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卷 放不放手?
重新得到肉身,胸腔裏是有節奏的心跳,如果這一切永遠是我的那該多好。
他走出宿舍,長長的回廊裏感應燈卻沒有被驚擾,黑黢黢的通道聽不見一點腳步聲,陶安感覺不像上次附身時那樣能感受到人體的重量,他身體很輕卻又覺得自己充滿了力量。
馮焱今晚上沒睡好,總覺得心緒不寧。淩晨聽見蘇北床鋪那兒傳來細碎的聲音,因為夜靜所以聽見蘇北在一個人自言自語的說着什麽。假裝借着翻身眯着眼看了下蘇北的方向,不是在打電話啊。借着外面的月光模糊看見蘇北在對着面前的空氣交談,他又仔細看了下覺得不是空氣,像一坨黑色的影子,然後他親眼看着那團黑影移動到蘇北面前後不見了!
他感覺荒誕而害怕,是自己在做夢?還是見鬼了?他屏住呼吸,看見蘇北赤着腳下床往外走,行動沒有絲毫不便。他的腳早上還一瘸一拐的啊,現在看起來這麽輕盈。“蘇北”走路一點聲音都聽不見,他不知道對方走遠了或者還是在門口。心裏實在擔心的緊,就悄聲下床跟着。宿舍老舊的鐵架床發出了一點吱吖聲,讓他心驚膽戰。這世上哪兒有鬼,估計是夢游了吧?他們說夢游的人不能驚醒,先悄悄跟着別讓他發生危險。
隔着很長的距離跟在他身後,發現對方居然直接上了樓。宿舍樓一共十層,他們住在四樓。馮焱不知道他想幹什麽,只好一直悄悄跟着。出來的急他沒穿外套,此刻凍得上下牙打架,總感覺能聽見自己磨牙的聲音。
都走到九樓了,蘇北的身影還在繼續往上,馮焱心裏一抖“該不會是要去頂層吧?”慶幸的是學校屋頂都是上了鎖的,以防學生發生意外。
陶安一直往上,看見通往天臺的門被鎖了,心裏感覺到暴躁,憤怒的情緒一點點凝聚,他握住門把的手奮力一扭,鎖開了!沒去想自己是怎麽變得這麽厲害的,一心只記得一件事情,自己執着一生得不到的,別人輕而易舉擁有了!憑什麽?
門鎖被破壞的聲音清晰地傳進了馮焱的耳朵,蘇北怎麽辦到的已經不重要了,他現在考慮是否要報警。可又不确定對方上去幹什麽就報警的話,對蘇北和自己肯定會造成不好的影響,而且他出門的時候沒帶手機。
他還是悄悄地先跟了上去,躲在門後觀察了下情況。蘇北正在圍牆邊打電話呢剛好背對着自己。他看見天臺上有個水箱,就繞過去藏在了後面。
陶安掏出蘇北的手機翻看着最近聊天記錄,第二條就是季擎澤的,按下撥出鍵後嘟嘟的聲音響起,他用陰冷的聲音說“蘇北?我們來賭一下,響五聲如果他不接我就從這兒跳下去怎麽樣?讓他後悔一輩子。”
仿佛覺得自己的提議非常有趣,就單方面達成了這個賭約。
嘟嘟嘟第五聲響起的時候,電話接通了。這麽晚了還能快速接起電話,陶安心想蘇北真的是幸運啊!
“喂,北北?”季擎澤被電話吵醒,剛看到來電顯示還不敢确定。原本以為對方需要長時間的獨立思考,不會這麽快聯系自己。所以電話接起時,他是有些激動的。
“季擎澤,猜猜我是誰?”陶安愉快的說到。這還是他死後第一次和季擎澤對話呢。
“你,不是蘇北”雖然聲音是蘇北的,可那種語氣絕對不是蘇北會說的。一個大膽的想法在頭腦中炸開“你是陶安?”
“哈哈哈哈,你沒忘了我,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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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焱在水箱後面聽見那邊傳來的笑聲,頓時毛骨悚然,這不是夢游吧?
季擎澤發現事情不好,趕緊起身穿衣服,抓起車鑰匙出了門“是蘇北讓你上他身的嗎?”
陶安沿着圍牆邊踱步“不是啊,他被我趕走了,現在魂魄還不知道在哪兒呢。”這次附身,他可以确定蘇北已經離開了身體,至于去了哪兒他也不知道,那是不是這個身體可以永遠為我所用了?
“你在哪兒,我想見你!”季擎澤心裏很慌亂,發動車子的手都在顫抖。不管怎樣先穩住對方再說。
“真的是想見我嗎?好啊,我在樓頂看風景呢。今兒風真大,蘇北太瘦了,會不會被刮下去呢?真擔心啊。”
對方挂斷了手機,再撥過去已經關了機。季擎澤心急如焚,還好淩晨時段車很少,一路開着車往劍南大學狂飚。平常四十分鐘的車程,居然只用了二十分鐘就到了。學校大門關着以前上學時也經常跟陶安翻圍牆出去玩,多年沒體驗過了倒還是很輕松。
宿舍樓是鎖着的,他敲門,過了好半天一個大爺在裏面問“誰啊?”本以為是哪個學生回來遲了。一看是一個大男人,瞬間警惕起來“你找誰?”
“大爺,我弟弟生病了他是406的蘇北,我進去看看他。”季擎澤是真的着急,大爺也看出來了,信息也能對上。
“那你進去吧,不要驚擾別人。”大爺好心的放了行。
季擎澤道完謝,拔腿就往樓上跑,鞋底輕軟倒是沒引起多大動靜。一口氣跑到樓頂,感覺到劇烈的喘息,如果是平時這點運動量不算什麽,可今天他心裏着急難免就控制不住身體。
馮焱聽見有人上樓的腳步聲,趕緊往右邊移動了些,怕被發現。他今天算是體驗了鬼片男主的心情了,剛才蘇北挂斷電話後就坐上了圍牆,他以為對方要輕生,剛想沖過去阻止。誰知道那邊唱起歌來了!
蘇北的聲音很好聽,低沉中透着清亮:
Everywhere we go, we're looking for the sun.
Nowhere to grow old. We're always on the run.
They say we'll rot in hell, but I don't think we will.
They've branded us enough. Outlaws of love.
Scars make us who we are
他坐在圍欄上面,雙腿自然垂直晃動。望着外面黑壓壓的天空,今晚的月光很淡,一切都被模糊不清。
季擎澤上樓後看見了覺得心跳都漏跳一拍,甚至不敢大聲說話,害怕吓着對方就掉下去了“陶安?”
這段被反複哼唱的歌詞戛然而止,陶安轉過頭看着靠近的季擎澤,癡癡的笑着“你來啦?為我來的嗎?”然後又自問自答地搖搖頭“不對,你是為他來的。”
他的眼神已經變得陌生而瘋狂“愛了你十年了,做鬼都沒忘了你。怎麽就比不上一個蘇北呢!”他晃晃悠悠地撐起身子,在圍牆上站了起來。
季擎澤看他失去冷靜,想沖過去把他抱下來。馮焱也着急的從暗處跑出來大喊着“不要!”
陶安疑惑的看着來人“馮焱?”他在蘇北宿舍呆了這麽久這些人他沒少見,只不過對方不知道他罷了。
“真有意思,你們都為了蘇北來的?哦,對。你們都喜歡他!”陶安早有察覺馮焱對蘇北的感情,只不過這條路太辛苦,他不希望蘇北走得艱難,所以一直裝作不知道免得給他徒增煩惱。
馮焱卻吃了一驚,他對于自己的感情也才理出頭緒,剛說服自己接受。不過現在更可怕的是,眼前這個人并不是蘇北!雖然是蘇北的身體,但卻完全是另一個人!靈魂附身?還是人格分裂?一瞬間感覺腦袋要爆炸一樣驚恐。他看了眼身邊剛跑上樓的男人,這是在車上還有病房裏見過的那個男人吧?剛“他”說這個人也喜歡蘇北,果然如此。
季擎澤眼睛死死盯着陶安,生怕對方一個不注意就跳了下去,哪還有閑工夫去管旁人。
“陶安,我們好久不見了。你先下來我們談談吧!”
三個人各自拉開距離,站了個三角形。陶安威脅到“你們別動,你們往前一步,我就往後一步,呵呵”。
瞬間季擎澤和馮焱就僵住了身體,他如果往後一步這麽高的樓就是立馬叫來救護車也沒有生還的可能了。以陶安現在瘋狂的樣子,他們也根本不敢報警,怕是一發現有人來他立馬就跳了,根本來不及施救。
陶安面對着他們坐下來,這個姿勢只要稍微往後一仰就會掉下去,然後沖着季擎澤的方向說“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接受男人的”所以一直不敢開口,怕被厭惡,怕連朋友也做不了。
“你為什麽覺得我愛蘇北?”這種事蘇北不可能主動去說的。
“你準備騙我嗎?很可惜,我親眼看到的。蘇北出了事我也很擔心所以一直跟着你,只不過他沒發現罷了。那天你們在病房裏,我看見你吻了他。那樣細致的吻,連馮蘇莉也沒得到過吧?”他敘述的時候面容是悲傷的,然後又漸漸凝聚成憤怒“如果他可以,那為什麽我不行呢!”黑霧重新聚集在他的周圍,瞬間風聲呼嘯了起來。
“陶安!跟他無關,蘇北到現在也沒接受我!你愛我嗎?那你應該知道,這麽多年我沒對誰動過心,和你在一起時我覺得開心,和蘇莉在一起我也感到舒适,可是和蘇北在一起我會心動”活了30年他大概是第一次遇見愛情,也同樣的不知所措如今卻為了對方着想不得不放手“我那時也許根本不懂感情,才會錯過你。如果你不甘心,就帶我走,我死後可以陪着你。蘇北他是真的把你當朋友,他不願意讓你傷心的。”看着陶安因為這些話陷入了迷茫的狀态,他謹慎地一點點挪近。
陶安回想起第一次和蘇北見面時是在馬路上,當時陶安猜疑那個人看得見他!滿懷希望的就尾随着回了宿舍,好笑地看着對方裝模作樣的逃避自己,結果還是被揭穿了。後來他們一起救人,一起抓鬼,這個校園裏很多角落都留下了他們一人一鬼的記憶。大多時候他默默陪着,替他難過心疼,有時候也罵他不争氣,過往的一切仿佛幻燈片一樣幕幕重現。蘇北,自己把他當弟弟一樣對待啊,可是現在怎麽會變成這樣了呢?
等他回過神後發現季擎澤離自己近了很多“你別動了!蘇北就算死了,那也是你害的!”
季擎澤穩住身形,試着繼續跟他談判“放了蘇北,我來陪你,好嗎?”看陶安沒急着反駁,他就又走了幾步,大概離對方兩米遠的時候站上了圍牆。“如果你同意,我現在立馬就跳下去。生前做不到的,死了我都成全你。”
馮焱想阻止這兩個瘋子,事情發展的趨勢越來越詭異“你們做什麽?都下來!”
陶安看他站上來了也跟着起身,将身體轉向他那邊。寒風咧咧,他們相對站在不足一尺寬的圍牆上,蘇北光着的腳被凍得通紅,主人卻并無知覺。他歪着頭,笑着看季擎澤,殘忍的想賭一次“好啊!”總歸有一個死,讓你們不能在一起吧!
沖着馮焱的方向,季擎澤鄭重的囑托“麻煩你照顧好蘇北”。
“不要!”馮焱脫口而出,這個距離沖上去已經來不及了。
季擎澤最後不舍的看了蘇北一眼,沒有了靈魂只能看看肉體實在是不甘心啊。
張開雙手身體側倒的剎那,一個身體猛地撞向了他,往反方向壓下。速度太快他只在瞬間瞥到是面前的陶安撞向了自己,而他條件反射地抱緊蘇北的身體保護住對方。
“砰”的一聲,在寂靜的黑夜裏格外清晰。季擎澤重重地砸在地上,好在是背部先着地,後腦勺只受到輕微撞擊,不過就這樣也引起了短暫的暈眩,肩胛骨發出了“磕巴”的一聲,左半邊胳膊瞬間麻痹。
馮焱楞了一下,趕緊跑過來查看“沒事吧?”估計傷的不輕。
在突然反悔決定救人的時候陶安就想通了,那一瞬間似乎沒有思考地就沖了上去。在碰到季擎澤的瞬間他的靈魂被彈開了,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感覺并不痛苦,而且身體發出越來越多的白光,似乎可以以靈魂的形态靠近季擎澤的身體。
他漂浮在邊上靜靜地看着季擎澤,沒想到對方也正看着他的方向。難道?
“陶安,好久不見”
他看得見自己了!
“你看得見我?”本來不可靠近的人現在卻沒有了禁忌,對方還能看見自己!
馮焱在旁邊附和“我也看見你了”面前一個像白色光影一樣的男人漂浮着,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卻好像并不覺得害怕。
陶安看見自己前面出現一條長長的通道,沒有盡頭。道路上閃動着溫暖的光線,指引着他前行“看來是我要走了。”
其他人自然是看不見這條路的,季擎澤愧疚地看着他“我以為你會選擇帶我走”他剛才确實已經做了必死的準備。
“剛開始是的”迫切的希望毀滅這一切,可是當他最愛的人因為自己的威脅準備去死的時候他湧現出強烈的懼意“可我害怕了,怕你死了也不是我的。我們之間的距離根本不是生死,而是不愛。”蘇北曾說他固執,說他自己折磨自己都是對的,因為從來沒得到不甘心而已,從一開始就注定不是自己的東西又怎麽去追求呢。
“蘇北還沒醒?”季擎澤知道上次蘇北也是被附身,不過自己一碰觸就會清醒,可這次?
陶安抱歉的說“我不知道,這次跟以往不一樣。我進入他身體的時候力量很強大,也許是被我沖散了魂魄?總之我剛才已經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了。”
“那怎麽辦?事情變成這樣,你想個辦法啊!”馮焱憤怒地吼着。明明是這兩人的感情問題,卻把蘇北折騰沒了。
眼前的路在一點點縮短,陶安對緊閉雙眼的蘇北投去悔恨的目光“對不起,我沒辦法。也許這也是命定的吧,我沒時間了。”他最後看了眼城市天邊欲将升起的一點曙光,萬丈紅塵再多的不舍也都該舍了,再多的執着也都要放下了。最後再沒看他人一眼,徑直走上了他該去的路。
作者有話要說: 章章不過審,删減的我都沒激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