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十三)

快到七夕了,許望舒想起自己這個遲到的禮物到現在買都沒買,更別提送了。

這天葉博好像心情不錯,躺在家中最值錢的沙發上,翹着二郎腿,有模有樣地學哼着Gai爺‘滄海一聲笑’中的rap,自我陶醉之間,嘚瑟個不停。

“有什麽喜事嗎?”

葉博把手中的《愛倫坡短片小說集》放在胸口,擡眼笑着說:“解決掉一個大麻煩。”

“什麽麻煩?”

葉博笑道:“你不會感興趣的。”

許望舒見他這會兒放松,試探地問:“我們出去逛逛吧?”

葉博微微蹙眉,“有什麽意思?”

“逛逛嘛。”許望舒笑着。

“你想逛?”

許望舒點點頭。

葉博看着他,不悅道:“好吧。”

商場已經開始為七夕造勢了,許望舒有意帶着葉博往手表珠寶那塊走。

葉博問:“你想買手表嗎?”

許望舒不好意思地笑道:“你看有沒有喜歡的,我買個送你,好不好?”

“你哪有錢啊,不是還得還房貸?”葉博又補充,“我又不缺。”

許望舒不給他多說,拉着人就往專櫃走,“看看嘛,不是快過節了?”

葉博被他半拉半拽着拖到了歐米伽的櫃臺處。

許望舒認真比對着式樣和價格。普通的都要兩三萬,雖然一顆小心髒因為昂貴的價格小小顫抖了一下,但畢竟是送葉博的,他咬咬牙還是承擔得起的。

“許老師!”

許望舒一擡頭,看到樊文傑環着一位中年婦人的胳膊,在對面百達翡麗的專櫃邊,興奮地朝他揮手。

許望舒也挺高興,拉着葉博就要過去打招呼。葉博卻一把甩開他的手。

葉博低着頭,許望舒看不見他的臉,卻覺得葉博的聲音有些慌亂,“我去一下洗手間。”

許望舒還沒來得急應允,葉博就急促地走開了。

樊文傑走過來,“博哥怎麽看到我就跑啊?”

“他啊。”許望舒笑道,“着急去洗手間了。”

樊文傑疑惑地點點頭,轉向身邊的女人,介紹道:“媽,這就是我們班主任,對我可好了。”

優雅随和的女人,臉上挂着親切的笑容,“許老師,我家小傑啊,還多勞您費心了。”

許望舒覺得女人看着十分親切,好像在哪兒見過似的,不禁笑着說:“這都是應該的,小傑專業課還是很不錯的。這次又考了第一。”

女人立刻露出掩藏不住的笑意,是母親獨有的、對于優秀孩子的欣慰和驕傲。

葉博去了許久也不見回來,許望舒跟樊文傑他們告辭後,才收到那人的短信,說突然有事,先回去了。

許望舒覺得奇怪,想追問,又怕葉博真的有事,一顆心懸在那兒,七上八下。

葉博獨自待plex最奢華的包間裏。真皮沙發的味道讓他有些反胃,高斯巴behike的煙草味又令他在強烈的刺激中自我強迫地放松。

商場裏,母慈子孝的畫面有些刺眼,卻定在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神經和情緒在潛藏的嫉妒和羨慕中變得愈發麻木和僵硬。

恨不得一醉了之,什麽舐犢情深,他不需要;什麽報仇雪恨,他也不必執着。可這無情的人世間,這不寧的黑夜中,他依舊連醉生夢死的資格都沒有。

包間的門被人一腳踢開,煙霧缭繞中,葉博看得見張雲珂那張看似面無表情,實則嗔怒的臉。他含着雪茄,直視張雲珂獵鷹一般犀利的目光,喊了聲“珂哥”。

男人抓着他的領子,一把将他拎起來,“誰讓你殺岡村的?誰準你這麽肆意妄為的?”

領口剛好卡在喉結處,葉博難耐地喘着氣,苦笑了一下,“珂哥,是你不守吳門的規矩了。”

男人的手驟然加力,卻不發一言。

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了,葉博卻連掙紮一下都覺得多餘。

男人倏然松了手。葉博本能地大口呼吸,身體蜷在一起,費力的樣子。

張雲珂放緩了語氣,“你怎麽了?”

葉博笑了笑,“就是想喝酒了。”

張雲珂也笑了,“你這小子,想喝就喝呗plex什麽酒沒有。”

“我不能醉的。”

張雲珂喟然嘆道:“跟你說多少次了,放松點兒。”

“可我殺了岡村。”葉博笑道,“我怕我們會有危險。”

張雲珂揪了揪他的耳朵,“你也有怕的時候啊。”

“我不想死。”

張雲珂頓了頓,“這麽怕死,還去招小日本做什麽?”

葉博疑惑地問:“珂哥,你還記得吳門的規矩麽?以暴制暴,我們這麽多年不都是這麽過來的嗎?”

張雲珂低頭看着他,許久之後,才回答他:“那我們永遠洗不白了。”

洗白?他也很想。時光和睦,靜默溫情,許望舒所給予的花朝月夕,他又何嘗不企盼長久安寧地擁有?即便如此,就一定要否定自己堅持了二十多年的生存法則麽?

迷惑,令葉博一時不知如何反駁。

那一晚,他和張雲珂,為了前途、為了過往,為了曾經那弱肉強食的信念、為了以後那歲月靜好的妥協,進退維谷。

對于葉博在商場裏的突然消失,許望舒心裏有些莫名地不安,一夜醒來好幾次。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他趕緊打電話過去。電話裏,葉博的聲音有些疲憊,說是要休息了,想來,昨天真的是因為有急事才走的吧。

許望舒說晚飯的時候會過去,葉博也同意了。

暑期其實有些乏味,除了讀書會和讀書,他基本無事可做。

百無聊賴地翻着《廊橋遺夢》,想着第二天就是七夕了,許望舒還是放下手中的書,把所有銀行卡上的錢轉到一起,跑去商場,買下了那只葉博多看了一眼的蝶飛系列自動機械表。

從商場出來,許望舒直接搭了地鐵,去葉博家,如果那家夥還在睡覺的話,他就準備晚飯好了。

到門口時,許望舒找出鑰匙開門,卻發現門虛掩着。

房間裏傳來女人尖利的質問聲,“你接近小傑有什麽企圖?”

葉博的聲音很低,“我沒有任何企圖。”

許望舒覺得不對勁,立刻推門而入。而轉眼看到的人,卻讓他目瞪口呆。樊文傑的媽媽,正站在葉博對面,面色不善。

女人見到他也十分驚訝,臉色瞬間發白。

葉博突然冷冷道:“許望舒,你先出去。”

許望舒自然不會離開,他往前兩步,“阿姨,您怎麽在這兒?”

女人有些手足無措,“許老師,我……”

“許望舒,你出去!”葉博加重語氣,重複道。

任憑你被人欺負?不可能的。許望舒低吼出聲,“她是誰?”

“樊文傑的媽媽。”葉博淡淡地說。

心中了然,許望舒此刻終于明白,昨日明明是初見,他卻覺得女人十分熟悉的原因了。葉博的這雙眼睛分明就是照搬着,繼承了樊文傑媽媽的□□。

“阿姨,您來找葉博到底是做什麽?”許望舒直視這個對葉博并無任何善意的女人。既然不能夠給葉博應有的義務和愛,那麽,請不要打擾他的生活。

“許老師。”女人對他說話時,态度還是很好,“我就是來看看他。您能不能不要跟小傑提這事兒?”

許望舒冷笑一聲,并沒有答應。

女人用懇求的語氣又喊了聲“許老師”。

許望舒把葉博拉到自己身邊,“阿姨,自我介紹一下,我不僅僅是樊文傑的班主任,更是葉博的男朋友。”

女人瞪大了眼睛,随後,盡力保持應有的優雅,“許老師,您不必跟我說這些。小傑,就拜托您多關照了。”說完,她拿起手提包離開。

許望舒看了眼關上的大門,急忙把葉博拉到眼底,雙手因為情急,稍稍用力地捧住對方的臉。還好,眼睛裏并卻沒有他最怕看到的空洞和哀傷。

葉博這些日子被他養胖了些,臉頰圓鼓鼓的,雙手又加了些力,臉上的肉都被他擠到了一塊兒,看上去甚是可愛。

許望舒下意識地低下頭,在那粉色的唇瓣上輕輕一啄。

葉博被他這麽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傻了,愣了半天,才一把推開他。氣勢上卻全然占了下風,只是裝腔作勢地問:“讓你走你怎麽不走的?”

許望舒伸手刮了下高高的鼻梁,“我走了,你哭鼻子怎麽辦?”

“那……你不是說傍晚才會來的麽?怎麽又提前了?”

許望舒這才想起剛買的表,忙從包裏拿出來,鄭重地遞到葉博手上,“買了禮物,有點小激動,就直接過來了。”

葉博嘴上抱怨說:“亂花這個錢做什麽?”手上卻打開盒子,立刻把手表戴在了左手手腕上。“眼光還是不錯的,知道我喜歡皮帶的。”

雖然花了小半年的工資,許望舒聽到葉博無意間的褒獎,卻覺得十分滿足。他抱着葉博,小聲詢問:“明天怎麽慶祝?”

“你不是買表了麽,還要做什麽?”

“七夕不用慶祝嗎?”

“那你告訴我,你想幹嘛?”葉博轉頭,一雙好看的眉眼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許望舒心頭一動,笑盈盈地低頭含住葉博的耳垂,“我想吃你。”

葉博随即回給他一個眼刀,意思是:“做夢去吧。”

不過呢,農歷七月七日這天,葉博的公寓裏,許望舒還是将葉博,換着地點、變着法子,吃了個一幹二淨。

八月剩下的那十幾天裏,許望舒就得寸進尺地住在了葉博那兒,直到開學。

開學就是迎新生晚會。姜寧樂于參加各種活動,拉着許望舒,說可以做段朗誦,到時候在節目單上打上讀書會的名字,作為宣傳。許望舒為了讀書會的壯大,只得硬着頭皮參加。其實呢,他們這節目存在的意義就是在長達三個小時的晚會中,給學生們心安理得地去洗手間的空檔。說白了,就是徹頭徹尾的尿點。

雖然讀得好壞沒人在乎,許望舒自己也不在乎,姜寧卻很在乎,天天下班後拉着他排練。這不,剛排練完,許望舒一看手機,已經九點了。

剛出辦公室門,他見葉博倚靠在門口的牆上玩手機。

許望舒欣喜地問:“來了怎麽不進去的?”

葉博情緒不高,“我看你們練得認真,就沒好意思打擾,我也剛到,看你家裏沒人,就知道你肯定在學校排練了。”

姜寧見到葉博,也挺開心,“你不是很久很久之前,一起吃飯的方先生嘛。”

葉博對着姜寧,笑了笑,卻沒說話。

許望舒沒多逗留,跟姜寧告辭,就上了葉博的車。

“心情不好?”

葉博正在倒車,沒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你們朗誦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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