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十五卷 我在等你回家

蘇北聽到屋外的動靜,心虛的走出來,卻只看見母親一個人站在屋裏,當時就心裏一慌,視線搜尋了半天也沒見到季擎澤的身影。

“媽,你淋到雨了?”蘇北取來毛巾遞過去,害怕觸到逆鱗,盡量不帶情緒的詢問“他呢?”

蘇母用毛巾擦掉頭發上的水,啞着嗓子開口“走了”。

蘇北半天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麽意思,也不敢多想,只能哆嗦着聲音問“他是不是傷的很重鎮子上治不了?”

“他沒啥大礙,只是同意了跟你分開”蘇母斬釘截鐵的說。

聽完她的話,蘇北身形劇烈晃動了一下“不可能!”他轉身沖出去,瞬間就被雨水澆濕了全身。四周黑黢黢的一片,他突然感覺這裏陌生的可怕,好像迷路了不知該往哪兒走。

蘇母擔心地追出去,拉住蘇北的胳膊“北北!回家再說,你別這樣”。

蘇北感受到那雙熟悉的手抓住了自己,愣了愣點頭道“回家吧”。

他不信自己被抛棄了,可能季擎澤只是為了避開二老的怒氣暫時走了呢?蘇母看着兒子失了魂般的走進自己房間鎖上門,心裏控制不住的不安。她回到自己的卧室看見蘇武坐在鏡子前的椅子上不知在想什麽想出了神,一家的頂梁柱好像瞬間就被風雨擊垮只剩下頹靡的軀殼。

“孩兒他爸,我們是不是把孩子傷到了?”她面對這個生活了幾十年的男人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

蘇武這才注意到有人進來,他走過去抓着妻子的肩膀,肯定到“我們也是為了他好!總比将來他被別人傷害了好吧”。

蘇母猶豫着說“其實,小季那孩子不錯。如果我們家是女孩兒即使他們年齡差的大點我也能同意咯,可是”。

無奈的是生活從來沒有如果。“你注意着點蘇北,多去看看他別讓他多想”蘇武看見他們感情那樣好,免不了擔心這一分開孩子會不會想不開。

蘇北把自己關在房裏給季擎澤打電話。也許是在路上沒聽到?鈴聲響了很久那邊終于接起,卻沒人說話。他看看手機屏幕确實顯示通話中,兩人在無聲的聽筒裏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最後季擎澤率先打破了沉默,一聲沉重的嘆息傳來,蘇北難過地捂住胸口。

“北北,我先走了。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吧,家裏的房子你繼續住着我會搬走”他還未說完就聽到電話裏傳來的抽泣聲,心痛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哪兒舍得讓他哭呢?因為此刻情緒不穩定再開車害怕出事,他幹脆熄了火停在路邊,專心打電話。

蘇北問“你要離開我?”得出這個結論對他來說并不容易,自己身體裏甚至還殘留着那人的餘溫,下一秒他就告訴自己要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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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擎澤急切的想辯解,又感到那麽無力,說再多結果不還是要丢下他離開嗎?“北北,你要照顧好自己,我愛你”。

那邊很突然的挂斷了電話,季擎澤看着恢複到桌面的手機屏幕只能苦笑。

沖動的按斷了電話,蘇北又後悔了,明明還有很多話要說的,那麽多問題沒有答案,可怎麽也提不起再次撥打過去的勇氣。

“砰砰砰”外面有人敲門,蘇北走過去打開,看見媽媽端着一盆熱水站在門口。

“北北,洗個臉吧,剛淋了雨可別感冒咯”蘇母找個緣由來看他,說的小心翼翼。

蘇北看出母親的擔心,聽話的接了過去“謝謝”在蘇母轉身的時候他又加了一句“媽,我沒事”。

蘇母緊縮的肩膀聽到這話突然松了下來,起碼這孩子不會傷害自己了。

重新關好門,蘇北脫下衣褲,看着身體上那人留下的愛痕,他用手輕輕地覆上去留戀片刻,然後用濕毛巾決然的擦掉。擦幹淨身體後穿上新的短褲,躺在涼席上,外面雨聲很大很容易把人的思緒打散,剛好他一點也不想去思考,最好是讓大腦一片空白。

蘇北表現出的平靜讓父母震驚,如果不是親眼看見發生了那種事根本看不出他跟平時有何區別。蘇北安靜的呆在家裏,幫父母幹活,不管誰跟他說話都很認真的回答,只是不再主動開口,也絕口不提季擎澤三個字,仿佛這人從來不存在過。

漫長的暑假過去,蘇北坐上回校的車後心裏終于舒暢了些。在家裏他很壓抑,要配合他們微笑,要體諒父母的心情,全世界都被自己哄高興了,他的難受卻只能給自己看。就像站在懸崖邊跳舞,期待着自己能摔下去就好了,卻因為舞者的責任不得不盡力表演,怎麽也等不來那個意外。

他回到兩人的家,發現除了季擎澤的私人物品其他的都跟他們離開時一模一樣。獨自住了一個月後,每一天的期望都會變少,看來是真的不會出現了。這天周末蘇北收拾好自己的行李,驚覺東西還挺多的。來的時候不過一個背包而已,住了這麽久東西一點點增加,加了一個箱子都差點裝不下。關門之前他看了眼手上的鑰匙,終究沒能選擇幹脆地放下,而是揣進了口袋。

他提前通知了宿舍說要搬回去,馮炎知道蘇北這段時間很不對勁就非要過來幫忙,看着他拖着箱子從小區門口出來就迎上去幫他。

“還是住宿舍熱鬧吧?歡迎回來!”

蘇北笑了一下沒附和他的話,上了出租車後還一直看着窗外遠去的大門,希冀那個人會不會突然回來呢?到最後什麽都看不見了,也沒見到想見的人。他在手機短信上打了幾個字“我搬走了”,要發送的時候猶豫半天還是點了删除。還是不聯系了,如果他回家自然就會知道,如果他不回去代表他根本不在乎那又何必打擾。

只是想不到季擎澤是商人自然重承諾,這一晃居然直到他工作後兩人都沒聯系過。

春來冬去的四年過去了。蘇北也不傻,身邊沒了人抓住他全部的注意力,自然也就看到了馮炎的付出。畢業後馮炎自己創業非要拉着蘇北入夥,蘇北說自己沒錢不去扯他後腿,卻還是被生拉硬拽的哄過去了。兩人畢了業都沒選擇再繼續讀下去,一個是因為不需要了,有家裏幫忙創業才是他更好的選擇。蘇北卻是一心想工作賺錢讓父母過好日子,讓自己有底氣不再沒用到成為別人的負擔。

他想過季擎澤有太多理由離開自己,若不是他太軟弱一直不肯跟家裏開口,對方肯定覺得自己承受不了壓力了吧?一個在校學生和一個首屈一指的商界大亨在一起,多少人會引起非議呢。

可他真不想一直跟着馮炎,創業一年後馮炎已經小有成績,做的第一件事卻是給蘇北買了輛車,還信誓旦旦的保證“你每天上班跑來跑去太辛苦了,也耽誤工作時間啊,我其實是為公司着想的!”

那一瞬間蘇北想起了一個這輩子不會再見到的人,陶安。為了一個人生死相随,卻什麽也得不到。蘇北現在還偶爾會去墓地看看陶安,陪他聊會兒天,或者說是讓陶安陪自己聊會兒天,畢竟太多話不能跟別人說。陶安墓前經常有新鮮的花束,不知道會不會有哪一束是季擎澤送的?總之他們就這樣在這個城市完美的錯過了。蘇北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給馮炎感情上的回報,就不要害了他。

沒有提前打招呼,蘇北趁大家都下班走後把辭呈跟車鑰匙一起放在了馮炎的辦公桌上。辭職信寫的很公式化,不願意表露過多的感情透露出十足的決絕。

第二天,大清早的就接到了馮炎打來的質問的電話,蘇北上班以來習慣了早起,所以現在已經開始吃早餐了,看見電話響就停下筷子拿起手機。

“喂”

“蘇北!你什麽意思?”

面對質問的聲音蘇北只好溫和的解釋“就辭職信上說的那樣,我不想幹了”。

“是我對你不夠好?還是別人給你工資更多?”雖然明知道不是這樣,可馮炎就是壓不住火氣。這麽多年了他不信蘇北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可為了不給他施加壓力自己從來沒去捅破過。

“馮炎,你知道的,我早就想走了。”蘇北其實多次提出過辭職,只是每次都被對方打岔繞開了。

電話那邊沉默半天,憋出一句“好,成全你”就挂斷了。馮炎知道這幾年不是沒人對蘇北表示過喜歡。不管是女生或者同性,他都沒往心裏去過,那個人不知道怎樣傷了他,蘇北即使不說,馮焱也知道他從未放下。

過去的一年蘇北工作很努力,馮炎也沒虧待過他,給的薪資都是遠遠高出水平線以上的。蘇北把錢大部分寄回了家,自己僅留下生活費。每次蘇媽媽打電話問他過得好不好,末了還總要加上一句遇到合适的姑娘帶回家來看看,我們不挑的你喜歡就行。

聽到這種話蘇北難免還是會心酸,我最喜歡的那個你們都不喜歡啊。

大城市晚上的街景很美,即使一個人走在路上也不會感到孤獨,到處都是人聲鼎沸,霓虹閃爍。蘇北失業半個月,總要寄生活費回去的,要不然父母會擔心,而且房租水電樣樣都是花銷。他走到報刊亭想買份報紙看看有沒有合适的招工信息,大學生遍地走的年代,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麽特色,走到哪兒都被淹沒在人群裏。

翻看報紙的時候無意間帶出了旁邊壓着的一本雜志,封面是心底那個最熟悉人的側臉,背景是鼎興集團的大樓。只是半張臉而已他卻貪婪的看着,好像瘦了吧?顯得有些憔悴,眼神很鋒利站在樓前好像一把出鞘的劍。他做賊似的買下了這本雜志,抱在懷裏,眼神裏透露出暗湧,還以為不會有波動了,沒想到僅僅是看到照片就一發不可收拾。

一路上急切的回到家裏,把封面上的人仔仔細細的用眼神描繪了半天,才翻開雜志。正文用大篇幅介紹了關于鼎興集團及旗下各領域的子公司介紹和發展方向,反而對封面上的人物卻寥寥幾筆帶過,顯得神秘莫測。

季儒林已經退居幕後了,現在鼎興完全是季擎澤做主。蘇北發現一家酒店離他住的地方很近,就圈了出來在網上查詢,進入公司網址看了下介紹,然後就打開招聘板塊用筆記下了聯系方式。這晚他是捧着雜志入睡的,半夜做了夢早上起來一看內褲果然夢遺了,他自嘲的想幾年的禁欲生活對于開過葷的人來說并不容易。

到廁所洗漱完換上正式的西服出了門,酒店走路只需半個小時。他停下來第一次仔細觀察這棟樓,如果應聘順利就在這兒好好幹吧。前臺打了個電話讓他去人事部,然後有個四十來歲的女人接待了他,雙方互相問了些問題,他以為對方會問些對這家酒店的了解,可是她并沒有提及,只看了基本要求符合就說讓他稍等,然後拿着履歷出去了。回來的時候告訴他被錄用,接下來為期三個月的試用期。

“你沒有酒店工作經驗這都不重要,我們看的是做事和學習的能力,所以接下來的試用期才是你真正的面試。當然了我們是雙向考察,也請你能對我們提出寶貴意見。”談完後她站起來跟蘇北輕輕握了下手,讓他以後叫自己尤姐就行。

按理說這種地方招管理人員都會要求有酒店工作經驗的,沒想到自己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計算機專業會被錄用了。事情發展的這麽順利,估計是因為好進不好留吧,怕是有一點不滿意就會被勸退了。尤姐讓他明早正式上班,他應聘的是餐飲部經理,有工作服倒是不用他操心穿什麽了。走出大門後蘇北為了慶祝自己即将迎來新的工作,決定去吃點東西順便喝一杯。

北環生态公園附近有一家日式鐵板燒很地道,蘇北坐上地鐵準備過去。這個公園就是鼎興當年負責的項目,現在已經建成了。街邊的店面不算大,十幾張小桌子,一個環形開放性廚房,有廚師正在餐臺上表演。他在靠近餐臺邊的高腳凳坐了下來,點了壺清酒邊喝着,看着鐵板上的肉發出呲呲的聲音思緒就越飄越遠。自己為什麽選擇那家酒店工作,是對誰抱有期待?又為什麽不幹脆試試去集團內部上班?是不是心底的膽怯讓他不敢貿然前去,這麽多年過去一切都變了吧?他在心底剖析自己的真實想法,直到食物放到面前他才停止胡思亂想。吃到一半時身邊坐下個人,對方灰藍色長發太引人矚目,所以蘇北不得不注意到了,然而她一直半垂着頭擋住了側臉,蘇北這邊完全看不見她的長相。餐廳裏一直有輕聲交談的聲音,雖然不吵鬧但雜音一直沒斷過。突然旁邊的人電話鈴聲響起,幾乎是響起的第一聲電話就被接了起來。

“你終于回電話了?”是很憤怒的質問口氣“她到底哪兒比我好!你不就是看上她的錢了嗎?”因為聲音比較大,周圍已經有人對這裏開始側目。

不知道電話裏說什麽戳到了她的痛處,她開始毫無顧忌的破口大罵“我這些年為你付出了多少?劉軍,我是不會放過你們兩個賤人的”

“求求你,別離開我!我懷孕了,你不是說好了要娶我的嗎?”女孩态度突然轉變,低聲下氣的開始哀求。然後是大段的沉默,她一直舉着電話沒有挂斷,卻開始不能自已的抽泣。

一開始被好奇心吸引的目光,漸漸覺得無趣,甚至因為她的哭聲開始厭煩的皺眉。蘇北吃完了飯準備走的,經歷了這場鬧劇,斟酌了一下,還是取出紙巾遞了過去。卻發現對方很眼熟“高慧?”

女孩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聽到有人喊自己名字才轉過臉看了他一眼,目光中的脆弱一覽無餘,還隐含着一絲羞愧。本來蘇北也是怕對方因為熟人看見這種事會尴尬,但實在覺得女孩子一個人這樣很可憐,忍不住安慰。

高慧接過紙巾擦掉眼淚擤了鼻涕,然後沖着他打了聲招呼“好久不見”。

兩人确實從未刻意聯系過,居然選擇了在一座城市生活。蘇北看她與上次見面很不一樣了,可能是以前長久化妝的原因,所以現在素顏顯得有些蒼白無光,臉小了一圈,一副營養不足的樣子,這可不是孕婦該有的狀态。

他問不出口你過得還好吧之類的問題,進入社會後,也沒了當初好打抱不平的熱情,如果是簡單的困難他還可以幫忙,可這種情感糾紛他真沒能力,畢竟自己還是一團糟着呢。處在話題尴尬中心的兩人都在極力想說點什麽。

“找個地方坐坐吧?”高慧詢問。

蘇北只好壓下嘴邊準備道別的話,點了點頭。

高慧在附近找了個環境還不錯的酒吧,在門口的時候蘇北問她“你不是懷孕了?”

她盯着蘇北看了會兒,眼中有些迷惘,那一瞬間蘇北仿佛看見了高慧當年跟他談戀愛時的單純。

“我不喝,看你喝啊”她執意拉着蘇北進去,找了個角落坐下。現在天剛黑,酒吧裏面幾乎沒人,倒是難得的清淨。

蘇北自己點了一杯濃度不高的配制酒,給高慧要了杯果汁。斜前方的舞臺上有個樂隊正在試音,檢查樂器,間歇性地發出一陣鼓點或吉他弦震動的聲音。

“你這幾年還好吧?”高慧喝了大半杯果汁後才開口。

“嗯,還好”他們已經算不上多熟絡的朋友了,不知道談話內容該到怎樣的深淺,哪些話是可以說而不會讓人感到越矩的。

蘇北倒也沒想去過多打聽她的私事,只是畢竟聽到了剛才的電話內容,不關心一下未免顯得不近人情了。

“你跟男朋友吵架了?”他問完把杯中剩餘的酒一幹而淨。這幾年蘇北倒是把酒量練出來了,從一開始沾酒就醉,到現在總能應付過飯局,不至于喝到人事不知。

高慧原本低沉的情緒突然變得激動起來,手用力的抓緊玻璃杯,眼睫毛因為極力的情緒控制而顫抖。蘇北看着有些擔心,就趕緊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指掰開放在桌面上然後輕輕拍着手背安撫。

過了些許時間高慧才平靜下來,眼神如一潭死水。不施粉黛的臉顯得格外的憔悴,明明蘇北比她還大上幾個月,看起來她卻比他大一些。

“進大學沒多久我就遇見了劉軍,他追我的時候對我挺好的,在一起之後卻越來越冷淡了,我反而付出的越來越多。在一起四五年,我為他堕過三次胎,每次讓他做好防護措施他都說那樣不盡興,可出了事卻又來怪我!是我自己太傻,每次分手後又因為對方的求情而和好”她從包裏掏出煙盒,蘇北正準備攔着卻見她自己又放回去了。“呵呵,差點忘了。”她看了眼肚子,嘴角牽起一個自嘲的笑“我懷孕了,醫生說如果這次再打掉以後我會很難懷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每個女人都有過做母親的願望,好像一個美好的家庭可愛的孩子總是不可或缺的。高慧本身對小孩沒什麽興趣,甚至有時候還很反感。幾次的人流經驗也讓她不再有第一次手術時的罪惡感,但一想到自己以後不能再有孩子又總覺得人生失去了什麽。大概人就是這樣,本來就擁有的東西可以不在乎,但失去了就會覺得吃了虧。

蘇北不能說是感同身受吧,但母愛他始終覺得是偉大的感情,所以這種事旁人并不能提供任何意見,甚至是她自己做了決定也難保不會有後悔的一天。

“不如和他談談吧,畢竟也是他的孩子”雖然在高慧的敘述中已經可以預見這個男人的品行是多麽的惡劣,但除了當事人誰還能拉她一把呢?

高慧搖搖頭“我對他徹底死心了”再多的争吵也只能是自取其辱而已。只是,她放下手撫摸着自己的肚子,雖然還沒有太大的形狀,可她仿佛已經能感受到他的波動。

“你結婚了嗎?”高慧突然的問話讓蘇北措手不及。

他楞了一下回答“沒呢”他也沒直接說自己還沒女朋友。

“我能不能在你那兒住幾天?如果你女朋友不介意的話?”也許是看出了他單身,高慧鼓足勇氣問到。

這個請求不可說是不為難的,蘇北認真想了一會兒到底心軟了“我沒女朋友,如果你沒去處就先去我那兒住着吧”。

高慧是厚着臉皮請求的,她也知道蘇北心軟不會不答應。這麽些年了除了那次火車上匆匆的偶遇,他們就沒再見過。但她就是能了解蘇北,因為他還是當年那個他,個子高了些人也成熟了點,但還是蘇北。

兩人一起回了蘇北租住的房間,一室一廳一廚一衛再住個人進來實在逼仄,在蘇北的再三堅持下高慧住進了卧室,他自己睡在客廳沙發。高慧洗澡的時候他下樓去商店裏買了些日用品順便買點菜提上來,高慧洗的時間挺長,蘇北正在切菜有些不放心就去敲了敲浴室的門“子青?”

過了一會兒水流聲停止了,裏面回應到“嗯,我洗好了”。

蘇北解釋着“別洗感冒了”,然後就回去廚房開火準備炒菜,他看高慧下午也沒吃什麽東西,幹脆給她做點。等高慧吹幹頭發收拾好自己出來時飯菜已經擺上桌了。

“吃飯吧”蘇北遞給她筷子。

高慧接過筷子夾了塊青菜放進嘴裏,驚嘆“你還會做飯?”居然還挺好吃的。

蘇北看她眼圈有些紅腫不像是因為水蒸氣熏得,猜測是在廁所哭過了。能把傷心釋放出來也是好事“會做些家常菜,做得多了也還能吃”。

兩人吃完飯,高慧主動要求洗碗“這點事情我還做不了嗎?”,洗好了就交給旁邊等着的蘇北,讓他放進碗櫃。

“你在上班嗎?”高慧問。

蘇北點頭“剛找的在酒店的工作”。

收拾好後他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這個頻道喜歡播一些老電影,蘇北還挺喜歡的,無聊的時候就看看,被一些熟悉的老梗逗得哈哈大笑,今天因為高慧他才發現原來那些笑點已經那麽無趣。

高慧全程盯着屏幕,面無表情也許根本沒看進去。快到9點的時候蘇北問她“你要休息嗎?新買的牙刷都放在洗手間了”。

“嗯,晚安”她站起來跟蘇北道別,進衛生間洗漱去了。

因着明天還要上班蘇北今天也睡得很早,前半程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卧室那邊沒有動靜應該是睡熟了吧,早春的天氣晚上微涼,他很怕冷還蓋着厚被子。透過陽臺的窗戶可以看見月亮像長了毛一樣,散發着模糊的光暈,盯時間長了仿佛被催眠一般睡了過去。

第二天鬧鐘還沒響他就醒了,不知道高慧幾點會起床,他只好留了張紙條:我上班去了,你起床後可以下樓買點吃的。

順便貼心的留了些零錢和備用鑰匙在桌上,他才出了門。八點半上班,他七點半從家走的,在樓下吃了一籠包子一碗豆漿,然後勻速的朝酒店走去,完全不用着急。

“日照酒店”算是鼎興不太起眼的一處産業,規模不是最大的,生意還可以,估計都不是季擎澤本人負責管理。這裏上班不比以前随性,休閑服是不能穿了,酒店給員工配置了合體的西服。

早上一來就召開了部門晨會,跟廚師長了解了酒店菜品,一天工作下來還挺累的,部門內的事務很繁雜,小到廚房采買大到顧客糾紛事無巨細都要插手,然後制定工作計劃在每月部門經理會議時作報告。

下班後蘇北路過超市買了些菜,有魚有肉,高慧懷孕了總得補充些營養。到家後掏出鑰匙正準備開門,門就從裏面打開了,高慧站在門口沖他樂“回來啦”。

這一幕恍然如夢,好像他們的身份變成了下班回家的丈夫和在家等待愛人回來的妻子。如果當初沒有遇到季擎澤,那他的人生應該就會是這個樣子吧?“嗯,昨晚睡得好嗎?”。

高慧看起來比昨天氣色好多了,人也有了精神。“很好,你快進來吧,我米飯都蒸好了,就是不會炒菜”她說完有點不好意思的低頭,顯出一絲少女的嬌羞。

蘇北換好鞋進屋,走進廚房隐隐聞到一股糊味兒,他放下手裏的菜去看飯鍋,揭開蓋子糊味更重了,他趕緊切斷了電源。高慧也聞到了味道跟着他看過去,知道自己做了錯事,面色尴尬。“我只是把昨天的飯倒進去熱一下,沒想到會這樣”。

“忘記加點水了吧”他看了下鍋裏的米飯,又看看高慧愧疚的表情給了個微笑“沒事,上面的還是可以吃的。你去休息會兒吧,我來炒菜。”

高慧堅定要留下來“我來幫你!”然後想到自己什麽都不會又加了句“我幫你洗菜,我洗的可幹淨了”。

一個女生還沒辦法好好獨立生活的時候就面臨了懷孕生子,得多無助啊。即使兩人已經沒有了絲毫感情,蘇北還是感覺心疼。

“那你把蓮藕跟蘿蔔洗了吧”

“行!其實我以前在家裏經常打下手的,就專門洗菜切菜的”高慧撸起袖子就興致勃勃的去幹活。

蘇北做了個蘿蔔炖肉,醋溜藕片,清蒸魚,打了個紫菜蛋花湯。高慧把桌子收拾好,菜擺上桌。蘇北把飯端出來,遞給她的那碗是上面那一層正常的米飯,自己碗裏的卻是黑色的鍋巴。

高慧什麽也沒說,端起碗默默地往嘴裏扒着米飯。蘇北看她不夾菜就夾了塊魚肉在她碗裏“你得多吃點菜,均衡營養。”

她停住了筷子,卻始終低着頭,蘇北看見她面前的桌子上砸下大顆大顆的水珠子,伴随着抽泣的聲音。

“哎”不知該怎麽安慰只能給她遞了張紙巾。

她接過去擤了鼻子“我們當初要沒分手就好了,我肚子裏的孩子要是你的就好了”如果當初不是因為太年輕,随意的分開又随便的選擇一段感情,現在自己不會這麽進退兩難。如果是蘇北,肯定不會傷害自己。

蘇北猶豫了下還是把手放在她的頭頂輕撫“過去的事不重要,以後好好過就行”,盡管他自己現在也活的渾渾噩噩,前路一片黑暗,但對未來的期盼總不能失去,要不然活着還有什麽意思呢?

“我難得自己做一次這麽麻煩的菜,你可別浪費啊”他開玩笑似的說。

高慧被眼淚糊的淩亂的臉沖着他樂了一下“你做的我肯定不浪費”然後夾起菜就往嘴裏塞,邊咀嚼邊伸大拇指“好吃,比外面飯店什麽的做得好多了!”。

工作一個周後,月初酒店開部門經理會議,因為是蘇北第一次開高層會議所以提前準備了挺多,工作彙報也寫的字字斟酌。十來個人的會議室大家進去後都坐好了,蘇北才找了個空位坐下,他看見了尤姐,禮貌的跟她打了個招呼。九點整總經理走了進來,大家安靜下來翻開筆記本準備開始會議記錄。

每個部門都彙報了自己的工作和一些新的計劃給大家讨論空間,期間總經理一直漫不經心的聽着。直到蘇北開始講述餐飲部的工作總結,他總覺得有一雙眼睛盯着自己,但又礙于正在做彙報沒辦法去看是誰。但顯然某人也不準備隐藏自己的目光,在蘇北彙報完後,一直默不作聲的總經理說話了。

“你是新來的?”

蘇北看對方盯着自己應該是在說他“是的”。

“蘇北?”

“對”他一直不卑不亢的回答,也沒太在意對方問的問題有多無聊。

“為什麽來這兒工作?”他用一種不合常理的略帶戲谑的表情問蘇北。

大家也都有些奇怪,以前新來的人老板也不會這麽關心吧,而且這是在開會不是招聘現場。

與之前不一樣的是,這個問題蘇北想了很久,因為似乎不管哪一個答案都不夠全面,但一探究下去就難免沒完沒了的要去回憶。

“只是一份工作而已”他如是答到。

算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了,這麽老實卻漫不經心的回答,不知道該說他真誠還是蠢笨。

經理卻停止了為難他的問話,輕輕地笑了一聲,然後讓下一個人開始彙報。之後的時間他眼神還是會時不時地往蘇北那兒瞥一眼,然後又耐人尋味的移開。

蘇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是什麽意思?就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揣度中,會議過去了,散會後他很快離開這兒回到自己的部門。

之後的例會到也還正常,那個經理對自己與常人無異,大概真的是對新員工的好奇吧。

時間過去的很快,他跟高慧已經住在一起兩個多月了,對方不提搬走的事,蘇北自然也沒辦法說。照顧朋友是應該的,何況她現在是這種情況。他知道高慧跟劉軍通過幾次電話,但都以吵架哭鬧告終了,甚至後來她再也撥不通對方的號碼。

高慧大概是覺得不好意思,所以包攬了很多家務活,在蘇北上班的時候,她就在家裏打掃房間,甚至能在他回家前做幾個菜,即使沒那麽好吃。一個本來不會家務的女人,卻在懷孕期間學會了這些,是不是很可笑呢。她平常一個人在家連電視都很少開,大部分時間看着窗外發呆。蘇北怕她想不開也擔心她累着,總是讓她不用做什麽,可以去散散步,不要太累着。雖然每次她都點頭答應,卻也知道她是不會聽的。

孕期大概三四個月的時候,高慧肚子已經有些顯現出來了,她請求蘇北陪她去做産檢,因為是第一次她實在心慌害怕。面臨一個小生命,她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選擇,如果有個人陪着也許能讓她不至于崩潰。

蘇北爽快的答應,還專門請了一天假陪她去醫院。他去窗口排隊挂號,讓高慧坐在椅子上等候。拿到號碼往回走的時候剛好聽見有人在叫他。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更新就不一定定期了,沒存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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