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二十一卷 破冰
接下來幾天蘇北都待在醫院,病房裏有個陪護小間他就暫時在那兒休息,季擎澤第二天就給他送來了日用品,他也每天都會來坐一會兒,只是不多久就會被宋德章趕走。蘇北和他大概是經過這麽些年沉澱下來了,不再像以前見面就着火恨不得膩在一起,反而願意靜靜坐着說會兒話。
宋德章是個威嚴的人,卻并沒有為難蘇北,只把他當做平常小輩對待。倒是蘇北看見他重病在床不忍心,伺候的全面周到。除了一些太多私密的事情交給了他親近的人去做,其他的如吃飯打掃簡單的洗漱問題蘇北都一手包辦了。
宋玉淑是隔了幾天才來醫院的,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多了。她到病房的時候蘇北正在幫宋德章布置飯菜,清淡的三菜一湯,他胃口不好估計是吃不了幾口的。宋德章自己拿不住筷子,都是蘇北一點點喂的,每次都耐心的等他吞下後才送上去第二口。他說不吃了,蘇北就拿來浸了水半濕的毛巾給他擦嘴。
弄完後他去收拾碗筷扔垃圾把空間留給他們父女兩,待他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才走回病房,本想敲門卻聽見裏面傳來類似争吵的聲音。
“爸你糊塗了?擎澤怎麽能跟那種人過一輩子?”蘇北想宋玉淑大概是在說自己。
他沒想到宋德章居然會幫他說話:“玉淑!這孩子我看着還不錯的。”這幾日的盡心照料人心都是肉做的,他自認看人眼光還不錯。
當然蘇北做這些事的時候并沒有想過要得到什麽,只是盡力對一個老人好點罷了。
“他照顧你不過是有所圖罷了,要不是為了進宋家大門他能做這些?”在她眼中蘇北大概是個心思不單純勾引了自己兒子的妖精吧。
宋德章卻拍了拍她的手讓她冷靜下來:“擎澤這孩子你們做父母的怕是還沒我了解的多吧,他獨立堅強看起來冰冷不近人情,其實他很沒有安全感,他對感情的渴望從不會表現在你們面前。”
宋玉淑聽了心裏有些難過,自覺對這個兒子虧欠很多:“我也不是不讓他談戀愛,可是不能是這個男孩子。擎澤明明是喜歡女人的,又不是沒跟女人談過戀愛,只不過被有心之人誘惑罷了。”在她看來上段感情總歸是因為蘇北插入進來才導致了季擎澤分手,那蘇北就是第三者,她最恨這種人!
宋德章知道她心裏最大的膈應是什麽,心結其實還是在她自己。季擎澤這段感情他幾年前就有所耳聞,宋玉淑的處理方式他自然是不贊同的可也不會插手,何況他還想看看季擎澤對這段感情能堅持到什麽地步。聽說他們分手的時候,宋德章還在想果然是沒定性的孩子,兩人到底感情太淺。可沒想到之後幾年季擎澤就一直過着清心寡欲的日子再不談感情之事,連宋家都很少來了,想必心裏對宋玉淑對宋家是有怨恨的。
“玉淑,其實我一直想跟你說感情的事強求不來的,包括你跟季儒林若是沒感情了就好好打算一下,拖了這麽些年對你們對擎澤也是傷害。”話題突然一下轉到了宋玉淑自己,她沉寂下來陷入茫然的狀态。
她不知道自己對季儒林現在是個什麽想法,本來她想說為了兒子就勉強過着吧,可到底是為了季擎澤還是因為被背叛的不甘心她也不确定。但讓她忘記以前的事重拾舊好也是做不到的,看見季儒林的臉她就會想到所受的屈辱。
宋玉淑整個人都消沉下來,她得回去想想:“爸你好好休息吧,我改日再來。”
蘇北走遠了些沒跟宋玉淑正面碰上,看她離去了才回到病房。
這幾日他雖盡心照顧宋老爺子可兩人之間溝通甚少,基本就是一個命令一個執行。現在宋德章半卧着看了他半晌然後說:“你過來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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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北剛給盆裏的花澆了水,這時放下水壺恭敬地走過去坐在床邊凳子上,一臉聽他吩咐的表情。
老人平時說話铿锵有力,病後難免吐字緩慢:“你多大了?”
“23了。”
“跟擎澤認識多久了?”雖然聽說過一些,不過當事人嘴裏知道的肯定更詳盡。
蘇北就想起第一次見到他其實是在馬路上,不過正式交鋒卻是在季擎澤家裏,當時被對方當成了小毛賊想到這兒就不免露出一絲微笑:“18歲時遇見他的。”
宋德章也在一直觀察他的表情,想來他們之間也是有很多故事的,要不然自己的孫子怎麽會做出這種選擇。
“你們放棄過一次,怎知下次遇到阻礙會不會再次放棄呢?”宋德章一向能找出矛盾的關鍵點,一擊即中。
分開幾年這事其實也是蘇北心裏的疙瘩,只是“他從未放棄過我,我也知道我一直在等他。”
季擎澤是什麽樣的人,想來宋德章了解的不比他少,這件事的突破口從來不在蘇北這兒,而是季擎澤的堅持。要他心裏放棄除非是他自己不愛了,要不然哪怕蘇北拒絕他也不會放手糾纏到死。
老人要開始做治療了,兩人便中斷了談話,倒是也沒什麽可再說的了,宋德章早已有了決定。
這天夜裏蘇北起床上廁所順便經過宋德章床前想給他蓋個被子,發現老人肌肉顫動渾身抽搐吓得他趕緊按了呼叫器,醫生護士迅速趕來展開急救,蘇北站到角落裏看着他們忙碌着有一瞬間茫然,回過神後他趕緊打了電話給季擎澤讓他過來。
季擎澤放下電話就驅車趕了過去,他到的很快看到蘇北一臉無措的表情在看見自己後瞬間出了口氣冷靜下來。宋德章還在搶救,季擎澤也走到蘇北身邊去害怕影響到工作人員。
兩個人的手不自覺的握在一起,這時蘇北才發現季擎澤手心一片冰涼,不由得祈禱宋德章能挺過去平安無事。
一個小時過後宋德章的生命跡象才平穩下來,微弱的呼吸着。值夜的醫生走過來沖着季擎澤說:“我們出去談吧。”
蘇北留下來看着宋德章,季擎澤跟着醫生去了辦公室。“李醫生,我姥爺還好吧?”
李大夫疲憊的坐在椅子裏看着季擎澤露出為難的樣子,“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近九十歲的老人了,平時身體硬朗,這一犯病便如山倒再難複原。季擎澤心裏已經做過無數建設,真到了這一步卻還是難過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沒有直接去病房而是走到通道口的窗邊上點了根煙猛吸了一口,辛辣刺激的感覺熏紅了他的眼圈。宋德章之于他算是最親近的親人,又有教導養育之恩,怎麽也想不到他已經這麽老了,老到要死去了。
蘇北看季擎澤很久沒回來便想出去找他,最後看見他一個人站在陰暗的角落裏抽着煙就退回去了。這個人比誰都理智想的通透,安慰對他來說并不需要先讓他一個人靜靜吧。
後半夜季擎澤便沒睡一直守在病床前不知在想些什麽,他讓蘇北回床上去補覺,蘇北想他需要單獨跟宋德章相處便答應了,可躺在床上卻怎麽也沒睡着眼睜睜熬到天亮。
季擎澤看窗外天邊泛白才打了個電話給宋玉淑告訴她昨夜的情況,接到電話的人滿口埋怨為什麽不早點打來,雖然是幫不上忙可若有個萬一也許還能見最後一面呢。
過沒多久宋玉淑便驚慌的走進來了,先看了看宋德章清淺微弱的呼吸消瘦的臉頰不由得淚盈滿眶。
他們交替着守在床前一刻不離人,到了下午的時候床上的人終于半睜開了眼睛,蘇北趕忙去叫醫生。李醫生看了後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季擎澤便跟着他出了病房聽對方不忍的說:“你們抓緊時間做個告別吧。”宋德章的身體機能已經完全衰弱到不能複原了,只是拖到幾時的問題。
季擎澤頭一次覺得那麽無力,他不能拉着醫生的手說你一定得救活他哪怕多活幾日呢,生命的脆弱是人力無法回天的,這些年宋德章看起來硬朗其實身體多有折損如今便是來勢洶洶再也積壓不住。他顫抖着手給季儒林和兩個舅舅打了電話讓他們趕緊來見姥爺一面,那邊更是不敢怠慢放下電話便趕往醫院,一時間病房裏又擠滿了人。
蘇北看着不忍,他們一家人又是痛哭不止的傾訴難舍難免就覺得自己出現的不合時宜,他輕手輕腳的走出病房來到窗前透氣。
過了好一會兒裏面的人陸陸續續的出來了,宋玉淑一臉難掩的傷痛之情走到他身邊不帶感情的說:“你進去吧。”
他不敢耽誤趕緊走去病房,先是看見季擎澤隐忍的表情和泛紅的眼眶,然後又看向床上的老人,去了呼吸器看着倒是比昨夜精神些了。
“你過來??????”宋德章伸出遍布皺紋的手沖着蘇北弱弱的舉了一下,他就趕緊過去握住老人的手。
“你??????們,今後,好好過吧。”他把季擎澤的手跟他的放在一起然後自己抽離出去,眼中是期盼和不舍。
蘇北瞬間眼淚就湧了出來,對這個只相處幾日的老人已有了親人的感情,他叫了一聲:“好的,姥爺。”
宋德章挺欣慰的笑了一下對他們說:“你們去吧,叫玉淑進來。”
他們雖然不舍得走卻也不敢耽誤老人的時間,于是趕緊出去叫了正趴在宋昭和身上哭的抽噎不止的宋玉淑。
衆人看着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後進去了,不多一會兒裏面便傳來嚎啕大哭的聲音,這時大家都闖進去。醫生進來展開急救卻沒能像夜裏那樣再續幾小時的性命,已經是回天乏術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