心還好沒給任何人,不會被別人肆意踐踏。

季擎澤進廚房燒好開水泡了杯茶,正想上樓。準備提醒下蘇北在戶外這樣躺着不要感冒了。走進才發現他安靜的閉着眼睛,已經睡着了。月色很美也很明亮,悠悠的映照出蘇北臉部溫和的輪廓,略顯青澀的模樣像個涉世未深的孩子,即使出現的這樣莫名其妙也叫人無法提防。

似乎是被涼椅硌着了腰,蘇北挪動了下屁股。在他手中果盤要滑落的前一刻季擎澤快速的取了出來,他将盤子放回茶幾,又走回蘇北面前,思忖了一會兒“好像睡沉了啊”。最後他将蘇北的頭微微擡起放在自己左胳膊上,右手從他腿彎處繞過,打橫抱了起來,動作是自己都不曾發現的輕柔。

季擎澤将人放在客房的床上,拉過薄被蓋在他腰部護住肚子,轉身離開了。

這一覺直接睡到自然醒,第二天睜開眼後又過了半分鐘他才驚起,幾點了?拿過手機一看九點過十分,那就是說季擎澤至少離開超過半個小時了!來不及想他怎麽會睡在了床上,這兩天好不容易放松的神經瞬間繃緊。李思瑾!她會不會找到我了?應該沒這麽快。不行,趕緊去公司。刷了牙用冷水沖了下臉甚至衣服都沒換,拿上手機錢包就出了門。應該是百米沖刺的速度了吧,總之他盡力了,好不容易跑到公交站,坐上去鼎興的車。車上很安全,即使路上偶爾見到個鬼也根本來不及看清就過去了。他放松了些,開始審視自己的穿着。昨天的大T恤,大短褲再配上這雙萌出內傷的拖鞋,我怎麽會忘了換鞋!在回去換衣服和人身安全之間,他毫無疑問的選擇了後者。大不了躲着點走,中午也不去餐廳吃飯了。

到站後,再走幾百米就可以到公司樓下。蘇北平靜了心情,可就在進公司大門時他心虛的往後瞥了一眼,就是這一眼吓得他魂飛魄散!他在檔案室見過這張臉,李思瑾!雖然蓬頭垢面,臉色發青,可他依然瞬間想起了這張臉。生前還算漂亮的五官也只能讓他寒毛直豎。

李思瑾發出咯咯的笑聲靠近他“身體給我,把你的身體給我!”她不斷地重複着這句話,向他飄移過來。

蘇北發足狂奔,沖向電梯。慌亂的掏口袋卻發現忘了帶鑰匙,還好張麗就在門口“張姐!幫我開下電梯,我忘帶卡了!”

張麗看他這麽着急,猜想他可能是因為遲到了,就趕緊打開電梯讓他進去。

蘇北沖進電梯按下32層,一邊慌張的掏出手機撥出季擎澤的號碼。等待的嘟嘟聲焦灼地響着,李思瑾追進了電梯,跟他糾纏着正試圖進入他的身體。試了好幾次,卻都不太成功。蘇北都不敢睜眼去看,電話終于接通了,沒等對方開口他便喊道“季擎澤救我!電梯,我在電梯!”情急之下他根本沒注意到什麽稱呼問題,下一刻蘇北就感覺到一陣劇烈的撞擊,然後他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

只能聽見一個高于自己平時聲音的尖利笑聲“我進來了,哈哈我進來了!殺了他們我要殺了他們!呵呵呵呵”。

季擎澤接到電話,有些奇怪,他走出去問劉青是不是電梯壞了?又繼續往電梯那走,因為蘇北的聲音太過驚恐,如果只是電梯的問題也不至于,難道他有幽閉恐懼症?剛好還有兩步的時候電梯叮的一聲打開了。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啊,只是蘇北的表情讓他覺得不太對勁,他正面朝着季擎澤冷笑,那笑聲怨毒而憤怒。

李思瑾按下一樓的按鈕,緊接着按下關閉電梯。興奮地聽着蘇北在他身體裏絕望地叫喊着不要!可是不會有人聽見的,呵呵!然後,她唱起了生前最喜歡的一句戲詞: “可憐小姐孤墳千裏,則待那非親非故的石道姑看守”一句還未唱完,讓人意想不到的在最後一刻那個男人也擠到電梯裏來了。

季擎澤在電梯門緩緩合上時聽見了蘇北用奇怪的聲調唱着戲,便覺的不對“你是誰?”他甚至懷疑蘇北是不是人格分裂,所以昨晚才會在陽臺上自言自語?可如果是精神分裂,眼前這個人給他的感覺簡直是陌生的另一個人。

“我是蘇北啊~”

季擎澤看着他用一種近似妖媚的眼神看着自己,目光深處又慘雜着一絲掩飾不住的惡毒。李思瑾以袅袅婷婷的姿态走來,将手伸向季擎澤的臉“你好好看看,我就是蘇北啊呵呵呵呵”可就在觸碰到季擎澤的那一秒,她甚至還未反應過來,就被強大的痛感震離了蘇北的身體,消失了!

蘇北本能地抱住了眼前的人。電梯到達一樓發出叮的一聲,門開了。蘇北這才驚喜的反應過來,自己重新回到了身體裏。

季擎澤看着懷裏的人,抱着自己才到下巴的高度。他不由自主的圈住手臂,看着蘇北臉上的表情變換,心生疑惑。

前臺小張正站在電梯門口,因為劉青問她是不是電梯出了故障,讓她檢查一下。不過現在這是什麽情況?季總抱着一個人在電梯裏!可是因為季擎澤太高完全擋住了那個人,只能看到一點頭頂,不可思議的猜測這是剛上去的蘇北吧?她現在的震驚不亞于火星撞地球了。

季擎澤回過神來,轉過身去按電梯。剛好看見了門外被吓到的小張“電梯剛出現了點故障,蘇北有點幽閉恐懼症,你找維修部的人看看電梯”。

張麗頓悟,原來是這樣啊,白激動了,還以為是驚天大新聞呢“好的,季總”。

電梯又緩緩升了上去,蘇北早在季擎澤說話時就放開了對方,疏遠的站在了一邊。還好有驚無險,看來李思瑾也是剛找到自己,她還不知道季擎澤的功能,要不然不會附身後還觸碰他。可是今天這事怎麽跟季擎澤解釋呢?他偷瞄了一眼對方,發現季擎澤一直都在打量着自己,越發的感到心虛了。

電梯門開了,季擎澤讓他先出去,然後自己才走了出來“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劉青跑過來問他們沒事吧?剛才她跟過去,看蘇北有點奇怪,季總也跟着進了電梯,後來發生什麽她也不知道。

“謝謝劉姐,沒事的”蘇北小聲道了謝,跟着季擎澤往他辦公室走。

季擎澤吩咐劉青,暫時別來打擾他,便進了辦公室。他沒有坐到辦公椅那兒,而是徑直走向了沙發,又指了指對面讓蘇北過去坐着。

蘇北不安的坐下,屈起左手食指用嘴唇抿着指關節,心裏想着解釋的措辭。

誰知他還沒想好怎麽開口,對方就先發了難“你看看你穿的什麽樣子?”季擎澤有點不高興的語氣。

“啊?”蘇北猝不及防了,他以為對方會開口就問電梯裏的事。“那個,我急着上班呢,所以沒注意。昨天不知道怎麽就睡着了所以忘了調鬧鐘,下次絕對不會了!”他急急地保證,如果現在被開了,他要付出的可就是生命啊!

“你有精神類疾病嗎?”季擎澤迅速将談話引入正題。

蘇北兩個手交握着不安的扭動“我可能有點幽閉恐懼症,剛才以為電梯壞了,所以才,真是麻煩您了!”他想藉由季擎澤先前的猜想圓自己的謊。

季擎澤冷笑的看着他“你告訴我幽閉恐懼症能把一個人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性格神态語氣全都變了!你這怕是重度人格分裂吧?我們公司可不能請這種員工,萬一你哪天分裂成殺人犯呢?”他故意說這種話刺激對方。

果然蘇北顯得很急切“不,不是的。我沒有病!我,我其實是是看見了鬼!”

季擎澤無法抑制地皺起眉頭“蘇北,我建議你去看看心理醫生,因為你可能還有妄想症!”

蘇北完全設想過自己說出來別人會把自己當成神經病,所以毫不驚訝于季擎澤的建議“季先生,我說的是真的!我媽生我那天,一個道士追着的一縷魂魄進入了我的體內,之後我就能看見別人見不到的東西。後來我爸帶着我去落雲觀找那位道長,他給了我一塊玉佩,才能免我見鬼。可他說玉佩只能保我到十八歲。其實那塊玉佩,你也見過的!”

季擎澤突然想到第一次見面時他給自己的那塊玉,當時他說是陶安的禮物,現在該相信哪一句?

“對不起,我當時騙了您。那不是陶安送給您的禮物,而且我也不是他的表弟。我只是他死後認識的一個朋友”

其實說出真相讓他輕松,不管別人信不信,他總算有個活人可以傾訴了“我們校園的月牙湖內囚禁着一個女鬼,她靠吞噬其他鬼魂讓自己變得強大,如果沒有鬼魂她就吸引人去湖裏自殺,制造冤魂。我前兩天查到她可能是播音系的李思瑾,失蹤三十年了,但不知道她為什麽怨念這麽深。那天我和陶安去湖邊想查出那些人自殺的原因,可是我被她蠱惑了想進入湖水。陶安為了救我強行闖進我的身體,那是我第一次被附身!我們逃離現場後,發現他根本沒辦法自己出來”然後他看了一眼季擎澤說“後來陶安提議找你,因為他死後一直跟着你,發現你與其他人不一樣。你是他不可靠近的,離得越近就越痛苦,如果觸碰到了甚至會被強大的能量震開短暫消失”。

季擎澤發現了漏洞,提問他“不對,如果那天你已經被附身了,而他又無法靠近我。為什麽還能站在我面前甚至觸碰到我呢?”

蘇北發現對方真的在認真聽他說話甚至分析漏洞,并沒有敷衍自己,就覺得很高興“恩,如果他是平時以鬼魂的形态靠近你就是那樣沒錯。可那天他附在我身上,就可以靠近你,但是只要觸碰到就不行了。那天他碰到你之後,立馬就被震了出去。你家的密碼,包括我的介紹信能蓋上他的私章都是他親自指引我的”。

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不過季擎澤無法否決的是如果他是騙子,那這些隐私的事又怎會了解的如此清楚“那麽剛才?”

蘇北知道他是問電梯裏的事“月全食那日,李思瑾從湖裏出來了。她到處找我,想用我的身體去報仇!我只能想辦法留在你身邊尋求庇護。今早你離開後我吓壞了,趕緊跑到公司。可我在樓下就看見了她,李思瑾獰笑着沖進電梯裏,所以我才會給您打電話。她嘗試了好幾次才進入到我的身體,你看見我的時候身體裏并不是我,是李思瑾。她生前是學戲曲的,很喜歡唱戲。而我只平時聽過一點罷了,對唱戲更是七竅不通的”。

季擎澤挪動身體換了個稍微放松的姿勢,不再以質問的姿态。他将左腳擡起搭在右腿膝蓋上,向後靠向沙發,雙臂自然攤開在靠背上。季擎澤感覺自己僅剩的好奇心大概就給蘇北了,從一開始對于這個人就是抱着好奇的态度容忍的。現在一切揭曉,雖然像在看一本都市奇談,但還不至于難以置信,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吧。因為他一直都覺得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尚有科學不能完全解釋的事。

蘇北怕他不信,又提出“要不然你有什麽想問的,我可以轉達給陶安。可是從昨天他跟我談完話之後,還沒見過他。”他想起昨天陶安消失前落寞的背影,就聯想到了他對眼前這個人濃烈卻絕望的愛。

“不用了,他已經死了,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不應該再建立起任何聯系”季擎澤用雲淡風輕的口氣。

蘇北有些不可置信的,這麽多年的感情,即使不說愛,也不應該是這種輕描淡寫的态度啊“你怎麽會這麽說?你知道陶安他多想靠近你,他忍受着痛苦跟在你身邊只是希望能離你更進一步而已!”

季擎澤卻嚴肅的告訴他“陶安已經死了。而且我勸你最好也能與那些東西劃清界限,別害了自己!”違背常理的,即是有害的。

他居然說那些東西!在他看來那些鬼和陶安是一樣的嗎?這人是多麽的冷酷無情。蘇北終于有些抓狂了“陶安可以說是因你而死的!他為你去取的生日蛋糕,你看過一眼嗎?陶安就這麽死了,你現在甚至連他死後的靈魂都不屑一顧?”

季擎澤突然站起來,對他怒目而視“陶安是他媽的死于那場該死的車禍!我盡了最大的努力讓那個可恨的司機付出懲罰,我們之間的感情還用不着你來評判!”他驚訝于自己的氣憤,隐隐有種被人誤解的委屈由心而生。

蘇北也激動地竄了起來,雖然沒他高,還得視線上移才能直視他的眼睛。但他幽幽的說“那又怎麽樣,如你所說,他已經死了!那個司機不管受到怎樣的懲罰陶安都回不來了,他活着的時候你珍視過他的感情嗎?他那麽愛你!”說到最後蘇北居然流下了眼淚,這段話他其實是代表陶安說的。

季擎澤轉過身走到落地窗那兒站住,俯視着馬路上的車流。過了很久才打破沉靜,開始低聲訴說。蘇北聽着他的聲音,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他的話裏似乎有點哽咽之後的輕微喘息。

“陶安和我認識有十年了吧。他每次看着我的時候都仿佛傾注了世界上所有的光,那樣攝人。可我不敢看,因為沒辦法接受。其實一開始選擇和蘇莉在一起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為他,我想他能因此早點放棄。從小到大我身邊酒肉朋友很多,可這種全心全意的只因為我是季擎澤這個人而追随着我的,只有他一個!後來我們一起在公司拼搏,鼎興是我們的心血。我盡量給他好的待遇,也知道他選擇來幫我放棄了很多。背井離鄉失去安穩的生活,只為了待在我身邊。這些我知道,我都知道。”說到這兒他走了過來,臉上已經平靜好情緒。季擎澤站在蘇北面前低垂着眼睛,看着他,用疑問的口氣“可是能怎麽辦呢?我如果能接受,不會讓他白等這麽多年。沒辦法,我接受不了男人”。

蘇北感受到了他濃烈的無力感。是啊,再深厚的感情也無法改變一個人的性向。自己哪有資格去苛責對方的無動于衷,他其實也很難過吧。蘇北頹廢的跌坐在沙發上,一言不語。

季擎澤看了他半晌又開口“幫我告訴陶安,蛋糕很好吃。當時救護車到後就診斷他已經死亡了,警方把所有遺物帶到了警察局。但我沒有讓他白費心思”。

之後長時間的沉默。蘇北走出他的辦公室時,劉青迎上去打探“沒事吧?怎麽聽你們好像吵架了?”雖然聽不清具體內容,但裏面很吵的樣子。

“沒事兒”他無力跟劉青解釋什麽,默默地回到自己座位。

不知不覺間他們兩人已經形影不離快半個月了,這期間蘇北沒離開過季擎澤超過五十米。他學會了很多新菜,兩人下午沒事兒的時候翻着花樣的做吃的,以此消除二人之間的隔閡。蘇北沒有告訴陶安太多,只說他訂的蛋糕季擎澤終究是吃到了,他不願意說對方其實早就知道了他的感情,也許這樣可以留給他一點希望?

今天晚上季擎澤要參加個慈善晚會,主辦人和他有些交情,他帶上了蘇北。不知道是不是那次電梯裏發生的事讓李思瑾知難而退了,總之後來蘇北說再也沒有見過她,也許她躲在了更深的暗處窺伺着一切,等待時機也不一定。

不是第一次陪季擎澤參加酒會了,這次辦的很大,進出都需要邀請函,他作為助理被安排坐在季擎澤左手邊。一些枯燥的演講,然後是簽約儀式,之後主辦人總結發言,最後是酒會。這裏很多人其實是沖着酒會來的,簽約捐助什麽的都是結交權貴的敲門磚,之後才是主菜。不管他們抱着怎樣的心情,今晚是否會達成多少生意,這場慈善晚會的目的是達成了,數目可觀的善款一部分會送到需要的人手中。

季擎澤端了杯紅酒,蘇北跟在身後,偶爾遇到想吃的會夾起來放入口中。會場裏很少人吃東西,有興趣在吃上的也大部分是女士。想來這些食物的命運不會好過,本着勤儉節約的美德他正努力往嘴裏送着一塊草莓慕斯。又有一個人來搭讪了,他知道對方是沖着季擎澤來的,所以就沒搭理,繼續吃着自己的。沒想到對方居然提到了他,一個默默無名的助理。

“擎澤,這位以前沒見過啊,劉青大美女不跟着你了?”來人長着一張人畜無害的娃娃臉,個子卻和季擎澤差不多高,此時臉上挂着賤兮兮的微笑。

季擎澤側身給他介紹“這位就是此次慈善晚會的主辦人競雲集團總經理李子沐”又指着正努力往下吞咽着的蘇北說“這是蘇北”沒有什麽駭人聽聞的頭銜,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名字。

李子沐了然的點點頭“久仰大名,聽說季總新招了個助理,就是你啊!”

“你少往我公司放人!”季擎澤威脅到。

“冤枉冤枉,我哪敢,是有次我去你們公司找你,劉青說你和他出去了,我才知道的”不管他有沒有真的在季擎澤公司安排眼線,但這件事确實是湊巧知道的。

季擎澤冷笑一聲,不再跟他瞎貧。李子沐将興趣轉移到了蘇北“既然是新助理,我敬你一杯酒,以後好好照顧我們季總啊!”

蘇北慌忙地放下叉子,李子沐從一旁路過的侍應生那兒端起一杯酒遞給他。蘇北正準備接,被季擎澤搶了先“跟一個小孩兒有什麽好喝的,我陪你”利落的一飲而盡。蘇北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自己确實不會喝酒。小時候過年,他爸爸開玩笑的讓他抿過一口,當場就嗆着了,那種辛辣苦澀的刺激感對他毫無吸引力,跟辣椒比起來差遠啦,之後他就再也沒碰過酒。

晚會也接近尾聲了,季擎澤跟李子沐說“我有事先走一步,下次再聚吧”。

李子沐也沒有強留他,只是略帶興致的盯着他們離去的背影。以前季擎澤帶劉大美女參加活動的時候,可從來沒為對方擋過酒,甚至有次馮蘇莉和他們聚餐也是照喝不誤的。

回到車上,漸漸悶熱了起來,季擎澤松開袖口,扯下領帶。準備發動車子,蘇北攔住了他“你喝酒了!”

他用了些力氣按着對方的手,季擎澤也沒使勁掙,只是看着他認真的樣子覺得有趣“你看別人敬的酒我喝了嗎?除了李子沐敬你那杯。以前是不得不喝,現在我不想喝誰還敢逼我?”“放心吧,這點酒精還達不到檢測标準!”

蘇北猶豫着放開了手,系上安全帶。他覺得不管是開車的人還是坐車的人都要為自己也要為別人的安全負責。畢竟世事難料,如果沒有貨車司機能小心些,現在陶安還是一個鮮活的生命。

夜晚的風稍微清涼了些,蘇北被吹的眯起了眼睛看着窗外的霓虹閃爍。這樣的熱鬧繁華,似乎把人隔絕世外,而他在世界中心清醒的看着所有人,卻沒有人看得見他。

回家後應要求,他給季擎澤做了一碗炸醬面。之前炒好的牛肉醬就裝在瓶子裏,直接舀出來放在面上就可以了,吃起來很方便。

季擎澤吃飯時,他就坐在沙發上換着電視。也沒什麽想看的,放在那聽聽聲音,不至于無聊。

突然聽見外面剎車的聲音,過了會兒房門被打開。蘇北好奇的看過去,是馮蘇莉,說起來似乎好久沒見到她了。

馮蘇莉終于忙完了手上的一個案子,所有官司裏,她最讨厭打的就是離婚案,因為大多數都很難纏。雙方分別時好像再也想不起曾經的情意綿綿矢志不渝,就如同兩個扯皮的潑婦,為了撫養權為了財産,争鬧的不可開交。這次是因為男方出軌,她替女方争取利益。卻苦于傻女人以前根本沒有法律意識,沒留下證據。她在法庭上竭力與對方争辯,只為能在她離婚後獲取更多的權益。這段時間她只與季擎澤通過幾次電話,根本沒機會見面。今天終于結束了這場拉鋸戰,勉強算是完美收官吧,便迫不及待的來找季擎澤一解相思之苦。

“馮學姐,你好!”蘇北站起來,趕緊打招呼,女主人駕臨了。

“蘇北?這麽晚了,還在工作嗎?”雖然這麽問,不過她看出來蘇北穿的很居家。難道是借宿在這兒?

蘇北走向冰箱邊問“學姐喝什麽,我去拿。”

“不用了,他冰箱裏除了啤酒能有什麽呀,從來不會照顧自己”然後邊走進來邊觀察房間。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和以前不一樣了,突然心裏就有點慌亂。因為房間的這種變化和她無關,可又看不出具體有哪些變化。明明還是那些家具,還是這樣整潔,可又似乎多了些生活的氣息。

“季先生在餐廳吃飯呢,您吃了嗎?”蘇北覺得如果他跟季擎澤用的是您,那麽對他女朋友肯定也要用同等待遇才對。

馮蘇莉說 “我吃過了,你坐吧別客氣” 自己徑直走向了餐廳。

季擎澤聽到了他們說話,不過他等着馮蘇莉來找他。吃完了最後一筷子面,喝了口涼開水,然後抽出餐巾紙擦了擦嘴角。就看見馮蘇莉過來了“又叫外賣了?怎麽現在才吃飯?”

“沒有,是蘇北做的。晚上參加了個慈善晚會,那邊也沒什麽喜歡吃的”季擎澤拉開身邊的椅子,拉着她坐過去。

馮蘇莉還震驚在蘇北在這兒做飯的情緒中“他住這兒?”

“恩,你太忙了。所以一直沒機會告訴你。他實習期間會暫時住在這兒,順便做做家務什麽的。”季擎澤握着她的手指把玩着,一邊解釋。

馮蘇莉心裏隐隐覺得不舒服,可又不知該怎麽反駁,只能岔開話題“我可以休假了,大概十來天的時間。你答應過我,有時間就帶我出去旅行的”季擎澤很喜歡徒步,祖國的名山大川可能看得太多了,他就不是很熱衷。反而一些野外叢林之類的深合他意,所以經常和朋友組隊或是一人,去野外徒步旅行。馮蘇莉對這些本身沒太大興趣,但是只要是季擎澤喜歡的,她都想感受一下,說不定也會愛上呢。

進入公司這麽多年後,季擎澤已經很少去遠處旅行了,他把生活的重心放在了擴展業務範圍上。現在公司步入正軌,市政的生态公園項目也在按計劃進行,倒是可以撒手一段時間。只是蘇北是個難題,如果自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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